“怎麼了, 是不是覺得連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邢戰戲謔的看着安非,隨手扔給他一瓶飲料,“這麼愛她早幹嘛去了?”
安非並不回答他的話, 卻反問道, “Summer怎麼一個人在英國?”
邢戰正巧仰頭喝着飲料, 聽到安非這樣說, 不知怎的就咳嗽起來, 連話也說的斷斷續續,“我有事,事情就先回來了, 她約了朋友出海。”
飛機正衝開雲層在夜空中翱翔,安非看着雷達指示屏, 終於是要到了嗎?透過機艙向下望, 黑沉沉的夜色中浩瀚大海上的一片黝黑還是一覽無疑, 島中心一架燈塔上360度旋轉的夜航燈正發出銀白的光,在這蒼茫夜色中顯得特別明亮。
凌晨四點, 他們兩個人終於腳踏實地的站在太平洋上的這個小島上。
就着玄月撒下來的清冷月光,兩人穿過一片小樹林,眼前一衆佔地寬廣的歐式建築映入眼簾,並不是高樓大廈,事實上只有緊貼着地面的矮矮的一層, 目光所及想當然面積是非常的大, 只見主入口不遠處豎着一塊光潔的石頭, 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那上面用小楷寫着“沁園”兩個黑色的字。
邢戰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 “這會兒到不急了?這裡漂亮吧,像不像世外桃源, 都是Summer自己設計的,她很喜歡這裡。”
“非常漂亮,看的出來花了不少心思。”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沁園走去,沁園有大大小小的建築共6處,分爲主休息區,次休息區,管理人員休息區,SPA區,娛樂區,餐飲區。因是私人島嶼,整個園子都是開放形式,幾處歐式的平房之間隔着相當一段距離,到處綠樹掩映,泳池蜿蜒曲折,無論身處哪幢房子,步出房間都能一腳踏入水中,安非隨着邢戰穿過專門修繕的小路,一路走來除了始終亮着光線幽暗的園燈之外並沒有看到人。
最後邢戰在一處相對比較大的房子前面停下了腳步,房子的一邊有個拱形的走廊通向內側,他向安非解釋:“這個點都在睡覺呢,你也累了先休息下,等天亮起來我帶你去看她。”他說着徑自走上了高出地面幾步的臺階,安非隨着他走了進去,卻見前面大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邢戰腳步一滯,安非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駱沁身着一襲粉色的睡袍正站在房間門口打量他們。
她對着安非甜甜一笑“我猜到了你會來。”安非看到身邊的邢戰仍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是先休息還是先去看她?”她當然明白安非這麼批星戴月的趕過來的目的。
“她,好嗎?”確定她平安,這點對他很重要。
“昏迷了三個多月,終於是有驚無險,目前剛醒來,身體恢復的很好,只是什麼都忘記了,短期內你可能要住在這裡了。”駱沁看他凝重的表情只好將她所瞭解到的告訴他。
“我能先去看看她嗎?”
駱沁正想說可以,邢戰卻走過去將手隨意的搭在她肩膀上,“好了安非,天都快亮了,你就安心的休息一下,Summer早在她昏迷的時候就帶了專業的醫療隊看護着她,你就讓她好好的睡醒了再過去,現在過去難保不會嚇着她。”邢戰說的在理,駱沁也對着安非使勁的點頭,安非想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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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的加溼器發出微不可聞的聲息,牀上蜷縮着的人連睡夢中都緊鎖着眉頭,顧叢珈無意識的翻個身,悠悠轉醒,她睜大雙眼望着淡黃色的房頂,那裡除了懸掛着一盞水晶吊燈,頂面乾淨的一塵不染。
陽光穿過整面玻璃幕牆,穿透紫色的紗幔細碎的灑落一地,記憶中彷彿也有無數個這樣的清晨重疊在她的生命裡,可是想要清晰的記起卻是徒勞,她的腦袋空空的,那裡沒有她可以依賴的記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再次舉起右手,看着無名指上那枚戒子,她知道戒子的內側刻着一個人的名字,寫着一句情深意重的話。安非,安非,她輕啓朱脣,喃喃的唸叨,這個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嗎?爲什麼她此刻一點印象也沒有。
得到了對她照顧有加的卉子小姐的首肯,她一個人朝着海邊走去,她們告訴她這裡是一個小島,適合她修養生息。
只步行了10幾分鐘,蔚藍色的大海果然就在她的眼前,一眼望去,海天一色,沙子潔白細膩,海水幽藍透明,陽光照射下的小島漂亮的叫她咂舌,她不禁起了童心,脫掉鞋子,赤足踩在沙灘上,一邊沿着海灘慢慢的走一邊不停的將腳放在水的近處等待潮水的沖刷。
她今天穿着一身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自她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一擡頭就能看到牀尾的軟榻上放着專門爲她準備的摺疊整齊的衣飾,她想這裡的主人肯定是個心地善良,熱情好客的人,對她真是盡心盡力,爲她準備的衣服也是相當合身。
一手拎着鞋子,一手稍稍提着裙襬,她只專注的注視着自己的腳下,等她再擡頭向前方望去,隔着一兩百米的距離,不知何時有人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閒散的站在那裡望着風平浪靜的大海出神。
她覺得好奇,有人與她一樣迷戀這片海嗎?走的近了她才感慨,面前所立男子,一頭不羈的短髮略顯凌亂,紅脣菲薄,她很少看到男人有這麼血紅的脣色,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個男子真是好看,普普通通一件黑色的襯衫,米色亞麻棉長褲硬是被他穿的風度翩翩,海風徐徐吹來,溫柔的拂過他們的臉龐,她覺得這畫面如此美好,只是可惜了她不是畫中人。
略略停頓之後她繼續向着前方走去,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不多時沙灘上便留下了一串小巧的印子,她回過頭來看,卻見剛纔那男子,正一步一步踩在他留下的腳印上順着她的足跡慢慢走來,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剛剛學步的孩子,她被他憨態可掬的樣子逗笑了,嘴角不自覺的彎成了好看的弧度。
“爲什麼跟着我?”她問的理所當然。
“因爲你看起來很快樂。”安非回答的誠實,如果她已經將他遺落在記憶之外,那麼他不介意以全新的面孔重新認識她一次,也許需要很久她纔會重新記住這張臉,可是再久他也願意等。
“哦,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她聽人說過這裡是私人島嶼,那麼他出現在這裡肯定是來度假了。
“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剛好是這裡的半個主人,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啊,這裡太漂亮了,是我見過的最乾淨的海灘。”她說着一邊用腳去撩撥海水,濺起的水花打溼了她的小腿,安非看着她粉紅色的腳趾,不覺喉頭髮緊,它們曾經在他身下蜷縮收緊,如今兩人對面卻不識,輕描淡寫的說着天氣風景。
顧叢珈有片刻的恍惚,此情此景熟悉的就像昨日剛剛經歷過,眼前這個人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可是她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越想記起越是心力交瘁,太陽穴那裡突突跳的厲害,頭隱隱作痛,她用力甩甩頭,想趕走這片刻的不適。
安非看出她的異樣,自然的伸出手來握住她的雙臂,“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事,只是頭有點疼。”她說着想掙脫他扶着她的雙手。
安非看出她的意圖,吶吶的收回雙手,又將他們插!在褲袋中,儘量把話說的雲淡風輕:“太陽越來越大了,我們回去吧。”
“嗯。”她也覺得出來的久了,只是奇怪都沒人來找她,自她醒來總有人形影不離的陪伴在她左右。
海風吹亂她的頭髮,她用左手將眼角的頭髮撥開,這舉動引起了安非的側目,“手環很漂亮。”安非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依然戴着那隻鑲滿了碎水晶的手環,只是明顯的這手環已經變形,估計是與硬物磕碰過,也許是Summer將它重新固形然後再戴回她的手上,儘管表面上看起來無異但總歸與原來的有一些不同了。
顧叢珈也將目光放在手環上,“是嗎?謝謝,其實我也記不得了是在哪裡買的,好像是一直戴着。”
“恩,一時間記不起來的事情,你也用不着費盡心思去想,慢慢的會記起來的,要保持好心情。”他說完向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兩人朝着沁園走去,卉子早已等候在路口,看到他們走來露出了會心的笑臉。
“原小姐正在等您,請跟我來。”卉子口中的原小姐,正是她醒過來看到的第二個人,她的主治醫生。
顧叢珈對着安非抱歉的笑笑,“我得去見原小姐了。”
安非對着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快去。
原希澈站在露臺上看着安非與顧叢珈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離去,不禁搖了搖頭,這安非也真沉的住氣,這麼在乎她還得表現出一幅陌生人的樣子,到叫她這個事外人夾在中間,這不仔細檢查完她的身體還得像他彙報,她暗自叫苦什麼時候自己也成了他的幕僚了,果然是男色害人。
顧叢珈只在原小姐處待了一小會兒就告別她出來,在園子裡漫無目的的走着,她很想仔細的到處看看,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前面樹蔭下供人休息的木椅上坐着兩個人,雖然是背對着她,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女的不就是剛給她檢查過身體的原小姐嗎,至於那男的,早上匆忙之中她都沒問人家姓名,她剛還想着指不定這麼逛下去還能遇到,這下遇到是不假,只是她遇到的不是一個人而已。
“你什麼時候請我吃大餐,我可看中了很多東西的,漂亮的衣服,闊氣的包包,我什麼都喜歡呢。”說話的是原小姐。
“隨時,只要你來S城,只要我人在S城,隨時奉陪。”安非也笑,他很開心,知道珈珈很健康,原希澈是Summer的私人醫生,雖然年輕卻是很有權威,她說沒事那麼他大可以放心。
原希澈看着安非,突然將身子靠近他,單手籠着嘴巴靠在安非的耳邊低低說着什麼,安非也配合着將身子靠近她,說完悄悄話,兩個人不同程度的笑起來,似乎分享了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顧叢珈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不由分說的難過起來,她這是怎麼了,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她在期待什麼,況且看這樣子人家早已是情投意合。她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猛的轉身想往回走去,不料卻碰到了路邊的花盆,發出了“哐”的一聲響,前面背對着她的兩個人終於發現了身後的她,齊齊轉過頭來。
她尷尬的站在那裡,“我,我只是隨處走走,你們繼續,繼續。”她說完就想趕快離開這裡。
安非一個箭步就來到了她身邊,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他知道她看見剛纔他們分享Summer和邢戰的秘密那一幕了,他心裡其實是竊喜的,經過了這麼多,原來就算當個陌生人,她還是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原小姐依然坐在椅子上微笑的看着她,這時也站了起來,“還沒爲你介紹吧,這位是從S城遠道而來的安非安先生。”她故意加重了遠道而來四個字。
顧叢珈先是楞楞的盯着原小姐看,好半餉才反應過來,轉過頭來圓睜着雙眼驚訝的看着安非,“你是,你是安非?”這麼巧,她戒子內側刻着的名字也叫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