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訓練基地四周的山巒,如同佈滿紅黃花瓣的綠色綢帶,身處其中,令人心曠神怡,若非西面山坳後方的靶場不時傳來密集的槍聲,隱藏在層層綠樹叢中的軍事基地如同度假村般靜謐安逸。
經過多年的建設,雅安訓練基地已成爲能同時容納五千官兵駐紮訓練的大型軍事訓練基地,東面白塔山的山腹中,擁有六萬平米的隧道式戰略物資存儲倉庫和軍火庫,北面碧流上游的絕壁下,有個用高高的石砌圍牆包圍的隱蔽區域,這就是世人眼中非常神秘的四川陸軍第三軍事監獄。
蕭益民耗費三十五天時間,在川南、川東和川中走了一大圈,再次回到此地時,已是楓葉泛黃秋風送爽的季節。
跟在蕭益民身邊的高大便衣男子,是他最好的英國朋友和生意合夥人莊森——在莊森夫婦的百般懇求下,蕭益民只好對肩負英國政府重託的莊森開一面,親自帶他來到這個隱藏山中的神秘基地,見一見被關押在此的十九名英國戰俘。
心急如焚的莊森已經三十一歲,這位與蕭益民合作了九年並做了五年鄰居的兩個孩子的父親,此時已經沒有了目空一切的傲慢神色,四處打量的藍色眼珠裡流露出絲絲畏懼之色,彷彿每一座隱掩在密林深處的建築物、每一棵大樹後面、每一段溪流中,都有雙令人毛骨悚然的銳利眼睛在盯着他,幽深的山林和嶙峋的巨石後方都蘊藏着極度的危險,令莊森神經緊繃口乾舌燥。
來到塗上迷彩色油漆的監獄大鐵門前方,莊森不由自主地跟身邊的蕭益民同時停下腳步,那位面容消瘦身形挺拔的謝少校獨自走到哨兵面前,敬個禮拿出證件和公文遞上。
全副武裝的哨兵看過之後立即回敬一個軍禮,拿出個文件夾讓謝少校登記,然後進入崗亭用電話向內通報。
對面站着的另一位哨兵始終把手放在腰間的槍柄上,唯獨望向前方十餘米外安靜等待的蕭益民時,他警惕的眼睛裡才散發出熾熱的光彩,其他時間都是冷冰冰的,非常專注。
莊森的目光從厚重高聳的圍牆上方的電上收回,轉向蕭益民,低聲嘆息:“蕭,這地方太陰森了,我感到很不舒服,恐怕被囚禁在裡面的人處境更糟糕。”
“錯了,裡面設施很齊全,很乾淨,被俘虜的間諜們每天都可以看到一時的陽光和湛藍的天空,可以呼吸到全世界最潔淨的空氣,還可以看書寫字下棋,進行兩個時的娛樂活動,晚上十點之前室內每個牢房裡的電燈都是明亮的,有自來水,有敞開式的洗手間和潔白的陶瓷便池,除了寂寞之外,就像住進最好的賓館一樣舒服。”蕭益民低聲笑道。
莊森聳聳肩:“打死我也不願住在這陰森森的地獄裡。”
蕭益民不由莞爾一笑,剛想調侃幾句,監獄的門已經打開,監獄長親自把英軍俘虜中軍銜最高的查爾斯.佛雷斯特少校送出來。
四十多歲的上校監獄長向身穿士兵訓練服的蕭益民敬個禮,轉向身穿全套橘黃色囚服的查爾斯大聲訓令:
“給半時時間,可以在以此爲中心的一百米之內自由活動,半時後,必須回到這裡向我報道。”
邊上一名文質彬彬的川軍少尉連忙將監獄長的話翻譯過去,人高馬大、臉颳得很乾淨的查爾斯點點頭,四處看了看,擡起腿,一步步走到莊森面前。
莊森伸出手,與查爾斯緊緊一握,歉意地解釋自己不是使領館官員,而是四川軍隊最高統帥蕭益民將軍的朋友,此次完全是受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爵士的委託,以私人身份前來探望的。
莊森完,立即拿出他自己的英國護照,以及由駐華公使朱爾典及首席駐華武官簽署的證明公文,一併遞給警惕的查爾斯。
查爾斯看完護照和公文立即還回去,熱情地給了莊森一個擁抱,然後順着莊森的目光望過去,發現莊森所的將軍與那位魔鬼一般的審訊官、蒙古族監獄長蒙戈並肩走向東面的草亭,年輕樸素的將軍只給查爾斯留下個背影。
莊森收起護照和公文,親切地拉着查爾斯走向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邊走邊關切地詢問:“大家在裡面過得怎麼樣?”
“糟糕透了!”
三十五歲的查爾斯憤怒地停下腳步,猛然拉開身上桔色的囚衣,挺起傷痕累累剛剛結痂的胸膛開始訴苦:
“剛被押送進來的第一週,可惡的中國人把我們分開單獨關押,讓我們失去了相互聯繫和交流的機會,那幫天殺的審訊官不但對我們進行刑訊逼供,還用長時間的飢餓、放出毒蛇和噁心的毒蜘蛛威脅、連續疲勞審訊等等慘無人道的手段,不停地威脅和折磨我們
“在恐懼和傷痛之下,我們在長達四天四夜時間裡,被反覆詢問上百個問題,一批人審問完,另一批人接着審問,接下來的另一批人又從頭開始審問,只要我們的回答略有不同,就會引來一頓毒打,四天四夜我們只能喝水,不能吃飯更不能睡覺,所有人最後都頂不住了……
“嗚嗚嗚我曾經自豪地聲稱自己是大英帝國最優秀的軍人,是值得自豪的皇家軍隊少校,可最終也成了懦夫…….”
莊森連忙抱住失聲痛哭的查爾斯:
“不不!查爾斯,仍然是英國最優秀的軍官,不會因爲在無奈之下吐露實情而有損的尊嚴,雖然我不是軍人,但我知道全世界的軍隊是如何對付俘虜的,所以我能充分理解的處境和悲痛心情…….親愛的查爾斯,堅強點!我們繼續走,不能讓人看我們的笑話。”
查爾斯連忙擦去眼淚:“對不起,親愛的莊森,實在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唉!沒想到那個多雲的早上中隊來得那麼快,他們的火力是那麼猛烈,他們的裝備是那麼精良,我們訓練了一年的反抗軍僅僅抵抗了半個多時就全線崩潰,那羣來自地獄的中人殺死了所有的反抗軍,那個臭名昭彰的年輕指揮官鍾穎還下令把所有能夠救活的、在全城搜捕中抓到的反抗軍全部活埋了……”
莊森大吃一驚:“這麼來,我們英國報紙上的控訴是真的?”
查爾斯擦去再次溢出的悲傷眼淚:
“是真的,我們都親眼看到了那場殘酷的屠殺,可惜所有的照相機都被他們收繳了,連同皮鞋和褲腰帶都被他們搜去,最後我們被迫打着赤腳,提着褲子,在他們的皮鞭下走了四天才走到康定,接着被押上馬車戴上頭套,醒來時已經在這個鬼地方了
“我們所有人都曾經提出抗議,要求他們按照兩軍交戰的俘虜對待我們,可那羣野蠻人居然我們是間諜,無恥地鞭打我們所有提出抗議的人,一邊打一邊叫囂,沒處死我們已經是他們慷慨與仁慈了。
“事後我們仔細考慮過,確實不能以俘虜的身份再要求什麼,只能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仁慈的上帝!上帝保佑,親愛的莊森,終於來了。”
莊森苦笑道:“查爾斯,目前我只能爲們爭取到最好的人道主義待遇,除此之外我恐怕無能爲力,一切還要看駐華使領館派到成都的談判組與四川軍隊展開的秘密談判結果如何,在此之前,們還需要耐心等待,如果……如果在其他方面需要我幫忙的話,我一定全力以赴。”
查爾斯痛苦地搖搖頭:“莊森,請懇求那野蠻無恥的將軍朋友,把我們的軍裝和錢包裡的照片還給我們,我們需要尊嚴,最好能讓我們寫封信問候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們。”
“好的,等會兒我將立即向他提出請求,不過,親愛的查爾斯,也許們還不能與外界聯絡,在趕來此地的一路上,將軍對我,英國政府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至今仍然否認曾經向四川西部地區派遣軍事人員,不願承認們的身份
“我們的官員正在通過各種渠道,包括向中國總統施壓,要求儘快釋放們,隨後將們這些優秀的軍人和帝國功臣,安全送回英國或者殖民地軍部,所以,還請告訴所有不幸的同胞,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莊森低聲向查爾斯透露儘可能多的消息。
查爾斯沮喪地點點頭:“我已經猜到了,放心吧,最近我們的生活條件得到巨大改善,這個該死的地方竟然有斯諾克活動室,還有我們英國和歐美各國公開發行的地理雜誌和科技刊物,我的上帝!太不可思議了,剛見到這一幕時我差點兒發瘋了!”
莊森也驚訝不已,不過很快就想通了,他指向坐在遠處草亭裡和部下愉快聊天的蕭益民:“那個可惡的傢伙非常有才華,起來也許不相信,他全靠勤奮自學,用五年時間便掌握了英語和德語,他還是個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和吉他演奏家,嗓音不錯,無孔不入的美國佬爲了搶佔中國西部市場,竟然邀請他灌製唱片和拍攝記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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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睜大了眼睛:“……法克油!請告訴我,那個虛僞的將軍今年多大年紀?”
“還有兩個半月他才滿二十五週歲,可他已經和我在一起合作了八年多時間,他的財富超過百萬英鎊,他已經有了兩個健康可愛的兒女,還成了我兒子的中國教父。”莊森唏噓不已,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
“莊森,不是開玩笑吧?”查爾斯不可置信地盯着莊森的眼睛。
莊森嚴肅地回答:“都是真的,而且他還是被全世界稱讚爲中國最好的軍事學校——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創立者和校長,這所軍事學校近半的教材是他親自編寫的,創辦以來,有數十名退役的德國職業軍官在裡面擔任軍事教官。
“據我所知,目前在歐洲戰場上大量殺死英法聯軍的迫擊炮,也是這傢伙建立的兵器研究所最先開始研發的,有多達三十餘名歐洲各國兵器專家長期爲他工作,爲他研製出一件又一件新式武器。”
“我的上帝,的不是天方夜譚吧?”查爾斯怎麼也難以相信莊森的話。
莊森無奈的聳聳肩:“我知道不會相信,可應該見過迫擊炮的威力,法國人的遠東時報購買到西部戰爭的詳細消息,其中也提到了兩種迫擊炮和一種新式氣冷式輕機槍的威力,而我們國內那羣蠢豬般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根本不相信
“那些傢伙德國不但支援中國生產輕重機槍和火炮,還將全套迫擊炮製造技術轉讓給中國,中國這才成爲世界第二個擁有威力巨大卻很輕便的先進迫擊炮的國家,因此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歐洲各國大肆抨擊中國,要求北京政府立刻中斷與德國之間的軍事合作
“由此日本人也參合進來,警告我的這位老朋友必須在三十天內,把逃到成都的二十三名德官交給日本,否則日本海軍將不惜一切代價打擊四川,理由是,這二十三名德官都是在去年的青島之戰後期,從日本海軍陸戰隊的俘虜營裡逃出來的。”
查爾斯愣了片刻,突然驚喜地道:“這種情況對我們太有利了!也許我們很快就能獲釋的。”
莊森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查爾斯:“親愛的查爾斯,也許不能這麼樂觀。前天下午我離開成都時,發生了一件轟動世界的大事:日本爲了逼迫四川政府和軍隊停止反日運動,交出二十三名德官,責令四川政府對大量失蹤的日本商人負責——其實是披着商人外衣的日本情報人員和多年來被日本收買的中國籍間諜,並派出五艘軍艦沿長江開往四川……”
“太好了!日本人果然有勇氣,有擔當,全世界都將會看到可惡的中國人是如何屈服的!”查爾斯激動地大讚起來。
莊森連忙擺手:“不不!查爾斯,也許弄錯了,我的震驚世界的大事不是這個,而是前天我的朋友蕭益民將軍的迴應,他及時召集中外記者會公開宣佈,他的三個炮兵營已經開進長江的三個水流喘急航道狹窄的江段沿岸,隨時準備給予膽敢進入四川的日本軍艦毀滅性打擊,爲了表示他的決心,他還向法國人的遠東郵報和四川的華西時報重金購買了整個頭版版面,整個版面只印刷九個中國大字和一個大大的感嘆號:敢來,我就往死裡打!結果今天中午我的將軍朋友收到了情報,他樂哈哈地告訴我,日本軍艦得知四川炮兵正在奉節江段展開實彈訓練的消息後,已經離開三峽入口的宜昌江段,重新退回了下游的武漢。”
查爾斯無比震撼,情不自禁望向遠處談笑風生的蕭益民,最終咬牙徹齒擠出一句話:“他是個瘋子,完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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