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秋回到煙雨閣,立即找來夜無霜等人,將自己所見的跟他們說了一遍。
尤三娘聽完,皺眉沉吟片刻道:“大恆米店的老闆名叫王恆星,很早以前就在曲蘭城做大米生意,此人我們曾暗中調查過,身家清白,而且除了做生意外,本人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張傲秋點了點頭道:“現在我們掌握了切確證據,但是這個證據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就算現在去跟城主府說,他們也不會真的就相信,而且私藏兵器、火藥,不管放在哪裡都是重罪,他們既然敢接,那麼一定有些路子,可能城主府內就有他們內鬼。”
夜無霜聞言道:“那你的意思……?”
張傲秋想了想道:“暫時先不要動他,畢竟我們剛跟他們做完生意,若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去,我們也免不得會被人懷疑,不過城主大人那裡還是要知會一聲,只是這其中的如何去說,言辭可要琢磨琢磨。
而且還有,大恆米店跟寶商號到底是什麼關係,這點要放在重點,不然即使我們將大恆米店全家都抄了,一樣傷不了一教二宗半根毫毛,那樣反而會打草驚蛇。”
尤三娘微一點頭,眼珠跟着轉了轉道:“現在城主府已經默許我們的人在曲蘭城配合軍隊進行巡查,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就謊稱是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大恆米店有運送違禁物品的嫌疑,然後藉機讓要求對其進行監視,我想這樣的話,城主大人也不會反對,同時將矛頭引向寶商號。”
紫陌在旁道:“這樣好是好,但是前期可不能將城主府扯進來,而且監視的人還要是生面孔,一教二宗既然將這些東西放在那裡,周圍肯定有不少暗哨,稍有風吹草動,可能就會被它們發覺。”
夜無霜“嗯”了一聲道:“人手方面我來安排。”
張傲秋哈哈一笑道:“紫大師說的倒還提醒了我,等這三千斤米用完了,我再過去一次,將那米店周圍好好查查。”
尤三娘聽了不由插嘴埋怨道:“我還沒說你了,定三千斤米做什麼?等着喂老鼠麼?”
張傲秋聞言卻是嘿嘿一笑道:“怎麼可能喂老鼠了?”
頓了頓接着道:“我們這些天把曲蘭城轉了個遍,看到街頭巷尾還有不少流浪漢,其中有很多都還是孩子,這三千斤米就以城主府的名義捐出,由煙雨閣負責具體操作,在固定的幾個位置免費給那些流浪漢提供米粥。”
紫陌一聽眼睛一亮道:“秋哥,高啊,這可是一箭雙鵰。”
尤三娘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明,跟着動容道:“是不是一箭雙鵰先不說,就這份義舉,阿姐就絕對支持你,我立即安排人去辦。”
張傲秋點了點頭道:“不過這事還是先知會一下城主府,做善事是做善事,但也要讓人領情,還有那些流浪孩子,能夠吸收過來的都吸收過來,做爲阿姐在曲蘭城另外一套班底,但這件事要做的秘密,不可讓人知道。”
尤三娘聽了重重點了點頭,接着擡頭看着張傲秋,眼神中流露出敬佩、感激的神色。
張傲秋看在眼裡,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後續事情由尤三娘一收操辦,張傲秋樂得當個甩手掌櫃。
開始幾天還每天往千金臺轉轉,感受一下被熱烈歡迎的氣氛,還不說,被吹捧跟奉承的感覺就是爽啊。
不過去的時間長了,別人也就習以爲常了,見面點個頭就算是打了招呼,這一下就感覺索然無味了。
後來想了想,遂到華風以前的鐵匠鋪去轉轉。
到了門口,張傲秋四周看了看,情景依舊如昔。
感懷了半天,張傲秋伸手用力敲了敲門。
半響後,纔有一個半大的孩子打開門,露出一個髒兮兮的大頭,畏縮着問道:“這位大爺,你找誰?”
張傲秋看了笑了笑道:“本少爺就是這房子的主人,你說我找誰呢?”
那小子一聽,立即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往後就退。
張傲秋“呃”了一聲,摸了把臉疑惑不已,難道剛纔老子笑容很邪惡麼?
接着推開大門,跨步走了進去。
前面院子裡,這時已經站着大大小小十來個孩子,有男也有女,都是一臉驚恐地望着他。
張傲秋頓時不滿了,皺眉道:“都這麼看着本少爺做什麼?”
接着對那稍大的孩子道:“還不去關門?”
那小子一聽,好像不是來攆人跟找麻煩的,不由一愣,猶豫了片刻才屁顛屁顛地跑去關門。
張傲秋接着又上前兩步,四周看了看,房子里弄得亂七八糟,髒兮兮破被子,破衣服到處都是。
不由搖了搖頭,看見前面一個小屁孩正好奇地望着他又感到好笑,擡腳朝他屁股踢了一腳道:“看見房東來了,還不快去搬把椅子?”
那小屁孩“哦”了一聲,慌手慌腳地去找椅子,只是椅子上滿是灰塵,又來幾個小孩子幫着用破布擦乾淨。
張傲秋一屁股坐上去,掏出摺扇打開,有一下沒一下地搖了搖,突然道:“上次的銀子用完了沒有?”
那半大小子看着張傲秋,眼睛瞪得滾圓,恍然道:“上次從院牆外扔銀子的原來是你?”
張傲秋幽幽道:“那你認爲還會有誰了?”
那小子聞言嘿嘿淺笑了一下,跟着小心問道:“那我們住在這裡……?”
張傲秋不答反問道:“你多大了?”
那小子答道:“我今年十六了。”
張傲秋聞言上下打量他一番,可能是因爲長期沒有吃飽的原因,所以雖然有十六歲,但身子卻顯得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
張傲秋點了點頭,當年自己十六歲的時候,已經開始亡命江湖,只是比起這小子來說,在十六歲之前還是要幸福太多了。
另一個略小一點的孩子,見張傲秋一直沉默不語,急忙上前,擋在那小子身前大聲道:“你不能打傑哥。”
張傲秋聽了“哦”了一聲,望着那小子道:“怎麼,你經常捱打麼?”
那小子聞言臉色一黯,低下頭卻不說話。
張傲秋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搖着摺扇等他回話。
半響後,那小子擡起頭,緩緩脫掉身上那件破衣裳,張傲秋定睛一看,只見其裸-露的上身上新傷舊疤到處都是。
張傲秋看了也是心頭一痛,跟着問道:“爲什麼捱打?”
那小子看了看周圍一幫小孩子,黯然道:“他們不能餓死。”
張傲秋“嗯”了一聲,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前的小孩問道:“你幾歲了?”
那小孩聞言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張傲秋聽了擡頭看了看後面的小子,那小子看了在旁回答道:“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在一個荒廟裡,那時候他才四五歲的樣子,孤身一人,快要餓死了,所以就帶上了他,不過確實不知道他現在多大了,只是將遇見他那天做爲他的生日。”
現在世道,因爲沒有一個統一的王朝,各處勢力都是擁兵自立,常常會有你搶我的地盤,我搶你的地盤,特別是三不管的地帶,人命賤如草芥。
張傲秋看着這幫孩子沉吟片刻後道:“這房子你們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居住,若是有任何人找你們麻煩,你們就報煙雨閣的少東家的名頭,若是他們依舊不理,就直接到煙雨閣來找我,我給你們撐腰。”
那小子聞言,本就通紅的眼眶,再也忍不住,淚水滾滾流下,噗通一聲跪下哭道:“恩公……。”
剩下的小孩子見他跪下,跟着也在旁跪下。
張傲秋坐着不動,望着跪在身前的那小子冷冷道:“他們也就算了,你爲什麼要跪?”
那小子聞言一愣,慢慢止住哭聲,沉默一會才道:“我們雖然窮,但也有骨氣,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恩公於我們住,還給我們銀子讓我們不至於餓死,對你來說也許沒有什麼,但對我們卻是救命之恩,而我們卻一點都不能幫你,所以跪你也是天經地義。”
張傲秋沒想到這小子會說出這番話,心頭一暖,“嗯”了一聲道:“先起來吧。”
等這幫孩子站起來後,張傲秋跟着道:“我幫你們並不是讓你們跪我,而是江湖道義所在。你剛纔說的很好,人窮不能沒有骨氣,而且誰說你們就會一輩子窮下去?”
那小子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定定地看着張傲秋卻是不說話。
張傲秋暗自點了點頭,對這小子喜愛之情又深一分。
頓了頓接着道:“這房子也不是一直給你們住,等你們長大成人,就必須要離開,將房子讓給其他的跟你們一樣的小孩子住,你們可願意?”
那小子聽完大聲道:“我們願意。”
張傲秋笑了笑,看着那小子道:“好。過幾天煙雨閣就會派人在曲蘭城四處贈粥,到時候你們也可以去幫忙,而且你也可以將這曲蘭城其他跟你們一樣的孩子都叫過來幫忙,不僅有飯吃,而且還有工錢拿,你可願意?”
那小子聞言頓時喜道:“願意,我願意。”
張傲秋又是點點頭道:“等這段時間忙完,我會找人過來,帶你們學一技之長,根據你們自己的興趣,想學什麼都會有人教你們。”
那小子聞言沉默一會,豁然擡頭道:“恩公,我想學打架,我想以後都跟着你。”
張傲秋站起身來,拍了拍他肩膀道:“會隨你心願的。不過你能不能跟我,可要看你自己有沒有那份毅力跟胸懷。”
說完踱步往門口緩慢走去,到了門口轉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子聞言大聲回道:“回恩公話,我叫歷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