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秋用過午飯後,歡天喜地抱着新衣到院後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新衣後,感覺整個人清爽了一大截。
這衣服從內到外都是白色,大小長短也正合身,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樣,而外衣的款式正是外面流行的束腰緊口款,材質則是採用了絲中夾棉,即保留了絲綢的綿滑挺拔,又兼具了棉衣的保暖特性,還真是匠心獨運。
張傲秋雖然性子散懶,對外物一向不太講究,但對這身衣物卻是真心喜歡。
這晚一夜無話,在打坐冥想中度過。
第二天天色剛亮,張傲秋從冥想中醒轉過來,那種自給自足不假他求的感覺比上次更深一層,整個身心都浸入在一種寧和喜悅的情緒中。
而丹田內的真氣也隨着他打坐冥想中吸收的天地靈氣悄然改變。
神識外放,方圓三丈範圍內的動靜自然清晰的反映到腦內,通過神識,將自然界的萬物與自己內心緊緊連在一起,彷彿自己就是那地上的一顆石頭,枯草上的積雪,山間飄逸的風。
這種感覺自從他擁有神識以來,一次比一次清晰。
而這種感覺再深一層就變成了對自然的感悟,也正是無極刀宗心法最基本也是最精髓的要義,一切道法自然而又歸於自然,就像他現在的外放的神識與外面的天地融爲一體一樣。
突然間神識一動,一個白衣女子闖入識海之中,正是昨日的黎夢心。
張傲秋睜眼微微一笑,身形一閃,人如鬼魅般出現在院門後面,雙手伸出,正是門外黎夢心右手扣上門環的一刻。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出現在黎夢心得眼前,少了昨日的風塵僕僕,彷彿又多了一份只屬於這山水間的空靈。
一頭黑的光澤動人的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額頭寬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字長眉下的那雙星目,古井無波,眼神深邃,彷彿能將人內心看透一樣。
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自自然然地站在那裡,卻讓黎夢心感覺對面這個少年整個人都融入這環境之中,而自己只是硬生生塞進來一樣。
黎夢心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少年,昨日還驚異他的修爲,但後來轉念一想,這個世間本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己年紀小但修爲高的人比比皆是,自己只要把握自心就好,此心結打開,所以纔有平臺上臨別時的嫣然一笑。
而今天再看,卻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明明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一轉頭又感覺不到。
張傲秋看着黎夢心,微微一笑道:“黎姑娘早。可是貴教主有什麼消息傳下來?”
黎夢心心神略收,微微平靜一下,說道:“不錯,張公子,昨日教主傳下消息,讓我今日一早就帶你過去。”
張傲秋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霜兒,不由心頭一陣火熱,一緊手中的星月刀從院門後長身而出。
黎夢心略略後退一步,然後轉身道:“張公子,這邊請。”
張傲秋踏前一步,與黎夢心並肩往前,略略猶豫了一下說道:“黎姑娘,不知道貴教主招我前來是爲何事?”
黎夢心看着他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情就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所能知道的。不過你不要緊張,我們教主很是平易近人,對我們下屬也都是和顏悅色,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召見教外的人,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本來張傲秋是想問“不知貴教聖女現在可好?”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霜兒雖然跟他情投意合,但那畢竟是在外面,現在到了這裡,若是貿貿然問這個話題,也許會對她聖女的身份有所不當也說不定,所以才轉口問起其他,其實他問過這話後就知道黎夢心肯定是不知道答案的。
張傲秋看着眼前雲霧籠罩的大山,心想:不知道霜兒現在在這大山的什麼地方,是不是也對着這大山正在想念着他?
兩人走了一會就到了平臺邊緣,再往前就是萬丈懸崖。
黎夢心停了下來,雙手一拍,過了一會從山石後面轉出一個黝黑的年輕人。
黎夢心掏出一塊黑黝黝的木牌遞了過去,說道:“嚴師弟,我奉教主之命,要帶這位張公子進山去見教主。”
嚴師弟接過木牌看了看,然後將木牌遞迴,說道:“黎師姐、張公子,你們請稍等片刻。”
說完轉身而去,張傲秋略略伸頭看了看腳下的萬丈深淵,咂舌道:“我們就從這裡進山?”
黎夢心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那嚴師弟帶着兩個男弟子擡着一個吊籃走過來,這吊籃剛剛容納兩人,粗若小指的四條鋼索鉤在吊籃上,而四條鋼索的相會處則是一個帶着兩個滑輪的鋼夾一樣的東西。
三人放好吊籃,然後爬到平臺旁邊的山岩上,拉着一根藏在藤蔓間的繩索輕輕一抖,本來就像搭在兩棵大樹間的山藤“譁”地一聲落了下來,露出一根粗如兒臂的鋼索。
這條鋼索一端深深地打入了山岩裡,而另一端則是穿過山岩上的大樹一直往前延伸,在那山霧中若隱若現,若不是現在拉開僞裝的藤蔓,就這樣看去,如果不是有心的話,極難發現在眼前的山霧中還隱藏着這樣一根鋼索。
嚴師弟三人將吊籃掛在鋼索上,吊籃一邊打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黎夢心上前一步,一塊岩石恰巧突出,正好對着吊籃的小門。
張傲秋隨着她進入吊籃,嚴師弟在外面關好小門,對黎夢心說道:“黎師姐,可以出發了。”
黎夢心點點頭,對張傲秋道:“張公子,抓緊吊籃鋼索,我們要出發了。”
張傲秋也是在山間長大,對這樣的懸崖峭壁倒是司空見慣,只是這種通過鋼索在山谷間穿梭的形式倒是第一次見到。
黎夢心輕輕一拉吊籃邊的一個細細的鋼索,吊籃“嗖”地一聲往前滑去,速度越來越快,瞬間就沒入山霧之中不見蹤影。
山風在耳朵旁邊呼嘯,由於速度太快,兩人自然而然將外呼吸改爲內呼吸,而眼前所見,除了山霧還是山霧,有時候像在濃密的凝露中穿行,有時候山霧飄散露出前方一絲端倪。
大約滑行了約半柱香的時間,黎夢心又是輕輕一拉手上的鋼索,吊籃明顯地抖動一下,速度慢慢減了下來,不到幾個呼吸的功夫,吊籃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在一片山岩前停了下來。
山岩旁邊又是一塊平臺,這塊平臺比起先前那處平臺要小很多,明顯有人工開鑿的痕跡。
黎夢心探過身子打開小門,跟張傲秋一前一後下了吊籃。
張傲秋踏足平臺,再回首望去,只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哪裡還能看見那根橫貫山谷的鋼索,不由嘆道:“今日若不是你帶着我走,就算我在這山裡轉一百年,估計都還摸不到你們大門在什麼地方。”
黎夢心被他這話逗得一笑,說道:“我教百多年前就被江湖上其他門派稱爲魔教,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張傲秋道:“這件事我聽霜兒說過,這典型的就是強權之下出公理,真是豈有此理。”
黎夢心猛地轉身過來:“你剛纔說什麼?霜兒?你叫聖女爲霜兒?”
張傲秋這才知道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尷尬地點點頭道:“額,這個……,我跟霜……啊,貴教聖女、還有另外兩個人是好朋友,認識的時候也不知道她的身份,這個……就一直這樣稱呼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黎夢心略帶深意地看着張傲秋說道。
“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呵呵。”
“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下,這個稱呼最好不要在這裡的其他人面前提起,因爲聖女畢竟是聖女,對教外的人來說可能沒有什麼,但對於我教中人,這個身份可非同一般啊。”
“我知道,我一定會小心的。不過……要是真說漏了嘴會有什麼結果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估計師父、師伯們會好好教訓你一下吧。”
“啊,這……還這麼嚴重啊?”
“那你說了?”
“……”
兩人走過平臺,沿着眼前的山路一直往上,彎彎繞繞地又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兩人來到大概是在山腰的一處開闊的平地。
黎夢心站在平地上,噘嘴發出一長兩短的如同鳥叫一樣的聲音,過了一會,一個身穿褐色長袍的老者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前面。
張傲秋心裡打了個突,這種情況在慕容輕狂身上看到過,可見眼前這個褐色長袍的老者修爲至少已經到了玄境期。
黎夢心將那塊黑黝黝的木牌遞過去,也不說話。
老者接過木牌仔細驗了驗,過了好一會才說道:“這也有快五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過有外人從這裡經過了,老夫也快五十年沒有看過這塊教主令牌了。丫頭,教主要見得人就是你身旁的小子?”
黎夢心恭敬地點點頭說道:“郝長老,這位就是教主要見得張傲秋張公子。”
“哦?”郝長老上下打量了一下張傲秋,又“咦”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咦”了一聲。
“你現在十六還是十七?”
張傲秋拱手道:“小子現在已經十七了。”
“難得,難得啊。十七歲就已經是天境初期了,不光如此,你身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