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傲秋從城主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時分。
坐在馬車上,看着街道兩邊熙熙攘攘的人流,家家戶戶門口懸掛的大紅燈籠,還有時不時傳來的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一股濃濃的年味撲面而來。
眼前不斷變化的畫面,一下子將他的思緒拉到了那個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無極刀宗,張傲秋想起自己小時候,每到大年前,都會有幾套新衣裳,到了三十那天,一早起來,高高興興地給師父拜年,師父總會給一個老大的紅包,然後就是苦口婆心地叮囑,要好好練功,要聽師長的話,要………。
一想到師父,就想起雪心玄推測師父可能是被一教二宗的人活捉的事,接着慕容輕狂說的那個天魔大法的話語又在耳邊想起,越想越多,越想越怕,頓時感覺心頭猶如萬把小刀切割一樣,難受地喘不過氣來。
回到家,偌大一個宅子竟是靜悄悄一片,其他人一個不在。
遂到後房將辛七送來的好酒抱了一罈,一人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想着心事。
不知不覺中,日頭西斜,還在沉思中的張傲秋突然聽到好像有人叫他名字,再一細聽,果然是夜無霜他們,連忙鑽了出來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招呼道:“我在這了,在這了。”
老遠就看見夜無霜一臉擔憂的小臉,不由心裡一暖。
夜無霜也看見了他,不過張傲秋一臉憔悴,精神萎頓的樣子卻把她嚇了一跳,快步走過去,正要說話,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夜無霜拉着張傲秋的手焦急地問道:“阿秋,你怎麼了?”
張傲秋怕她擔心,強打着精神笑道:“霜兒,我能有什麼事?我看你們都不在,就找點酒喝喝好打發時間。”
夜無霜何等精明,一聽就知道他說的這話是言不由衷,但也知道以他的性格,就是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由轉向慕容輕狂,求助地望着他。
慕容輕狂神色一黯,默默地搖了搖頭。
阿漓上前一步,在另外一邊挽着張傲秋的胳膊說道:“秋大哥,剛纔你不在,我們幾個就到這臨花城最好的裁縫店裡每人定做了三套衣服,你的那三套了,其中兩套是霜兒妹子選的,另外一套是我選的,你想先穿誰選的?”
張傲秋皺着眉頭道:“阿漓,你這不是爲難我麼?這先選誰的都不合適啊。”
“算你識趣。嘿嘿,告訴你吧,你那三套都是霜兒妹子選的。哎呀,一身酒味,還不快去洗洗。”
張傲秋笑道:“好好,這就去,這就去。”
等張傲秋離開以後,夜無霜望着慕容輕狂擔憂地問道:“師父,阿秋這是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
慕容輕狂嘆了一口氣道:“若爲師猜的不錯的話,他應該是想起他師父了。”
到了晚上,張傲秋被白天的心事所纏,輾轉反側睡不着,乾脆披衣起牀,在院子裡慢慢走着。
不知不覺來到後院那座“春秋亭”,老遠就看見鐵大可坐在亭子裡發呆,不由感到奇怪,快步走過去招呼道:“老鐵,怎麼,也睡不着?”
鐵大可擡起頭,也是奇怪地問道:“秋兄弟,你怎麼過來了?”
兩人正說着話,亭外又踱過來一人,兩人一看,不是紫陌是誰。
紫陌也看見了他們,快步走了過來,亭內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話音剛落,兩人就同時笑了起來。
正好鐵大可帶來了幾壇酒,三人一人一罈,圍着石桌坐了下來。
紫陌望着張傲秋,猶豫了一下問道:“阿秋,今日你一人喝酒,是不是想起你師父了?”
張傲秋聞言瞟了他一眼,舉壇喝了口酒道:“你怎麼這麼猜?”
紫陌聽了,卻是一擺手道:“這不是我猜的,是師父猜的。”
張傲秋神色一黯,半響才說道:“我現在知道滅我刀宗的兇手是誰了。”
紫陌聞言卻是一愣,跟着又是一喜道:“哦?是誰?”
張傲秋聽了,卻是不答,右手拍了拍酒罈,沉默好一陣才道:“在滅我刀宗的時候,有一人沒有蒙面,這人的樣子恰巧被我看見。在霜兒師尊那裡,我看到了她們收集的關於一教二宗的密冊,打開第一頁就是那人的畫像,據霜兒師尊說那人叫歐陽尊者,而且他還猜測我師父十有八九是被那一教二宗的人活捉了。”
紫陌恨聲罵道:“他媽的,又是一教二宗。阿秋,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你師父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好好來報。”
鐵大可在旁邊聽了一臉慚色道:“兩位兄弟,俺老鐵可真是對不起你們了。”
張傲秋連忙說道:“老鐵,這跟你沒有關係。”
怕他多想,說完連忙望着紫陌轉移話題道:“你怎麼也睡不着了?”
紫陌幽幽一嘆道:“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啊,我這也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有點想凌霄門了。咦,對了,老鐵,早上比試的時候,你認得我逍遙遊的身法,你是不是跟我凌霄門有什麼瓜葛?”
鐵大可憨憨一笑道:“是有那麼點瓜葛。說起來,你凌霄門還是俺的救命恩人。”
紫陌聽了又是一愣道:“哦?還有此事?”
鐵大可聞言點了點頭道:“嗯。反正也是無事,俺就把俺的經歷說給你們聽聽。”
張傲秋跟紫陌兩人往裡湊了湊,鐵大可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好一會才說道:“俺其實就是連嶺山裡的一個獵戶。在俺很小的時候,俺爹上山打獵,不小心墜落山崖而亡,後來俺娘一人將俺拉扯大,幸好俺從小就長得壯實,在俺十歲的時候,身體就壯實得像十六七歲的大孩子。
爲了補貼家用,俺常常一個人上山打獵。有一次,爲了抓個更大的獵物,俺在那森林裡一直往前走,最後走的迷失了方向,當時俺非常害怕,就到處找出路,結果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山洞,俺當時還以爲俺要跟俺爹一樣了,沒想到山洞不深,加上俺皮厚肉糙,只受了點輕傷。
俺順着這山洞往裡走,發現靠山洞裡面有一個盤坐在石頭上的骷髏,這個骷髏保存完後,身上衣衫早已經腐爛。在這骷髏旁邊放着一本發黃了的書,書的第一頁寫着《魔風斧》三個字。俺將那書揣在懷裡,在那山洞裡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爬出山洞,這時俺村裡的叔伯們找了過來,俺纔跟着他們一起回去。
回去以後,俺娘哭得眼都快瞎了,俺怕她擔心,就再也沒有到山上去打獵,只是到鄰村做點苦力雜活,沒事的時候就開始按那書修煉。
後來俺修爲有點小成,就開始四處闖蕩找機會掙銀子,畢竟周圍的叔伯嬸嬸們對俺一家照顧的很周到,俺那時候有點修爲了,也正好出去掙點銀子,一來可以讓俺老孃過上好日子,而來也可以報答那些父老鄉親。
俺轉了很長時間,做過很多事,後來開始學着倒賣陰陽石,開始只是小打小鬧,慢慢地越做越大,有一次俺一次買了一千塊陰陽石,還在路上的時候,就遇到了一羣劫匪,這羣劫匪武功都非常高,跟俺那時候不相上下,眼看着俺抵擋不住了,這時一個身穿灰袍的年輕公子哥路過,看到這情況拔刀相助,救了俺一命。
那公子哥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實是個豪爽性子,俺要去的地方,正好跟他順路,於是他一路護送俺到目的地。當時俺一路問他姓名,他都笑而不答,後來俺發誓說絕不泄露他的名字,他熬不過,才說出來。原來這公子哥叫嶽子涵,是凌霄門的人。”
紫陌聽到這裡,驚奇地叫道:“竟然是大師兄!不過大師兄確實是這樣的人,嘴巴緊得像石頭一樣,撬都撬不開。”
鐵大可接着說道:“俺跟你大師兄一見如故,於是就互相交流了武功心得,所以當你那身法一施展出來,俺就認出來了。不過你這身法的火候,比你大師兄可差得多了。”
紫陌嘟囔着道:“我能跟他比麼?就他那個悶騷性子,除了修煉就是修煉,一點趣味都沒有。”
鐵大可笑了笑又接着說道:“後來俺看這倒賣陰陽石風險太大,賺了那筆銀子後就收手不做了。那筆銀子也夠俺跟俺娘舒服的過日子了。過了一段時間跟我做陰陽石交易的一個人找到俺,問俺願不願意替一教二宗的人做事,說是替他們做事可以賺更多的銀子,當時俺就以要照顧老孃爲理由拒絕了,那人也不爲意,後來又來了幾次,也沒有提到此事,俺也就沒有多想。
過了一段時間,俺娘身體越來越差,常常昏睡不醒,而且還有咳血的現象,俺於是帶着俺娘到處尋醫,大夫看了很多,但卻沒有一個能治好俺孃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那人又過來了,那時候俺還是沒有懷疑他,他看了俺孃的病後,說他祖傳有一種藥,正好是治這種病的,當時俺欣喜若狂,央他將這藥送過來,他也很將信用,第二天就把藥送了過來,俺把那藥給俺娘服下後,果然立即見效,當時俺要給他重金,但是他不接受,說兄弟之間不要客氣。
後來俺娘好了一段時間,這病又犯了,俺只好再去找他,就這樣一來二去,俺見他始終不肯收俺的銀子,而且那時候爲了跟俺娘看病,手上的銀子也花的差不多了,俺覺得總不能老這樣占人家便宜,於是就答應了他幫一教二宗的人做事,每月不光可以得到給俺娘治病的藥,還可以分到五十兩銀子。”
張傲秋問道:“老鐵,你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麼?”
鐵大可神色一黯道:“知道,但俺不想再提他名字。”
紫陌在旁邊急道:“你說出來,也許我們還能幫你想辦法,先將你這個仇報了再說。”
鐵大可一想也對,恨聲道:“那小子叫陳沙歐。”
張傲秋說道:“陳沙歐?這名字倒是古怪。嘿,紫陌,我們是不是也做點陰陽石買賣?”
紫陌一聽,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對啊。他媽的,這不有個挖石頭的祖宗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