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真正害死了時浩然父女的兇手,雖然他也沒有看見過,可是他就是直覺不是網頁上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模樣的男子。那個男子雖然前科累累,但是犯下的多數是傷害等簡單直接的罪行,完全不涉及頭腦的縝密,所以絕不可能是那個真正的兇手。
真正的罪犯極有可能還逍遙法外,說不定此時此刻也正在看着那新聞網頁,正在得意地笑餐。
之後,他心如死灰地加入警校,經歷了幾個月地獄般的訓練。他從警校畢業之後,參加的第一件私人事務就是向遠的婚禮。
因爲記着從小的情分,也因母親心疼他這一段時間的蛻變,於是希望帶他去熱鬧的場合散散心,說不然他都快冷凝成根鐵柱子了,都不會笑了。
他也不想叫母親擔心,便跟着一同來參加婚禮。在大堂沒看見新郎新娘,他故意上樓去找向遠的休息室,想給他個surprise,卻沒成想向遠沒在自己的休息室。
他便笑了,徑直走進隔壁的套間。
不消說,隔壁的房間一定是新娘休息室。而新郎不在自己休息室的原因,一定是他跑到新娘的休息室去了。
他淘氣,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結果發現新娘的休息室裡也沒有人。他巡視四周,一直走進步入式的衣帽間門口……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叫他立時冰凍。
那聲音,竟然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他也沒見過她的容貌,可是他卻不會忘記她的聲音斛!
這世上會有聲音相似的人,可是嗓音的聲波其實也是一種獨一無二的生理痕跡,只消你用心去聽,便在相似裡也能分辨出細微的不同。更何況那段時間裡,他只能聽得見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對他來說彷彿代表了他的整個世界、佔據了他全部的想象,所以他怎麼會認不出來?
他以爲她死了,可是原來她還活着;她只是在中國“死亡”,卻遠渡重洋來到了M國。
可是他終於重新與她邂逅,卻是在她跟他童年玩伴向遠的婚禮上;而且是她正在跟向遠親熱的時候!
——於是那一刻的他,竟然從未有過的落荒而逃。
他接受不了上天竟然這樣地懲罰他,難道就是因爲他曾經那許多年的荒唐不羈麼?如果早知是這樣的懲罰,他情願是老天拿走他的性命,而別讓他活下來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於是後來的四年,他刻意地逃避,決絕地遠離。家裡人談到向家,任何的字眼他都主動屏蔽,避如蛇蠍。
也曾偶有幾次實在躲不開了的撞見,他遠遠凝視着她,看她含羞地站在向遠身畔,像一朵剛剛綻放的茉莉花。她擡眸凝視着向遠的目光,寫滿了真誠的愛戀,她是死心塌地地愛着向遠。
他的心都碎了……
他小心地從她面前走過,或者與她擦肩而過,甚至有次伸手扶住了她,避免她被自己的高跟鞋絆倒,情急之下說“小心”。她卻都只是全然疏離陌生地看他一眼,對他只有客氣,沒有半點想起。
他便絕望地知道,他跟她的世界終究從此錯開。就像兩條直線在交點之後,只會越距越遠。
她在中國“死了”,是因爲她想要徹底抹去那段不愉快的經歷吧?
那他就真的不該再打擾她,而是靜靜地從她的生活裡消失,再也不出現,是不是?
湯燕卿翻了個身。
儘管那都是數年前的事了,現在早已苦盡甘來,可是他每每回想起從前的心境,還是會忍不住將枕頭狠狠地捂住臉。
再也不要了。
天,再也不要了.
警局。
關椋還在緊張地做交叉比對,賈天子坐在一旁也盯着屏幕。
雖然通過警用技術手段還是輕鬆地取得了交叉對比結果,不過關椋還是忍不住哼了聲:“喵的,這幫人還個頂個都是謹慎的。你瞧他們將手機APP裡的自動定位功能都取消了,連手機的定位也關閉。要知道APP裡的定位功能都是預設打開的,一般用戶都留意不到,更不用說還要特別關閉了。”
賈天子勾了勾脣角:“倒也不奇怪。能畫出小丑臉的,怎麼會連這一點謹慎都沒有。”
湯燕衣走進來:“可是就因爲這個細節,反倒應該將那些人的嫌疑都排除。”
“既然是能畫出小丑笑臉的智商,怎麼會不明白,僅憑關閉APP和手機的定位功能是不可能叫自己完全隱身的,非民用手段裡還是有辦法進行定位。”
關椋回眸來,朝湯燕衣豎起大拇指。
湯燕衣坐過來,將小丑的照片調出來仔細地看。
“羅莎被帶走的案件發生在十幾年前,小丑的圖案這麼多年都沒在羅莎身邊出現,怎麼會這麼巧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呢?由此可見這個畫下小丑的人要不自己就是劫持犯,要麼就是深知此案內情的人。”
賈天子也點頭:“我跟小城警察局當年辦案的警員通過電.話,對方說這個案子
有點奇怪,一直沒能偵破。原本以爲是化妝成小丑的入室搶劫,遇到羅莎反抗纔會將羅莎帶走——可是事實上羅莎家沒有丟失任何財物,而現場也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指紋和腳印。”
湯燕衣眯起眼來:“那麼說那個人就是有備而來,不是爲了錢財,只是爲了羅莎?”
關椋卻搖頭:“可是羅莎媽媽分明說當晚他們是有安排的,要去看小丑舞臺劇,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才讓羅莎留在家裡的。所以小丑不可能是預謀而來。”
湯燕衣輕輕閉上眼睛:“小丑的笑臉忽然出現的原因,我想可能是這樣的:如果能找到在羅莎車禍的嫌犯,就能破解當年她被綁架的懸案。當年的警察無能爲力,相同的考題今天又出現在了我們這些警察的面前——也許是有人想要看看,經過十幾年,我們警察究竟有沒有長進?究竟能不能將當年的案子破了。”
關椋一怔:“小衣你的意思是,小丑笑臉再度出現的目的是,挑戰警察?”
賈天子卻眯起眼來:“可是當年羅莎被偷走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湯燕衣盯着他們兩個沒說話。
她心裡實則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她想到了皇甫華章。
也許是關椋說的那句“挑戰警察”,讓她不由得想起了皇甫華章對她身穿警服的那種輕蔑的目光。
可是——皇甫華章想要嚇唬羅莎做什麼?羅莎跟他又能搭得上什麼關係呢?
湯燕衣伸手捅了捅關椋:“幫我個忙,查查羅莎被偷走的那一年,皇甫華章在做什麼。”.
這些日子來,因爲康川大學系列殺人案的熱度告一段落,《深喉》的關注度有所下滑;與之形成反差的是,《黑幕》則因爲熊潔撰寫的關於羅莎車禍案件的報道而一片形勢大好。
雖然熊潔拿不到小丑笑臉這樣關鍵的警方線索,但是憑她添油加醋撰寫出來的三角虐の愛,《黑幕》也迎合了許多女讀者的窺探之心,於是銷量連連上升。
男主是腹黑大律師,女主是新銳女記者,女配是金融女強人……嘖嘖,糾結四年的愛恨情仇,其間經歷過女配逼宮、渣男回頭、三人撕B、女主覺醒這樣一系列的小言老梗,又套上了刑事犯罪的外衣,於是看得讀者是兩眼狗血,一腔吐槽,痛快淋漓。
媒體上的熱度,夏佐自然瞭解,他只是沒想到就連先生今早桌上也擺了一份《黑幕》,而且朝上的版面正是熊潔的那篇稿子。
夏佐很是有些意外。一向清冷自持的先生,什麼時候也對這種怒撒狗血的報道感興趣了?
皇甫華章對着指尖,擡頭淡淡瞟了夏佐一眼:“真的很奇怪麼?”
夏佐審慎選擇了一下措詞,肅然說:“中度奇怪。”
“哦。”皇甫華章竟然也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女人爲什麼會很喜歡看這樣的文章。”
夏佐皺了下眉:“可是先生……她看到,跟其他女性讀者看到的感覺,不會是相同的。”
他揚眉望向夏佐,隨即便錯開,皺了皺眉。
“是啊,我怎麼忘了,她哪裡有這種置身事外的閱讀快.感。首先她身爲其中女主,其次還是商業對手,她看完只會心情沉重。”
夏佐又皺眉,幾乎能想象到先生接下來又要做什麼了。
果不其然,皇甫華章將那份《黑幕》拿起來直接點着,化成灰後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轉過椅背去,輕輕淡淡說:“告訴他們,這種稿子以後別做了。除非他們希望以後我再也不看《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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