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這是個難題
莫邪從暗處現身,看着宮微瑕脣邊勾起的邪邪的笑,面無表情道:“屬下不知霸愛:冷王貴婿。”
宮微瑕輕笑出聲:“呵呵,無暇的性子跟小時一模一樣,心腸還是那麼軟,寡人不信他一點沒有聽進去。”說話間,長目依然望着晏回遠去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見。
宮微瑕眸光變得愈加深沉,定定地說道,“南疆存亡與否,無暇的態度至關重要!”
皇宮宮門前
晏回步履沉重地走到馬車前,腦子裡嗡嗡作響,還在想着宮微瑕說過的話,宮微瑕雖然可恨,但是聯想到他對自己屢次手軟,他開始漸漸相信宮微瑕的話,可是,即便他是南疆皇子又能怎樣?他對這裡的記憶是空白的,既是空白,何談感情?
可是,他對南疆真的就沒有一點感情嗎?好像也不是,一想到過不了多久,世上就不再有南疆這個國度,他的心就會覺得一陣陣抽痛霸愛:冷王貴婿。
黎德見晏回走過來,已經手執馬鞭,坐在馬車前準備趕車。
晏回提起袍擺,擡腳踩上矮凳,腦子裡一閃,只要他坐上馬車,很快就會回到太學院面對司空玥,心不禁開始下沉,收回腳道:“夜風清爽,本殿下步行回太學院。”
黎德聞言神色不變,身形輕捷地躍下馬車,同兩名侍衛一起,跟在晏回身後。
晏回緩緩走在南都的大街上,此時已是深夜,沿街的店鋪都已打烊,路上看不見一個行人,偶爾傳來更夫敲着更鼓報時的長音。晏回思緒紛繁,司空玥是這次征討南疆的主帥,南疆的生死存亡皆在他的一聲號令裡,而自己不想看到南疆滅亡,若是去求司空玥,他會爲了他一個人放棄攻打南疆嗎?答案是:他不會!
自己被宮微瑕帶到南疆不過是一個導火索,司空玥早在三年前就在南疆佈下眼下,吞併南疆之心昭然若揭。而司空玥之所以隱瞞真實身份,很大程度上是不想受到自己的影響,而改變滅掉南疆的決心。
想到這裡,晏回不由輕輕搖首,脣邊勾起自嘲的笑意,司空玥果然是洞悉人心,他太瞭解自己了,他扮作吳曦臨,自己即使要求他停戰,也得等到開戰後逃離南疆,見到司空玥本人才能開口,到那時南都早已被離軍攻下,自己即便開口也爲時已晚!
晏回滿懷着心事,漫無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感覺雙腿沉重,邁不開步子,這才停住了腳步。
黎德在後面適時進言:“殿下,不如奴才駕車送您回太學院?”
晏回回頭看一眼黎德,見在他後面不遠處還跟着那輛馬車,此時也覺得累了,略一頜首,心中還是沒有盤算好到底該如何同司空玥開口。
馬車在暗夜裡飛馳,不多時停在太學院門前。
晏回下了馬車,此時心緒已經平息了許多,他可以先探探司空玥的口風,在看情況行事。邁步走進後院,西廂房的窗前依然明亮,房間裡還亮着燈,晏迴心中微動,司空玥還沒有睡?腳步不由自主走向亮着燈的方向,然而走了一半,腦海裡現出吳曦臨的面龐,晏回驀然止住腳步,他故意隱瞞在先,明明就是不希望自己開口求他,自己如果開了口,他會怎樣?會不會斷然回絕?
想到這種可能,晏回的心情又變得煩亂起來,算了,明天再說,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可是剛走了兩步,就聽門吱呀一聲響,晏回的心忍不住快跳了兩下,轉頭看去,只見西廂房的門從裡面拉開,熟悉的身影邁出房門,高大灑脫,在深深的夜色裡。
晏回穩住心神,明眸注視着司空玥一步一步走來,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曦臨還沒睡?”
司空玥徐徐走來,低沉的聲音回答:“不放心你,所以等你回來,我們回去睡吧。”說話間,已走到晏回近前,鳳眸注視着面前的笑顏,一瞬不瞬。
晏回眸光微閃,臉上依然掛着淡淡的笑,略顯心虛地咳了一聲:“太晚了,明天我們還要閱卷,改日吧。”說着,手捂着嘴巴打了一個呵欠。
司空玥依然注視着晏回,眸光深邃而明亮:“殿下以爲曦臨要做什麼?曦臨只想抱着殿下入睡。”
晏回呵呵一笑,打趣道:“可是本殿下擔心定力不足,到時候恐怕把持不住。”
司空玥的薄脣勾起來,似乎沒有聽出晏回聲音裡明顯的拒絕之意,態度顯得很是堅決:“曦臨已將明日的事情安排妥當,殿下即便下不來牀,也不必擔憂。”
晏回額頭上黑線直冒,什麼叫下不來牀?這個司空玥不會又想那什麼吧?就他這種表現,他肯定不奉陪!晏回正腹誹,司空玥的手已經伸過來,牽起晏回垂在身側的手,晏回下意識想要甩開
司空玥緊緊攥住晏回的手,鳳眸斜睨過來:“殿下,夜深風涼,我們最好不要在院子裡耽擱得太久。”說完,拉起晏回大步走向西廂房。
晏回眼皮直跳,不過,這種霸道的行爲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只得跟着司空玥走進房間。
司空玥反手闔上房門,一直拉着晏回走到牀前,這才鬆開手,回頭看一眼面帶慍怒的晏回,脣不禁勾起來,鳳眸越發明亮。
晏回方纔在外面徒步走了一個時辰,此時已是又困又累,看見牀榻感覺無比親切,煩心事兒暫時拋到腦後,看都沒看司空玥一眼,蹬掉鞋子,連衣服都沒脫,就一頭倒在牀上,感覺司空玥的目光停駐在自己身上,晏回暗暗皺眉,他該怎麼開口試探?這是個難題,讓他再想一想吧,挑起眼皮看一眼站在牀前的司空玥,故作若無其事地打着呵欠招呼:“好睏呢,曦臨,我們睡吧。”說完拉過被子抱在懷裡,闔上眼皮昏昏欲睡。
司空玥抽了抽脣角,自己第一次被他直接無視,想問晏回宮微瑕召他進宮到底說了什麼,然而,看着晏回闔着眼睛癱軟在牀上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是故意的?呵呵,司空玥好笑的同時,心中涌起無限憐惜。
隨即也脫掉靴子上了牀,擡手拉下牀幔,轉過頭看着晏回,臉上不覺溫柔含笑:“這樣睡會着涼的。”
司空玥說話間,已經輕輕擡起晏回的手臂,取出他懷裡抱的被子,展開來蓋在晏回身上,然後,司空玥才躺下來,側臥着身體,深眸注視着晏回平凡的臉,這張臉同過去清絕的面龐簡直是雲泥之別,但是即便這樣,面容裡透出的寧靜溫潤之氣,仍是讓人移不開視線,身側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司空玥滿腹思慮也隨之平息下來霸愛:冷王貴婿。
在沒有遇到他之前,自己從未對別人產生過心動的感覺,年少時他只想擺脫爾虞我詐的宮廷算計,所以纔會投身軍伍,後來鎮遠侯遭誅殺,他爲了揪出幕後主謀,重回到京城步步謀劃,漸漸將朝政大權握在手中,南疆不過彈丸之地,皇兄臨終囑託,要他待時機成熟便滅掉南疆,他也有此意,也是一直這樣謀劃的。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既已認定了晏回,那些過去在自己眼中最重要軍國大事,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如果晏回真的割捨不下南疆,他可以爲了他改變初衷!
接下來的兩天,評卷工作進入尾聲。
五十名中舉考生已經敲定下來,只剩下排出名次,這個就顯得輕鬆多了,二更天時,考生的名次已經排出來,司空玥看一眼桌前評卷的衆人,一個個都已是眼窩深陷,面容困頓,
司空玥眼中精芒閃動,看着衆人微笑道:“諸位大人辛苦了,本相即刻進宮面聖,明日便張榜公佈,到時諸位還要一早趕來太學院,若是府上離太學院較遠,今晚就不要回府了,太學院後院裡還有房間,足夠安置諸位大人安歇。”
在座的人裡多半在太學院供職,以前也曾住過太學院,所以並不見外,家遠的果然就沒有走,留下來六七名官員。
司空玥打量一眼留下來的官員,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此人名叫徐成之,四十來歲,長得面容白淨,以辯才著稱,微笑道:“徐大人,請到本相房中稍候,本相即刻進宮覆命,回來後有事情同大人商量。”
徐成之愣了一下,看着司空玥,不大的眼睛閃了閃,旋即應下。
南疆皇宮
司空玥在宮門外候了片刻,太監出來傳話:“陛下請左相進殿。”
司空玥跟在太監身後走進內廷,儘管第一次進來,但也看出來,南疆皇宮的格局同離朝的大致相仿,皇帝寢宮在內廷所有宮殿的最前面,沒走多遠便到了。
寢殿裡燈火通明,時而傳來小孩子的歡笑聲,司空玥擡目看去,只見宮微瑕靠在軟榻上,榻上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童,此時,正纏着宮微瑕,搶着宮微瑕手中的五彩絲線,軟榻旁,一個衣着華貴的嬌美女子正侍立在深紫色的地毯上,含笑望着孩子嬌嗔可愛的小臉。
司空玥在距軟榻兩三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拱手行禮:“臣吳曦臨拜見皇上。”
宮微瑕此時的心思並沒在正事上,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離面前有段距離的人,道:“左相評定出中舉的學子了?”
司空玥回答:“啓稟陛下,微臣同其他的閱卷官商榷後,選出五十名中舉學子,這是名單和試卷,請陛下過目。”
宮微瑕頜首,太監從司空玥手中接過名單試卷,呈給宮微瑕。
沒等宮微瑕接過來,寶兒伸出來小胖手就去抓,宮微瑕手疾眼快,率先奪過試卷,身體略側開寶兒,大致翻看。
寶兒一旁很是委屈,他也想看嘛,烏溜溜的眼珠轉動着看向司空玥,忽然叫道:“唉?你不繫那個——”說到這裡,寶兒皺起小眉頭歪着小腦袋似乎是在回憶。
司空玥略低着頭,深眸裡光芒閃動,寶兒雖然是宮微瑕的皇子,卻並沒有立爲太子,那日吳曦臨同自己提到,宮微瑕一直韜光養晦,直到四年前開始嶄露頭角,這就引起當時把持朝政的兩個權臣的警惕,甚至要以宮微瑕腿上有疾,納后妃三年沒有所出爲由,聯合朝臣想要廢掉宮微瑕的帝位,宮微瑕不動聲色,在最後關頭宣佈:菱妃懷下龍子,這才避免了一場危急
不過,菱妃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在那個緊要關頭,這個寶兒的真實身份有待覈實。
一旁的菱妃已經彎腰將寶兒從軟榻上抱起來,寶兒扭動着小身體,一臉不情願,菱妃哄着:“寶兒乖,你父皇有政務處理,你也該回宮睡覺了。”
菱妃說完,抱着已經蔫下來的寶兒朝宮微瑕行禮後,這才告退。抱着寶兒從司空玥身旁經過,寶兒忽然拍着小手叫道:“寶兒想起來了,他就係上次陪寶兒玩耍的大銀,還問了寶兒好多問題呢!”
司空玥聞言眉頭微微一皺,萬沒料到會出這樣的狀況,菱妃打量一眼面前的人,又低頭看一眼臉上帶着笑的寶兒,杏眼微閃了一下,不過腳步並沒有停下,輕風一般走出寢殿。
宮微瑕似乎並沒有注意寶兒的話,快速翻看手中的試卷,看完後,長目看向殿心端立的高大身影,脣邊勾着笑:“辛苦左相了,明日張榜公佈,然後,寡人要從前十名舉子裡當殿選出三甲。”
司空玥應了一聲“是”,深潭般的目光瞟一眼宮微瑕,繼續稟道:“陛下,臣聽傳言,離軍在碧瀾江對岸佈下兵馬,意欲對南疆不利,不知可有此事?”
宮微瑕聞言眸珠微動,拍一下榻板嘆息道:“寡人正在爲此事煩惱,離朝背信棄義,如今對我南疆虎視眈眈,敵強我弱,南疆軍隊不足以與之抗衡。”
司空玥微微勾脣,稟道:“陛下,臣少年時曾在鎮遠侯麾下待了三年,對離朝的軍隊有所瞭解,鎮遠侯手中的軍隊皆以鐵血之名著稱於世,如今又有司空玥掛帥,其勢如破竹,南疆若想取勝,還要借力。”
宮微瑕面露思索,道:“左相有何良策?”
司空玥回道:“陛下不如請他國助陣,南疆的兩個鄰國雖然都不及離朝強大,但若是聯合起來,其勢不能小覷,微臣不才,願去說服鄰國助南疆抵禦離朝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