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大結局上

霸愛 冷王貴婿

隨着秦之遙的離開,船艙裡頓時安靜下來,晏回看着嵌入艙門近一半的令牌,眉毛挑起來,艙門是木製的竟然沒有一絲碎裂的痕跡,可見司空玥的內力有多深厚。

牀榻上響起司空玥幽冷的聲音:“要本王把他叫進來,讓殿下看個夠?”

晏迴心頭一跳,連忙轉過頭來,只見司空玥已經一改慵懶的姿態,從牀上坐起身,微垂的長睫掩住些許沉冷的眸光,可是即便這樣,晏回依然覺出強烈的壓迫感。

晏回閃着眸略作思考,說道:“那日我誤傷宮微瑕,宮微瑕性命危在旦夕,所以我纔會請司空灝前來南疆診治,而且,這樣一來,王爺也可以在不損失一兵一卒的情況下,助司空睿重新登基。”晏回一邊說,一邊觀察司空玥的反應。

出乎晏回意料的是,司空玥聽了解釋,不但沒有消下火氣,薄脣反而抿得更緊,臉部的線條顯得更加冷硬。

“皇太弟說夠沒有?若是說夠了,現在開始和談。”司空玥不容違背的口氣說道。

晏回眉頭深皺,對於司空玥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還是很頭疼的,本以爲司空玥攻打碧瀾江是爲了引自己前來,這樣看來難道不是?擡手揉着太陽穴。

司空玥看一眼晏回,不留情面地說道:“離軍擊潰碧瀾江的防線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要本王一聲令下,日落之前就能拿下碧瀾江,南疆若是失了碧瀾江這個天然屏障,離亡國也就不遠了,不知殿下要開出什麼條件交換?”

晏回的心情越來越沉霾,司空玥對感情的事隻字不提,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是因爲自己之前的行爲讓他心灰意冷?想到這一層,晏回覺得一陣心慌,同時也感到氣惱,想要拂袖而去,然而腳上像生了根一般,眼睛定定地看着司空玥,說不出一個字。

司空玥垂着眼瞼,也不看晏回,索性輕輕撩起被子翻身下牀,邁着悠緩的步子走到桌前,鋪上一張紙,拿起茶壺往硯臺裡注了些許茶水,想要研磨,鳳目忽而閃動,擡頭瞟一眼依然僵立在牀邊的晏回,道:“過來研磨。”命令的口吻。

晏回很想負氣不理,但是轉念一想,現在自己有求於他,姑且看一看他開出什麼條件,邁步走到桌前,低頭看一眼黑漆漆的硯臺,裡面還漂浮着兩片茶葉,若是以往,晏回一定會細心的揀出來,不過今日心情太差,執起墨塊研在碎茶葉上,幾下便混成墨色。

司空玥一手提起狼毫,一隻手攏起雪白的袖子,筆上蘸飽墨汁,在紙上書寫起來,每一個字皆是鐵筆銀鉤,字體硬朗灑脫,然而晏回沒有心情欣賞司空玥的字,他的心緒因字裡行間的內容而動盪不安。

白紙黑字寫着:南疆若希望離朝撤軍,必須做到以下十點,首先必須解散軍隊,從此南疆朝廷不許養一兵一卒。第二,南疆國君每年要親赴大離進貢朝拜。第三,南疆必須同意離朝派來監國常駐,監國手中掌兵,負責保衛南疆皇宮安防。第四,南疆皇族不許與除離朝之外的國家聯姻。第五……

晏回的心突突突直跳,胸膛起伏不止,這是被氣的,司空玥欺人太甚!南疆皇帝形同虛設,被離朝以監國的名義軟禁起來,甚至還要切斷南疆與別國的聯繫,這和滅掉南疆有什麼區別!

司空玥洋洋灑灑寫了八條,寫到第九條時,司空玥閃了閃眸,勾着脣道:“先寫這些,剩下的本王想到再補充。”說着,筆撂到筆架上,將紙遞給晏回。

晏回的臉都氣白了,看都沒看司空玥遞來的紙,更沒去接,聲音裡帶着怒意:“不必看了,南疆絕不答應!”

司空玥挑眉,頗顯語重心長道:“殿下可要想清楚,雖然這些條件損害南疆皇族的利益,但是若是可以阻止一場戰爭也是值得的,難道殿下忍心南疆百姓流離失所?”

晏回看着司空玥顯得高傲的態度,彷彿他一句話便能定一國生死,不禁更加惱火,但是惱火歸惱火,晏迴心中清楚,司空玥完全有高傲的資本,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火氣,緩聲說道:“這些條件太苛刻,請王爺斟酌。”

司空玥將晏回忍怒的模樣看在眼中,眸珠微轉,語聲也變得緩和:“看在你我過去的情分上,酌情不是不可以——嗯,這樣吧,南疆以後每年的進貢不用增加,維持原樣就行了。”

晏回一口氣沒喘勻,噎在喉嚨裡,胸中怒火更盛,殺人的目光狠狠瞪着司空玥。

司空玥卻不以爲意,斜睨着晏回,說道:“怎麼?殿下不滿意?那本王就愛莫能助了,請吧。”說完一攤手,轉身向牀榻走去。

眼見着高大的身影遠離自己,晏回想也沒想衝口而出:“等等!”一個箭步衝上去,伸臂擋住司空玥的去路。

司空玥收住腳步,冷淡的目光看向晏回。

晏回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只覺得心底裡的痛楚一波強似一波,可是自尊不容他拉着司空玥表露出脆弱,略側開臉,儘量避開司空玥冷漠的目光,腦中飛速運轉,既然司空玥不念舊情,他也只能來一個緩兵之計,“王爺,此事事關重大大,請容我回南都同皇兄商議。”聲音有些僵硬。

司空玥深眸看着晏回,嘲諷道:“商議?皇太弟不是想來一個緩兵之計吧?”

晏回將司空玥譏誚的表情看在眼中,不禁惱怒地矢口承認:“是又如何?我只是不想看到兩國兵士爲了王爺一己之怒,而無辜餵了江鯉!”

司空玥聞言面色不變,口氣依然冷淡:“殿下既然不肯簽下和談書,那麼請回吧。”

晏回胸膛起伏,銀牙緊咬着脣瓣,身體微微顫抖,想不到他竟這般無情!心中疼痛難抑,同時在那一刻下定決心,抽出腰間的匕首,一字一句道:“司空玥,今日你若是攻佔碧瀾江,你我如同此發,從此一刀兩斷!”

說話間,晏回抓起自己的一股頭髮,手起刀落,擡手將斷髮甩在司空玥的前胸上,司空玥吃疼,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按住打在胸前的斷髮,晏回看着司空玥的眉梢抖了一下,雖然不解,可是此時他在氣頭上,未加在意轉身便走。

司空玥低頭看着胸前斷髮,熟悉柔滑的手感讓他不願鬆開手,冷硬的面容不由碎裂,看着晏回走到艙門處的背影,忍不住出口:“司空灝不會白白救人,你又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晏回收住腳步,司空灝不提條件幫他救人,這一點他也感覺奇怪,可是聽司空玥質問自己,心情還是不舒服的,這讓他想起在京中被司空灝脅迫的情景,頭都沒回,冷冷說道:“這個無需肅王擔憂,司空灝自願幫本殿下。”說完,手握向艙門把手。

“自願?”司空玥對晏回冷淡的口氣不以爲意,眸珠微轉着道,“本王就不信他不要你身上任何東西,就肯幫你救人!”

晏回強壓住的怒火騰地燃起來,心中有了一個認識,原來司空玥對自己這般不假辭色,是因爲拈酸吃醋,驀地轉過身,冷眸怒瞪着司空玥,氣鼓鼓道:“王爺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時刻不忘從本殿下身上討便宜?他沒有提出任何條件,也沒要本殿下的任何東西!”

眼見着司空玥的面色變了幾變,抿着脣靜靜無語注視着自己,晏迴心中暗爽,嘲弄道:“哦,對了,他是要過本殿下身上之物的。”如期看到司空玥眸光一閃,一副期待下文的表情,晏回勾着脣角道,“他要了本殿下的血,但是卻是爲了救宮微瑕,哼哼,讓王爺失望了。”

司空玥臉上閃過一抹沉思,司空灝要下晏回的血果真是爲了救宮微瑕?這番說辭看上去無懈可擊,但是他總感覺詭異,看一眼晏回說道:“晏回,你若肯把司空灝交給本王,本王別無二話,立刻撤兵!”眼見晏回雙眼冒火,司空玥補充道,“本王知道你將他請去南疆也是爲了保護他,本王保證不傷害他。”

晏回愣住,胸中怒氣被驚異取代,他竟然看出這一層!不錯,以司空玥睚眥必報的個性,司空灝敢在他昏迷期間假意爲他療毒,又以此脅迫自己,殺了司空灝都是輕的,而且,他已看出司空玥有重立司空睿爲帝的打算,所以,他才藉機將司空灝招到南疆。

變幻不定的眸光看着司空玥:“你說的不錯,雖然之前他屢屢相逼,但是那些年他待我如親人一般,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有難而坐視不理。”

司空玥顯然對晏回講的話嗤之以鼻:“親人也會同牀共枕相擁而眠?晏回,你太天真了!”

晏回聞言怒火再次燃起,雖然司空玥說的事實,但是他也無法容忍司空玥以那樣的口吻說出來,怒極反笑:“既然肅王嫌棄晏回,晏回無話可說,今日與一別再不相見!”說完轉身就走。

司空玥劍眉緊皺,只見晏回的身影在艙門前一晃,緊接着艙門砰地一響,船艙裡轉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司空玥的心也不由一空,不假思索大步走向艙門,然而走出去幾步,腳步猛地停住,他此番攻打碧瀾江,並非因爲吃醋針對晏回,相反他是想警告宮微瑕,不要爲難晏回做什麼南疆的皇帝,同時也是爲了對付司空灝,所以他纔會對晏回不留情面,不希望晏回動搖自己的決定。

可是現在,低頭看着手中柔韌的髮絲,是不是他的想法太過簡單?晏回與南疆同氣連枝,若是爲了讓宮微瑕改變打算,付出的是與晏回決裂的代價,他反而得不償失,手攥緊斷髮,每到關於晏回的問題,他便總是這般猶豫難決。

這時候,艙門從外面推開,拂風走進來問道:“王爺,秦將軍命令撤兵,說是您的意思。”

司空玥沉默。

拂風的目光看向司空玥手中的斷髮,心中頓時瞭然,道:“既然王爺已經決定,屬下下去安排撤兵。”

司空玥看着拂風即將離去的身影,忽然深眸閃動,問:“拂風,你久在南疆,對南疆毒蠱一定有所瞭解,有沒有一種毒蠱需要用到別人的鮮血?”

拂風詫異的看向司空玥,毒蠱向來只用主人的鮮血餵養,最後才種入別人體內。

司空玥見拂風不解,解釋道:“這種毒蠱可能不是用來操縱受害者行爲的,也或許是用來控制受害者的感情。”

拂風聞言手託着下巴思索起來,片刻後,忽然眼睛一亮,道:“聽說南疆有一種秘傳的蠱毒,就是從要被施法的人身上取血,不過已經失傳多年,我也是在南疆任左相時偶然聽說的……”

司空玥打斷了問:“這蠱毒叫什麼?”

拂風答:“此蠱名曰忘情蠱,將從要被施法的人身上取來的血經過處理,然後分十次餵給蠱蟲,十天後忘情蠱製成,再將此蠱種入要被施法的人體內,便能會終生忘記心中所愛。”

司空玥面容沉冷,毫不懷疑司空灝會用這種蠱毒對付晏回。

拂風何等聰明,看着司空玥變得嚴肅的臉,自然而然想到了晏回,眼中精芒閃動,試探問道:“王爺,我們還要繼續打嗎?”

司空玥看一眼拂風,十天製成蠱毒,現在若是阻止還來得及,可是,垂簾看向手中烏髮,即使他攻打碧瀾江是爲了救晏回,但是晏回的話擺在面前,他真能冒得起失去晏回的風險?

思索良久,仍然沒有答案,最後司空玥嘆息一聲:“容本王再想一想。”

拂風眉梢直抖,再想船就靠岸了,從來不知王爺也有這般優柔寡斷的時候。

晏回乘船回到碧瀾江南岸時,時間已過了午時,收到戰報:“離朝的軍隊已經撤回江口。”晏回不由舒出一口氣。

當自己心灰意冷走出艙門時,秦之遙便當着自己的面保證,就是拼上一死也會阻止肅王開戰,心中不是不感動,秦之遙不愧是他的第一好友,原本還忐忑秦之遙會爲此獲罪,現在看來,若是沒有司空玥的首肯,不管秦之遙如何努力,離軍也絕不會停戰,莫非是自己臨走時撂下的狠話起了作用?

下令:“碧瀾江從現在起進入高度戒備狀態,一發現離朝水師必須迅速出擊。”

四員大將齊聲應聲,經過短短一天時間,他們對晏回的看法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們的皇太弟殿下不但馬騎得好,而且有勇有謀,敢隻身前去敵船上談判,不費一兵一卒便退了離軍,雖然他們不知道離軍爲何撤退,還是不影響他們對皇太弟殿下的崇拜。

晏回發出命令後,又在江岸上視察一圈,見南疆軍隊雖然死傷慘重,但是依然整備有素,看來宮微瑕對南疆水師沒少下功夫,心中牽掛宮微瑕的傷勢,日落西山之時,晏回飛身躍上戰馬。

打馬跑出去十幾丈遠,發現四員大將也上了馬緊緊跟隨,晏回眉頭皺起,方纔他視察之時這四個人便跟在自己左右,勒住馬繮繩,調轉馬頭掃一眼四個人,道:“現在離軍壓境,徐將軍又身負重傷,你們留下來守衛碧瀾江,本殿下一個人回南都便可以了。”

四個人面面相覷,臨走是韓子儀親口叮囑,要他們貼身保護皇太弟,他們也不想這樣,但是丞相的話他們不敢違拗呀。

晏回不悅道:“你們是聽丞相的話,還是聽本殿下的話,嗯?”聲音氣勢充滿威勢。

四個人着實爲難,眼瞅着晏回打馬揚鞭,身影消失在煙塵的盡頭,陳鍾叫來一隊輕騎,吩咐騎兵長:“跟上皇太弟殿下,務必隨身保護!”

夜色漸深,一隊輕騎緊追着一騎,直奔南都而來。

四更天時,一行人馬抵達皇宮,宮門前,騎兵皆拉住馬繮,只有領頭第一匹馬,馬背上之人一刻未停,打馬直衝入宮門,一直來到內廷,在宮微瑕寢宮門前,才拉住了繮繩。

馬尚未停穩,晏回已經翻身跳下馬,快步走進寢宮,守在宮門前的侍衛宮人皆沒有人阻攔,朝一陣風般從面前經過的人影恭敬行禮。

寢殿殿門口,黎德手執拂塵守在殿門外,一眼看見晏迴歸來,離老遠便雙膝跪地,口中說道:“奴才拜見殿下,奴才替陛下謝謝殿下解了碧瀾江之難。”

晏回頜首,離軍撤退的消息已經傳回了皇宮,腳步停在黎德面前,問:“陛下醒過來了?”

黎德回答:“陛下醒來了。”說話間,黎德一向平板無波的臉上現出一抹喜色,幾乎是帶着笑說,“今日一早,陛下便醒過來,只是身體很虛弱,只能進些米粥,常常時睡時醒,現在睡着呢。”

晏回點頭,又問道:“司空灝還不知道離軍對南疆開戰吧?”

黎德答道:“還不知,奴才遵從殿下吩咐,已吩咐宮人不許走露消息。”

晏回再次點頭,眸珠微閃道:“他可問起過本殿下?”

黎德答:“今日一早,他救陛下醒過來,走出殿門時問起殿下,奴才說殿下上朝主持朝議去了,便想引他去偏殿用膳休息,可他執意要爲陛下親手熬藥,奴才拗不過,只好帶他去御膳房,直到晚飯前,他熬製完藥汁,便匆匆來到陛下這裡,並且遣退宮人,單獨爲陛下診治。”

晏回聞言一皺眉頭,司空灝向來心高氣傲,除了爲自己熬過藥,從沒聽說他爲別人親手好過藥,如今破天荒爲宮微瑕熬藥,這不禁讓人心生疑竇,看來^H小說?只有等宮微瑕醒來,再詢問今晚喂藥時詳細的情形,吩咐黎德:“陛下若是醒來,立刻通知本殿下。”

黎德應:“是。”

晏回這才邁步向外走去,沒走兩步,就聽寢殿內傳來虛弱的召喚聲:“是無暇嗎?”

晏迴心頭一動,宮微瑕醒過來了!

黎德朝門裡叫道:“啓稟陛下,是皇太弟殿下,陛下要現在見——”黎德的話只說了一半,眼前清風拂過,晏回的身影消失在門裡。

寢殿裡的光線有些昏暗,殿內只亮了一盞宮燈,龍牀上的人看得不很真切。

隨着舒緩漸漸靠近的腳步,充鼻而來藥味越來越醇厚,晏回在龍牀前停住腳步,藉着昏暗的光線打量龍牀上平躺的人,面容蒼白沒有血色,雙脣呈極淺淡的粉色,呼吸細微低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掉,晏回暗暗蹙眉,宮微瑕的情形還是不容樂觀。

“你好些了?”沉默了一會兒,晏回率先出言。

宮微瑕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晏回,聽到晏回問起,似乎纔回過神來,說話之前,臉上先露出一個笑容,原本黯淡的雙眸因這一笑生出了光彩:“皇兄完全好了,無暇,莫邪他們都對皇兄說了,是你在危急關頭請來司空灝爲皇兄診治,其實在你心裡還是有皇兄的。”聲音很是暗啞。

晏回眼皮輕跳,看着宮微瑕專注認真的模樣,一時間很不適應,不知該如何接言,只得岔開:“你渴嗎?我給你倒水。”

宮微瑕微笑道:“皇兄不渴,你坐下,陪皇兄說說話。”

晏回不禁遲疑,同宮微瑕一直處在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像這般和顏悅色談話的情況是極其少見的,不過他跟宮微瑕沒什麼好說的,問清楚司空灝喂藥時的情形他就走。

宮微瑕見晏回立在牀前沒動地方,身體費力的向牀裡挪動。

晏回挑眉,看來宮微瑕是執意要留自己,撩衣襬坐在牀邊,他便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宮微瑕始終注視着晏回,忽然啓脣:“這裡沒有外人,人皮面具先取下吧。”

晏回瞟一眼宮微瑕,只見他的眸光明亮透出別樣的神采,使得他的面容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氣,若是過去,自己一定會毫不客氣拒絕,但是現在宮微瑕處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擡手伸向耳後,將人皮面具取下。

清麗無雙的面龐顯露在外,宮微瑕深深注視着眼前的容顏,眼中的光彩比方纔更盛,緩緩啓脣:“無暇,你長得很像你母親,尤其是這眉眼,這嘴脣,簡直一模一樣。”聲音裡透出不加掩飾的眷戀。

晏回默默聽着,將宮微瑕熱切的表情收在眼中,並不覺得奇怪,宮微瑕那時年紀尚小,先皇后是他唯一的庇護者,對先皇后的感情定然深厚。

“當皇兄第一眼看見你時,就認出來,你一定就是當年被鎮遠侯帶走的宮無暇,事實也果然如此,你肯定想象不到皇兄當時的心情,皇兄激動得簡直不能自已。”宮微瑕滿含深情地說道。

晏回瞟一眼宮微瑕不似作僞的表情,暗翻白眼,那時他還真沒看出來宮微瑕有半分激動,倒是覺得宮微瑕在故意勾引司空玥,千方百計引自己誤會,忍不住嘲諷:“陛下表達激動的方式很與衆不同。”

宮微瑕聞言輕笑出聲,看着晏回頗顯惱火的表情,含笑道:“當時,包括你在內,誰都以爲皇兄要對你不利,皇兄自然不忍辜負你們的期待。”

晏回瞪一眼宮微瑕,他倒會強詞奪理!他留自己不會是想同自己鬥嘴吧?想到宮微瑕方纔提起有事同自己講,不客氣地說道:“陛下有事請快點說吧,晏回兩夜未睡,剛從前方回來,正困着呢。”

宮微瑕的笑容不禁加深:“無暇,謝謝你保住了碧瀾江,司空玥雖然鐵血無情,但是對你還是留情面的,你可以善加利用這一點,但是不要將感情過多投入在他身上,畢竟你是南疆皇室唯一的皇子,今後還要納后妃的,繁衍後嗣,不能跟一個男人攪在一起。”

晏回眉頭皺起來,對宮微瑕的話本能的排斥,再次不客氣出言:“宮微瑕,別以爲我請司空灝救了你的命,就認同了南疆皇子的身份,我救你,是爲了讓你繼續做你的南疆國君,從此晏回與南疆再無干系。”

此言一出,牀前的氣氛瞬間降到零點,宮微瑕的笑容僵在臉上,看來自己估量的果然不錯,那麼爲了先皇后的遺願,爲了南疆,他就必須狠下心腸。

牀上的人好一會兒沒言語,晏回的目光瞥向宮微瑕,只見他脣邊緩緩勾起來,現出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邪氣笑意,晏回不禁心生警惕,宮微瑕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好,無暇,方纔是皇兄說錯了話。”宮微瑕認錯態度很是誠懇。

晏回卻覺得後脖頸冒涼風,第一次聽到宮微瑕跟自己認錯,不欲多留,簡短說道:“陛下若無其他事,晏回先告退了。”說完,便要起身。

宮微瑕眸光一閃,快速伸手拉住晏回,叫道:“等等!”動作幅度大了些,聲音也急了些,牽動着周身隨之疼痛,口中咳嗽不止,手卻依然緊緊握住晏回的手。

晏回眉頭緊鎖,低頭瞟一眼那隻形如雞爪般瘦骨嶙峋的手,冰冷的觸感令人覺得手的主人似乎要行將就木般,晏回的心不明所以的一顫。

宮微瑕握着晏回暖玉般的手,心神不禁恍惚,思緒飄回到十二年前,那時自己也是這般虛弱的躺着,握住她的手,想阻止她不要離自己而去,然而渾然一夢醒來,還是得到那樣噩耗。

晏回見宮微瑕出神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閃過一抹癡迷,心頭不禁惱火,擡手甩開宮微瑕,考慮他身體虛弱,晏回只用了兩分力氣,可即便這樣,宮微瑕還是隨着手臂下落的動作,疼得“噝”的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晏回已經站起身來,走出去兩步,身後傳來宮微瑕的聲音:“皇兄有事相求——”響起一串咳嗽聲。

晏回收住腳步,卻並未回頭。

宮微瑕好容易止住咳嗽,喘了兩口氣,道:“皇兄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雖然現在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這些年積下的病根絕非三兩日便能治好,司空灝也是這樣說的,皇兄的病若想徹底治癒,平時不能操勞,而且要選擇遠離塵囂有溫泉的地方休養一年,皇兄今日就想同你說這件事。”

晏回眸珠轉動,宮微瑕什麼意思?休養一年,不會是想讓自己幫他處理朝政吧?這怎麼行?他不會答應的!

宮微瑕注視着晏回的背影,長目裡精芒閃動,接着說:“只需一年,無暇,你只要代皇兄處理一年政務,待皇兄歸來之時,你便恢復自由之身。”

晏回皺眉,毫無商量的口吻道:“宮微瑕,你別白費心機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宮微瑕並不氣餒,勾着脣角道:“皇兄這副身體若是不好好休養,將來也不會有子嗣的,到時候還要靠無暇繁衍後嗣。”

晏回一點不懷疑宮微瑕是在威脅自己,驀地轉過身來,竄動着火苗的眸子看向宮微瑕,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宮微瑕慘淡如紙的面容上時,心忽地一沉,宮微瑕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若是不好好調養,別說不會有子嗣,就連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難說。

“無暇,難道皇兄只提這麼一點要求你都不肯答應嗎?”宮微瑕的表情甚是委屈。

晏回着實爲難,一年時間!這跟坐牢有什麼區別?甚至還趕不上坐牢!

宮微瑕看出晏回面容鬆動,這早在他的預料之內,又說道:“離朝的皇帝說,若是按照他的方法調養,或許用不上一年。”

晏回依然皺眉,就是半年他也覺得難熬,忽然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還沒有問,於是問道:“入暮時分,司空灝是不是來爲你送過藥?”

宮微瑕略一怔愣,沒想到晏回忽然轉移話題,長目注視着晏回,腦中飛轉,閃着眸回答:“是啊,離朝的皇帝說那碗藥,他足足熬製了整整一天,對皇兄的病情有利,皇兄喝藥之前連話都說不出,喝過他熬的藥,現在總算有力氣說話了。”

晏迴心中沉吟,難道是自己多慮了?難道司空灝親自爲宮微瑕熬藥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晏回還是百思不解,轉過身,邁步向外走去。

宮微瑕深沉地望着晏回的背影,低啞的聲音叫道:“無暇,明日你休息一天,後日早朝上,皇兄就宣佈由你暫掌朝政。”

晏回沒有答話,他還是沒有想好是否答應宮微瑕,他同司空玥的關係已經到了破裂的邊緣,若是讓他知道自己選擇留在南疆執掌朝政,即使只有一年,他認同自己的選擇嗎?

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寢殿門外,宮微瑕依然望着殿門的方向,臉上早已換成冰凍的表情,他要抓緊生命裡的最後一點時光,即使晏回將來怪他,他對先皇后也是問心無愧,想到這裡,宮微瑕的脣緩緩漾起笑意。

日上三竿,殿門外響起說話聲:“本相有要事稟告,還請離皇不要擋路。”

“朕的話從來不說二遍,不管你有天大的事,他還睡着呢。”

晏回被殿門外的說話聲音吵醒,倏然睜開雙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恭立在牀榻前的四個宮婢,手中捧着臉盆和洗漱用具,殿門外又響起韓子儀捉狂的聲音:“這裡是南疆,不是離朝!再說你們離朝早在兩天前就——”說到這裡,韓子儀的聲音戛然而止。

晏回皺了一下眉頭,翻身坐起來,韓子儀險些說漏了嘴,司空灝還不知道他的皇位即將被司空睿取而代之,這件事,他必須親口告訴司空灝,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都是大勢已去,他若願意留在南疆,他可以動用自己現成的權力賜封他,而且他救了宮微瑕的命,現在在南疆已經是地位尊崇。

爲避免事態鬧大,晏回命太監請兩個人進來,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剛剛用手巾擦淨臉,司空灝便大步走進來,身上穿着絳紫色錦袍,舉手投足都顯出帝王的威儀,晏回暗暗嘆息,一會兒他該怎麼對他講?

司空灝身後跟着步履穩重的韓子儀,韓子儀穿着一身硃紅色官服,頭戴官帽,看樣子是剛剛下早朝。

“晏兒,你這一覺睡了一天兩夜,現在一定餓壞了,我已命御膳房去熬製進補的藥粥,很快便端上來。”司空灝人未到聲先到。

晏回愣了一下,他睡了兩個晚上?看着走到面前的司空灝,扯出一個笑臉:“多謝。”

韓子儀聽了司空灝一席話眼皮直跳,這個離皇真是把南疆當成離朝?倒是一點不見外。朝晏回行了一禮:“稟殿下,陛下臨走時有事情交代,所以請您去寢宮一趟。”

晏回眸珠轉動,現在交代是不是早了些?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啓程?”

韓子儀說話之前,先深吸一口氣:“陛下一會兒就要啓程。”

晏回再次愣住,腦海裡浮現前晚宮微瑕蒼白虛弱的樣子,他才醒過來兩天,這麼快就要離京?擡眸看一眼司空灝:“皇兄身體尚且虛弱,這樣便去了,恐生不測。”

司空灝的眸光難以察覺地微微一閃,看着晏回搖首道:“我的藥也只是暫時吊住他的命,若想康復,必須泡在以特殊藥物浸過的溫泉水中,若是順利不出一年,他便可痊癒。”

晏回聞言沉默,看來爲宮微瑕治療刻不容緩,可是,自己還沒有考慮好是不是答應宮微瑕。

韓子儀打量着晏回,眼中精芒閃動,對於宮微瑕要離京休養,他雖然心中難捨,但是想到一年後宮微瑕便可以痊癒,還是舉雙手贊成的,眼下只差晏回沒有表態,神情肅穆地說道:“殿下,陛下爲了南疆嘔心瀝血,身體纔會垮掉,殿下若是不肯替陛下處理朝政,陛下一定不會放心去休養,到時候陛下一樣性命不保,殿下也就白救了陛下一命,陛下出行在即,請殿下速下決心。”

晏回依然沉默無聲。

這時候,宮女端着托盤進入寢宮,將托盤上放的藥粥,點心和小菜一一擺在桌子上,司空灝走到桌前,擺手命宮人退下,端起冒着熱氣的粥碗,舀起一勺置於脣邊,溫度正合適,招呼道:“晏兒,不管什麼事先放一放,過來吃粥。”

韓子儀瞥一眼雙眼灼灼的司空灝,又打量一眼面無波瀾的晏回,暗暗想,不管晏回到底是不是斷袖,宮微瑕的病一年後就好,到時便無需晏回,想到這裡,韓子儀識趣地行禮告退,臨走時還不忘囑咐:“陛下還在寢宮裡等候,請殿下用過早膳務必過去。”

寢殿裡只剩下晏回和司空灝。

“晏兒,怎麼還愣着?過來吃粥。”司空灝催促道。

晏回看一眼司空灝,他的面容溫暖含笑,心情似乎很愉悅,晏迴心思轉動,他正好趁這個時機告訴司空灝離朝目前的局勢,邁步走到桌前,看着司空灝一笑:“玄鶴,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晏回說着坐下來,見司空灝將粥碗推給自己,只覺得面前藥香撲鼻,低頭舀起一勺,認出幾樣熟悉的藥材,“當歸,黃芪,還有紅棗。”不由一笑,眼睛看向司空灝,“玄鶴從什麼時候起也開始用這類普通的藥材?”

司空灝執起筷子,正爲晏回夾菜,聞言笑着答道:“別看藥材普通,貴在配比得當,快喝吧,涼了就傷胃了。”

司空灝言語之間,目光裡帶着濃濃的關切,如同一位溫厚的兄長,晏回容色微動,不禁想起多年前,司空灝也曾這般催促自己吃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頭喝了一口粥,感覺粥裡除了有藥的苦澀之外,還有一股清透甘甜的花香,不禁讚道:“這粥的味道很特別,莫非玄鶴加了花瓣?”

司空灝看着晏回眉眼間自然流露出的笑容,心神一陣恍惚,答道:“說對了,而且不是普通的花瓣,這粥裡我還特意添加了雪蓮花的花心,不但健脾補血,而且也會令皮膚越來越白細。”司空灝說着,灼灼的目光從晏回的臉上滑移到頸部,晏回脖頸上的肌膚比臉上的面具還要光潔許多。

在司空灝不假掩飾的目光裡,晏回的眉毛幾不可查的輕微一皺,低頭喝了兩口粥,餘光見司空灝並未動筷,於是道:“玄鶴,你怎麼不吃,是不是南疆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司空灝注視着晏回,答道:“怎麼會?南疆的飯菜精緻香甜,是我剛剛吃過了。”

晏回眸珠微轉,試探道:“玄鶴,你覺得南疆如何?若是讓你今後永遠留在這裡,你,願意嗎?”

司空灝眸光變得深邃,深深注視着晏回。

晏回收住笑容,決定將事情和盤托出,語氣認真道:“玄鶴,其實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來南疆當天,司空玥便向南疆發兵,而且還傳信給齊王,要他——登基。”晏回的語速越來越緩慢,這遠比他想象的更加難以說出口,登上龍椅一直是他多年的夢想。

寢殿裡死一般安靜,晏回低頭看着面前的粥碗,他這樣做雖然是爲了保護司空灝,卻也是自私的,司空灝若是還當皇帝,不但司空玥那一關難過,而且他自己也會再次陷入之前的尷尬境地,所以他只能痛下決心。

眼前紫衣一晃,握住勺子的手被司空灝的大手包裹住,晏回怔了一下,擡頭看去,只見司空灝舉止從容,神情裡更是一片平靜,既沒有惱恨,也沒驚慌,晏回不禁愣住,“你——”難道他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

司空灝將晏回的手緊緊握住,神情認真道:“晏兒,我來南疆之時便已做好打算,當皇帝也不過如此,還不及我做鬼谷谷主來得逍遙自在,我會留在南疆,同你一起守護它。”

晏回不禁一陣感動,自動忽略掉司空灝話語裡的別樣意味,暗想,他若看得開,事情就好簡單多了,眉眼含笑道:“好啊,一言爲定,而且,你救了宮微瑕的命,他一定不會虧待你。”

司空灝深深注視着晏回的笑顏,薄脣微啓:“晏兒,碧瀾江上的離軍你不必擔憂,我已經提前做好安排,不出兩日,離軍一定會撤退。”

晏回微訝,看着司空灝胸有成竹的模樣,忽然想到,司空灝雖然手中沒有了兵權,但是鬼谷的勢力卻不容小覷,心中擔憂,他想怎麼對付司空玥?

卻聽司空灝又說道:“晏兒,從此我們便在這裡長相廝守,不再分離。”語音裡飽含濃情,說完,執起晏回的手置於脣邊。

晏回聽在司空灝直白的話語,看着他出格的舉動,無異於平空驚雷一般,難道自己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在手背觸上司空灝嘴脣的一剎那,晏回不着痕跡地抽出手,執起碗中的瓷勺,看來他有必要說清楚些:“玄鶴,我們雖然親如兄弟,但是畢竟只是兄弟,不可能永遠相伴。”說完,清眸看向司空灝。

只見司空灝眼中閃過一道凌厲,轉瞬即逝,但還是被晏回捕捉到,晏回周身不由滲出一股涼意,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他還是沒打算放過自己?望着粥碗凝神不語。

“怎麼不吃了?要我餵你?”司空灝突然啓脣,聲音裡隱隱透出幾分沉冷。

晏回菱脣緊抿,深知司空灝絕不是說着玩的,舀起一勺粥喝下去,只感覺滿口的苦澀,卻沒有一絲甘甜的味道。喝完藥粥,時間已過了午時。

晏回獨自乘着轎輦前往宮微瑕的寢宮,司空灝說他氣血不調,去御醫院配藥去了。

宮門前的太監沒有進去通稟,而是直接請晏回進殿,晏回快步走進寢殿,原本他還在問宮微瑕的身體擔憂,但是,在見到宮微瑕的那一刻起,晏回的心情不由一鬆,兩天沒見,宮微瑕已經一改病弱無力的模樣,不但面頰紅潤,長目有神,而且此時正坐在推車裡,寶兒手扒着宮微瑕的衣袍,還在撒嬌。

“不嘛父皇,寶兒也要去溫泉谷,您就帶寶兒一起去嘛。”寶兒奶聲奶氣央求。

宮微瑕脣邊漾起了笑,拍着寶兒胖乎乎的小手,道:“寶兒若是聽話,父皇可以考慮帶上寶兒。”

“父皇,你說的真的嗎?”寶兒樂得蹦起來,招來菱妃責備的目光。

“父皇何時騙過你,和你母妃下去準備吧。”宮微瑕和煦帶笑地說道,長目卻已看向翩翩走來的晏回。

菱妃擡杏目看一眼晏回,轉身拉起寶兒的小手,柔聲道:“寶兒,隨母妃回宮裡準備,我們一會兒就隨你父皇啓程。”說完朝宮微瑕福禮告退。

寶兒拍着小手,樂得咯咯笑,轉過身時纔看見晏回站在面前,小眉頭皺起來,錯身之際,朝晏回做了一個鬼臉,晏回不禁挑眉,看來他被這小孩記恨上了,心中猜測,從寶兒的相貌看,同菱妃有七分相似,而且菱妃對寶兒關愛體貼,看來這孩子是菱妃的無疑,不過,寶兒的父親是誰?

菱妃領着寶兒離開寢殿,寢殿裡只剩下宮微瑕和晏回。

宮微瑕始終勾着脣,長目注視着晏回,“無暇,皇兄不在的日子裡,南疆就拜託你了,還有——”

說話間,宮微瑕從頸上解下一個灰黑色的什物,看着晏回表情嚴肅,“這是可以調動二十萬軍隊的兵符,皇兄從來不離身,今日交給你,你要小心保管。”將兵符遞向晏回。

晏回略一猶豫,自己最多也不過是暫時代理,宮微瑕沒必要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目光看向那兵符,不過寸許,由黑鐵打造,上面雕刻着繁複的龍紋,看上去很是神聖。

“宮無暇,我還沒答應呢!”晏回不客氣指出。

宮微瑕對晏回的話不以爲意,繼續說道:“無暇,寡人需要靜心休養,所以兵符還是交給你代爲保管,你接下吧。”宮微瑕說話之間,中氣顯得越發不足。

晏回這才邁步上前,將兵符沉甸甸接在手中,指尖無意中碰觸宮微瑕的手掌,依然是冰涼頭骨,晏回不禁皺眉,目光看向宮微瑕,這才發現,他的面頰和脣雖然現出紅潤的色澤,但是和額頭脖頸上蒼白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顯然那是塗過胭脂的。

晏回的心不斷一沉,看來司空灝說的沒錯,他的藥只能暫時吊住宮微瑕的命,現在事不宜遲,他必須立刻前往溫泉谷調理,說道:“陛下準備妥當了?現在就出發吧。”語音裡透出焦急。

宮微瑕聞言不由勾脣,應道:“也好。”

擡手打了一記響指,莫邪和黎德在推車前現身,宮微瑕的目光落在黎德身上,長目微閃,啓脣道:“黎德,從今以後,你的主人就是皇太弟,你對待他要像對待寡人一樣盡心竭力。”

黎德微微一愣,看一眼宮微瑕,他的神情裡透出不容違背的威嚴,長目看向自己時帶着警告,黎德心念一閃,他是宮微瑕的死士,除非宮微瑕死,否則是不會另認其他人做主人的,應了一聲:“是。”

低頭走到晏回面前,語聲恭敬道:“主人,請受屬下一拜。”說完單膝跪倒在地。

晏回不動聲色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宮微瑕只需交待黎德保護自己便可,根本沒有必要讓黎德認自己做主子,壓下猜疑,晏回略一擡手,“黎德不必多禮。”

莫邪這才悶聲不響推起推車,晏回黎德在後面相隨,幾個人出了皇宮大門,此時宮門前的文武百官已經等候多時。

恭立在大臣隊首的是韓子儀,依然是一身官服打扮,看見宮微瑕坐在推車裡,由遠及近行來,眸光不由加深,眼見着推車在第一輛馬車前停下,聽見百官山呼萬歲,韓子儀這才後知後覺地隨着衆臣跪倒在地,想到分別在即,心中不禁悵然。

宮微瑕移目掃視羣臣,低沉的聲音道:“宣旨。”

黎德邁上前一步,從袖子裡抽出聖旨,展開來宣讀:“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寡人自幼時登基爲帝,於今已有十五載,當年寡人年幼被奸臣欺侮,先皇后爲了救寡人性命慘遭亂黨屠戮,寡人深感先皇后之恩,一刻不敢懈怠,經過多年韜光養晦苦心經營,終於肅清亂黨重整朝綱,不負先皇后重託。然,現在身體每況愈下,寡人愈加感到力不從心,所以決定離京靜養,今日將皇位禪讓給皇太弟宮無暇,衆卿當似輔佐寡人一般,盡心盡力擁戴新皇……欽此。”

宮門前死一般寂靜。

晏回眉頭深鎖,宮微瑕的旨意裡明顯沒有指出一年之期,而且那晚只說是代理朝政,並沒有提到禪位登基,目光看向推車之上,只見莫邪已經從推車上抱起宮微瑕,邁步登上馬車,車簾隨後放下,莫邪身形一閃已經坐在馬車前。

車內傳出宮微瑕的聲音:“請右相送寡人一程。”

韓子儀聞言身體猛然一震,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馬車,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宮微瑕重複一遍,韓子儀這才確定,聲音微顫地應了一聲,從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馬車前,撩車簾登上馬車。

莫邪揚起馬鞭,隨着一聲清脆的鞭聲,駿馬揚起四蹄順着大道跑下去,第二輛馬車緊隨其後,再後面,兩隊騎兵護衛緊緊跟隨。

直到此時,衆大臣才反應過來,跪在地上齊聲高呼:“恭送陛下,願陛下康健,早日歸來!”

然後,又齊刷刷轉向晏回:“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聲如山響。

晏回菱脣緊抿,隱隱感覺被宮微瑕算計了,想去追上馬車,然而腦海裡閃現宮微瑕蒼白無力的面容,心中涌起一抹複雜。

南都熱鬧的街路上,馬車隊伍不疾不徐前行。

車廂裡,宮微瑕身若無骨一般懶懶地靠在座椅裡,手支着下巴,長目微闔,韓子儀則在對面正襟危坐,眼睛一瞬不瞬注視着宮微瑕。只見方纔還是一張神彩煥發的容顏,現在看來已經闇然無色,心中詫異,暗想,或許是因爲車內光線原因。

宮微瑕忽然毫無預兆地挑起眼皮,清泠泠的目光看過來,韓子儀眸波微顫,連忙移開視線,心快跳不止。

“子儀,我們君臣也快十年了,這些年來,多虧有你爲寡人出謀劃策,跟隨在寡人身邊,這份忠心寡人銘記在心。”

韓子儀的心一陣快跳,自宮微瑕掃滅兩王之亂,就再沒有這般親近地叫過自己的名字,臉上不由露出和煦的笑:“陛下言重了,陛下就是臣的天,不論時過境遷,臣只會一心爲您着想。”

宮微瑕頜首:“子儀,寡人走後,無暇就承蒙你多費心了。”

韓子儀微笑道:“這是自然,微臣一定盡心竭力輔佐殿下,直到陛下歸來。”

宮微瑕微微皺眉,瞥一眼韓子儀,加重語氣:“寡人的意思是從今以後,你都要忠心輔佐無暇,就像輔佐寡人一樣。”

韓子儀愣住,目光看向宮微瑕,見他面容凝重,不似說笑,心不禁一沉,故意不去探究宮微瑕話語裡的深意,堅持說道:“微臣會一直等待陛下康復,平安歸來的那一天。”

宮微瑕臉上閃過一抹冷色,長目不悅的眯起來,低聲斥道:“聰敏如你,難道也被寡人刻意作出的假象迷惑?寡人命不久矣,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韓子儀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一股疼痛蔓延至五臟六腑,眼睛定定的看着宮微瑕,這才察覺,宮微瑕的面頰嘴脣是塗了胭脂的,終於明白,宮微瑕選擇去溫泉谷休養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想清楚這一點,韓子儀只覺得心好像破開一個大洞,森冷的風灌進來,眼前的人愈發模糊不清,口中吐不出一個字。

馬車還在前行,但是車廂裡的氣氛卻是令人窒息,宮微瑕似乎並不覺得如何,繼續交待遺言:“南疆皇室只剩下無暇一人,寡人既然將皇位傳給他,他就必須肩負起帝王的職守,即使他不肯斷了對司空玥的念想,后妃也是必須納的,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宜早不宜遲,必要時可以去說服司空灝,那日他在御膳房忙了一天,又向寡人討要蠱蟲,若是寡人沒有猜錯,他是要製作忘情蠱,不過他還在猶豫……”

韓子儀自始至終不置一詞,眼睛盯着車廂一角。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宮微瑕一直在說話,此時已經倦了,淡淡地看一眼韓子儀:“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子儀請回吧。”

韓子儀如若未聞,老僧入定般坐在座位裡。

宮微瑕眉頭輕皺,叫道:“子儀?”

韓子儀似乎這才如夢初醒般,雙眼恢復了焦距,深深看一眼面前的人,垂下眼瞼,不去探究心頭翻涌的百般滋味,低聲道:“子儀會按陛下吩咐的去辦,請陛下放心。”

宮微瑕頜首:“有勞子儀了。”聲音裡略顯不耐。

韓子儀依然僵坐在原處,眼見着宮微瑕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韓子儀心頭滲血,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宮微瑕心目中永遠只會是臣子,除此再無其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離座,彎着腰無聲挑起車簾,剋制住想回頭再看一眼宮微瑕的衝動。

“微臣告退。”韓子儀說完,邁步下了馬車。

耳畔再次響起清脆的鞭聲,韓子儀轉過身,怔然凝望,直到馬車遠遠地消失在城門外,韓子儀仍然定定地望了良久,身旁的侍從忍不住小聲提醒:“相爺回宮嗎?”

韓子儀沉重地點點頭,腳步卻沒有挪動半分。

夕陽西下,宮微瑕的馬車駛進南疆西部的一座小鎮。

先遣騎兵早已預訂好客棧,客棧裡的房客皆已清退,莫邪抱起宮微瑕下了馬車,進入一間上房,將宮微瑕輕輕放在牀上,夥計端進來飯菜。

另一邊,菱妃抱着寶兒下了第二輛馬車,顛簸了一天,寶兒已經睡着了,菱妃抱着寶兒進入另一間上房,安頓好寶兒後,命嬤嬤仔細照看着,轉身出了房間,走進宮微瑕的客房,反手闔上房門。

菱妃擡眸看向房中,房間里布置清雅,莫邪站在桌旁眼睛望向窗外,桌上擺的飯菜還冒着熱氣。

菱妃邁步走到牀前,只見宮微瑕闔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不過仔細觀察,宮微瑕的臉色更加蒼白,呼吸低不可聞,整個人顯得了無生氣,菱妃纖眉皺起來,蓮步走到窗前,小聲說道:“主子體力不濟,一會兒等主子醒過來,你該爲他輸入真氣。”

莫邪聞言半晌不做聲,眼睛依然看向窗外。

菱妃不禁瞪起杏目,聲音高了兩分:“喂!莫木頭,你又發什麼呆?”

莫邪皺眉,轉過頭看一眼牀上,見宮微瑕沒有醒過來,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菱妃,低聲說:“你小聲點!主子他,他——”莫邪說到這裡,聲音卡在喉嚨裡,主子活不過這兩日,可這樣殘酷的話,即使冷血如他,也沒辦法說出口。

菱妃看着莫邪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愣住,他的神情裡透出悲涼和絕望,這是她與他相識以來從未見到過的,菱妃的心不由一緊,伸手抓住莫邪的手臂:“主子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你告訴我!”

莫邪的眼瞼低垂着,極低的低聲說:“主子沒多少時間了。”

菱妃聞言驚得不禁捂住嘴巴,身體搖搖欲墜,莫邪伸手扶住菱妃,菱妃如同柔軟的小草無力地倒在莫邪的懷中,淚如泉水般涌出來,莫邪同樣心酸,他也是在趕車時,聽到宮微瑕和韓子儀的對話,纔不得不相信,主子果然是時日無多!擡手撫上菱妃的背。

就在這時,牀上傳來宮微瑕清冷的聲音:“你們要親熱出去親熱,別在這裡打擾寡人安眠。”

一句話說得二人臉色齊刷刷一紅,身體幾乎是從對方身上彈開,莫邪擡袖子擦一把眼睛,紅着臉走到牀前:“陛下,夥計剛剛送進來飯菜,您現在用膳嗎?”

宮微瑕略一搖頭,問:“人準備好了?”

莫邪的身形微微一僵:“準備好了,是從御林軍裡挑選的,父母親人皆已不在人世,人絕對可靠。”

宮微瑕道:“很好,明日一早,你們便同他一起前往溫泉谷。”

菱妃剛剛擰了一塊溼手巾,走到牀前,聞言眼淚再次涌出來,紅着眼眶道:“主子,溫泉谷的溫泉極富盛名,或許能夠治好您的頑疾,您同屬下一起去溫泉谷吧。”

宮微瑕長目瞥一眼菱妃,道:“寡人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言。”

菱妃和莫邪的臉色皆是一黯。

宮微瑕又說:“你們到了溫泉谷後,只需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便可找一個因由離開,寡人已經在西秦爲你們置辦了宅地,你們隨時都可以過去住,不過,從此你們都要隱姓埋名,這裡裝着證明你們新身份的魚袋。”宮微瑕說完,將一張信封遞給莫邪。

菱妃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卻又怕唐突了宮微瑕,連忙用毛巾堵住了嘴巴,都說主子爲人心狠手辣,那都是對待敵人,主子待他們簡直太好了,不但撮合了她跟莫邪,臨死前,還爲他們設想得這般周到。

莫邪顫抖地雙手接過信封,痛聲叫道:“主子——”聲音如鯁在喉。

宮微瑕頗顯不耐的瞟一眼在牀前落淚的兩個人,不禁後悔,早知道便不爲他們置辦宅地,哭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行了,寡人還沒死呢,去把那名替身叫進來。”

二人連忙收住眼淚,事實上他們作爲宮微瑕的暗衛,平時是從來不會表露情感的,更別說這般痛哭,低着頭行禮退出了房間,關上房門時,菱妃這才發現,手中還攥着那塊溼毛巾,暗暗懊惱,這是要爲宮微瑕淨面的。

莫邪帶着那名替身,再次回到宮微瑕的客房。

此時,宮微瑕已經坐起身來,後背倚在牀頭,打量站在牀前的那名替身,他的身形很瘦,同自己極爲相似,啓脣問道:“你是自願的?”

那人連忙雙膝跪地,回道:“小人是自願的,小人的父母親人死在亂黨刀下,陛下誅殺了亂黨,就是替小人爲父母族人報了仇,小人甘願自廢雙腿,做陛下的替身爲陛下分憂。”

宮微瑕頜首:“很好,你若忠心不二,寡人不會虧待你。”看一眼莫邪,“開始吧。”

莫邪領命,取來一張人皮面具和化妝用的畫筆粉黛,齊整整擺在宮微瑕面前,宮微瑕命那人坐下,那人只卑微地搭了一個牀邊,宮微瑕將一張人皮面具貼附在那人的臉上,一個時辰後,宮微瑕爲此人易完容,再擡目看去,面容同宮微瑕幾乎一模一樣,唯一欠缺的是,身上少了宮微瑕那股渾然天成的雍容和高貴。

宮微瑕眉頭微蹙:“還是有待琢磨,莫邪,教導他的任務交給你了。”

莫邪領命稱“是。”再次問宮微瑕,“陛下,現在用晚膳嗎?”

宮微瑕搖頭,默了片刻,吩咐:“抱寡人出去走走。”

漏斷更深,晚來風寒。

莫邪依命抱着宮微瑕來到馬槽前,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扶寡人上馬。”宮微瑕命令道。

莫邪略一遲疑,託着宮微瑕坐上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這匹母馬性情溫順,平時,宮微瑕偶爾若是興起,便會騎着它在御花園裡走兩圈,因腿上有疾,所以從來不會快騎。

宮微瑕手拉馬繮,感覺一陣陣頭暈目眩,也不知是餓的還舊疾發作,勉強在馬背上坐穩,擡目望向北方,脣邊閃過一抹溫暖的笑意,擡手拉上披風的帽子,面容隱在風帽的暗影裡。

莫邪緊緊注視着全身上下隱在深灰色斗篷裡的宮微瑕,只見宮微瑕調轉馬頭,催馬出了院子,莫邪在宮微瑕身後緊緊跟隨,一直跟着宮微瑕出了客棧。

莫邪終於忍不住,道:“主子,不論您想去哪兒,請帶上屬下!”

宮微瑕拉住馬繮,回首看向莫邪,淡淡地說道:“莫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從此寡人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不必跟着寡人。”說完,宮微瑕一拍馬屁股,駿馬噠噠噠不疾不徐跑起來。

眼見着棗紅馬消失在寂靜的街角,莫邪猛醒一般,飛身形追上去,一直追隨着宮微瑕出了小鎮。前方是茫茫荒野,宮微瑕的身體幾乎靠在馬鬃上,雙臂抱住馬脖子,一路向正北的方向跑去。

莫邪看得心驚,邊跑邊叫道:“陛下,請等一等,屬下送您一程!”

然後宮微瑕如若未聞一般,頭都沒回,耳畔的叫聲越來越近,宮微瑕隨手扯下隨身的玉佩,揚手拋向身後,莫邪連忙閃身避開,玉佩砸空,碰巧落在一塊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莫邪轉頭看去,只見龍紋玉佩碎成了四塊,莫邪驀地收住腳步。

馬蹄聲音漸漸遠去,莫邪想再次追上去,然而,目光看向碎裂的玉佩,腳下卻不能移動分毫,看着宮微瑕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北路盡頭!

------題外話------

週一下午五點前若是沒有出結局下,就說明蛋撻卡文了,改在週二出結局。

026 服侍026 服侍076 識破061 氣絕身亡022 殺機014 夜探043 吃掉035 中計003 和離044 中秋宴上053 求情042 假設055 盛情邀請083 進軍南疆060 緊急進宮075 榻上傳話二069 冷汗直冒038 回京050 酒醉067 賢婿有異議071 失之交臂二058 險些絕倒082 求助004 飲酒023 震驚076 識破079 儘快坦白056 誰戲弄了誰083 進軍南疆071 失之交臂二036 崖底053 求情060 緊急進宮033 曲谷035 中計010 議論050 酒醉005 纏鬥013 生辰048 退位016 又見032 驚聞027 挑明015 吻001 闖宮003 和離052 遇刺050 酒醉065 正面交鋒056 誰戲弄了誰067 賢婿有異議064 矛盾深化002 另嫁055 盛情邀請055 盛情邀請033 曲谷044 中秋宴上025 懲治008 試探048 退位019 威脅043 吃掉047 囚禁032 驚聞035 中計082 求助043 吃掉040 選擇003 和離034 怒斥012 相救006 驚險044 中秋宴上072 他走了014 夜探075 榻上傳話二053 求情033 曲谷003 和離004 飲酒067 賢婿有異議063 避無可避010 議論065 正面交鋒071 失之交臂二084 單獨和談082 求助036 崖底075 榻上傳話二071 失之交臂二045 中秋宴下067 賢婿有異議054 出氣058 險些絕倒042 假設067 賢婿有異議016 又見069 冷汗直冒
026 服侍026 服侍076 識破061 氣絕身亡022 殺機014 夜探043 吃掉035 中計003 和離044 中秋宴上053 求情042 假設055 盛情邀請083 進軍南疆060 緊急進宮075 榻上傳話二069 冷汗直冒038 回京050 酒醉067 賢婿有異議071 失之交臂二058 險些絕倒082 求助004 飲酒023 震驚076 識破079 儘快坦白056 誰戲弄了誰083 進軍南疆071 失之交臂二036 崖底053 求情060 緊急進宮033 曲谷035 中計010 議論050 酒醉005 纏鬥013 生辰048 退位016 又見032 驚聞027 挑明015 吻001 闖宮003 和離052 遇刺050 酒醉065 正面交鋒056 誰戲弄了誰067 賢婿有異議064 矛盾深化002 另嫁055 盛情邀請055 盛情邀請033 曲谷044 中秋宴上025 懲治008 試探048 退位019 威脅043 吃掉047 囚禁032 驚聞035 中計082 求助043 吃掉040 選擇003 和離034 怒斥012 相救006 驚險044 中秋宴上072 他走了014 夜探075 榻上傳話二053 求情033 曲谷003 和離004 飲酒067 賢婿有異議063 避無可避010 議論065 正面交鋒071 失之交臂二084 單獨和談082 求助036 崖底075 榻上傳話二071 失之交臂二045 中秋宴下067 賢婿有異議054 出氣058 險些絕倒042 假設067 賢婿有異議016 又見069 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