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愛 冷王貴婿
此時,在位於南境的臨安府衙,後院的房間裡依然亮着燈盞,司空玥負手立在窗前,鳳目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房門外傳來低不可聞的腳步聲,隨着吱呀一聲門響,拂風推門進來。
司空玥轉過身來,道:“今天的消息傳來了?”
拂風回答:“剛剛傳來,請王爺過目。”
說着,拂風將手中的字條遞給司空玥,心中暗想,這兩天王爺都快魔障了,每天都要等南疆傳信,看完信後才肯入睡,現在離朝和南疆處在高度戒備狀態,不但兩岸商船往來買賣都被迫終止,就連江面上也已戒嚴,若想從南疆傳來隻言片語難比登天,好在他在南疆水軍裡放了幾條暗線,每到夜晚在江上巡邏值夜時,暗線便會將事先拴在箭尾上的密信悄悄射到離軍船上。
司空玥接過密信,走到燈下展開來觀瞧,只見字條上同往常一樣,只寫了簡短一句話:“宮微瑕禪位離京休養。”司空玥捏着紙條的手不由攥緊,劍眉鎖住。
拂風好奇地移目看過來,眉頭也是不禁一皺,思索着道:“宮微瑕怎麼就偏要把皇位讓給晏御史?不是又在耍什麼陰謀?”
司空玥沉默,鳳眸靜靜地注視着燭火,眸中被跳動的光影,映得閃動不動。
拂風又道:“今早朝廷傳來消息,匈奴大軍又重整旗鼓,現在兵臨北境,朝裡的軍隊都調到了這裡,現在朝廷上無兵可調,王爺爲何按兵不動?”
司空玥從燭火上收回視線,看一眼拂風,沉聲道:“匈奴剛剛戰敗,尚未休整好,如今捲土重來,定是受人指使。”
拂風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這一點他也想到了,猜測道:“王爺,會不會是南疆故意挑撥匈奴來犯,意在調虎離山,化解眼前的危機?”
司空玥略微搖首,不屑地說道:“匈奴若果真是受宮微瑕唆使,本王倒不擔心,怕的是有人別有用心,調本王離開南境,再意圖不軌!”
“王爺的意思是挑撥匈奴來犯的另有其人?”拂風說着,面露思索,忽然眸珠一亮,說道,“是司空灝?”
司空玥點頭,這纔是他最擔心的,司空灝雖然手中沒有兵權,但是他畢竟是鬼谷谷主,江湖上勢力龐大,想要動用勢力,在軍事上支援匈奴是輕而易舉的。
而現在晏回深入南疆,自己遠水救不了近火,司空灝這個最大的隱患卻在晏回身邊,萬一他煉成忘情蠱隨時都可能給晏回種下,後果不堪設想,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是否攻打南疆的問題上猶豫,若是司空灝沒有煉製忘情蠱,自己攻打南疆在晏回眼中就是師出無名,就要冒着失去晏回的風險,司空玥頭疼地在窗前來回踱步。
拂風也是皺眉苦思,想了一會兒,道:“不如我們傳信給晏御史,讓他小心司空灝給他下忘情蠱。”
司空玥搖首,一個人若是動了壞心,那是防不勝防的,而且現在所有一切都只是猜測,不經意間擡頭看一眼拂風,心中忽然一動,只見拂風劍眉朗目,面容俊逸,高大的身形看起來別有一番威儀。
司空玥鳳眸閃動,低聲出語:“拂風,吳曦臨出使西魯是時候回國了。”
拂風聞言眸珠一亮,他怎麼沒想到?只要他以吳曦臨的身份重新前往南疆,便可以保護在晏回身邊。欣喜地說道:“王爺所言極是,南疆朝堂除了晏御史沒有人知道屬下的底細,相信晏御史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也不會說出來,屬下這就下去準備,重返南疆!”說完,拂風轉身要出門。
身後響起司空玥低沉的聲音:“等等,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拂風聞聲停住腳步,轉身看去,只見燭光裡,司空玥眸珠轉動,薄脣勾起一道弧度,拂風隱隱明白了司空玥的深意,雖然可行,只是王爺身上的傷真的沒有關係嗎?
五日後
早朝上,晏回依然穿着那身明潢色的錦服,像前幾日一樣登上金鑾殿,沒有坐在御座上,而是坐在玉階下正中央臨時加的椅子上,雖然大臣們屢屢諫言,要他穿龍袍戴冕旒,坐在御座之上主持朝議,但是晏回並未採納。宮微瑕故意擺了他一道,他若那樣做,就是認同了宮微瑕對自己的安排,無論如何,他會等宮微瑕康復歸來,將皇位歸還。
大殿上羣臣紛紛上前奏事,涉及的事務遍及六部,時近午時,朝議終於告一段落,不過這並不算完,果然,一名身形富態的中年官員上前稟奏。
“陛下年近弱冠,至今尚未婚娶,臣以爲,陛下是時候選秀女填充後宮。”
晏回面容不變,這幾天,那些大臣除了在他未着龍袍這件事上總有非議外,便是後宮選妃,看他們在這件事上如此熱切,真是爲南疆社稷着想?還是寄希望於將女兒送進宮裡,爲他們的官途鋪平道路,爭得榮華富貴?他覺得更像後者。
毫無商量的語氣說道:“本殿下不過是代替皇兄暫時處理朝政,待皇兄歸來後,還是要將朝政大權還給皇兄,所以選妃之事無關國家社稷,無需諸位大人操心。”
那名大臣愣了愣,立刻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沉聲道:“陛下此言差矣,先皇既然將皇位傳給陛下,就是向天下人宣告,從此南疆的皇帝非陛下莫屬,絕不是兒戲之談,望陛下不要等閒視之。”
在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帶動下,羣臣紛紛上前附議。
晏回眉頭蹙起,這羣大臣怎麼不依不饒?在宮微瑕面前不會也是這般油鹽不進吧?好在只要一年真相便會大白,他暫且忍一忍吧,沉着臉說:“本殿下心意已決,勿須多言!”
此言一出,朝臣倒是沒話說了,但是私底下竊竊私語,不滿聲音越來越大。
晏回故作不知,說道:“諸位大人若是沒有事情稟奏,今日的朝議就到這裡。”說完,晏回便要起身。
這時,殿外跑進來一名侍衛,單膝跪地稟道:“啓稟殿下,左相從西魯歸來,正在金鑾殿外候見。”
晏回愣了一下,吳曦臨怎麼會來?司空玥明知道自己清楚吳曦臨的身份,怎麼還派吳曦臨前來?應該不是安插回來的細作。腦中飛速運轉,五天前離朝傳來消息,匈奴大軍侵犯離朝北境,三天前,司空玥率領駐紮在南境的大軍開往北境,難道是司空玥離開時不放心,所以派吳曦臨來保護自己?亦或是監視?
道:“傳他進殿!”
侍衛領命退下,不多時,在殿外太監此起彼伏的高唱聲裡,一道高大挺拔的白衣男子登上金鑾殿前高高的石階,舉止雍容走進殿門。
晏回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漸行漸近的熟悉身影,他的步履勁健瀟灑,周身從內而外散發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氣度,晏回看罷心動的同時不禁皺眉,吳曦臨舉手投足都同司空玥極爲相似,甚至可以說簡直可以亂真,從吳曦臨出現在殿門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不由自主飄了起來,這個現象可不好。
待吳曦臨行過禮後,晏回故意問道:“不知左相此行如何?西魯國君可同意出兵?”
吳曦臨略擡眸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晏回,只見他沒有坐在御座之上,身上依然是做皇太弟時的裝束,坐姿自然而不失端重,雖然面容平淡無奇,可是周身卻透出清雅如蓮的氣韻,吳曦臨的眸色不禁加深,感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馨香飄入鼻子裡。
回道:“西魯國君畏懼離朝,任微臣嘴皮磨破也不肯出兵,請殿下治罪。”
晏回早料到吳曦臨會這般回答,有那麼一瞬,晏回很想治吳曦臨的罪,因爲震驚過後,他覺得司空玥派吳曦臨前來,更加偏重於監視他,所以他想給司空玥來一個下馬威,這樣想着,晏回略一遲疑。
就在遲疑之際,韓子儀走上殿心。
晏回勾脣,看來不用他出手了,清眸看着韓子儀,他本就身形偏瘦,這兩天更是清減了許多,看上去甚是憔悴,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不知那日宮微瑕在馬車裡跟他說了什麼?
韓子儀眸光閃動,吳曦臨那晚將晏回化妝成徐成之,想將他救回南境,不料事情敗露,自此吳曦臨便再沒有出現過,他是否去了西魯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顯而易見,吳曦臨是離朝的細作,這個人他必須防着點。
啓脣道:“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想在殿上請教左相。”聲音有些暗啞。
晏回頜首。
韓子儀轉過身,面向吳曦臨微微一笑:“左相一去十餘日,今日才歸來,徐祭酒可是回來多日了。”
徐成之低頭站在朝班裡,聽了韓子儀這番話,頭垂得更低了,陛下親口的交待,那晚之事不許對第二個人提起,他在府中待了五天,上朝後逢人問起,只說去秦國搬救兵沒有成功,再不敢多言半個字。
吳曦臨瞟一眼韓子儀,淡淡一笑:“右相應該知道本相的脾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若非聽聞匈奴入侵離朝北境,司空玥率領大隊人馬趕去救援,本相現在都沒打算回來呢。”
韓子儀薄脣緊抿,吳曦臨明明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戳穿他的謊言不難,只需西魯國君證明吳曦臨根本沒到過西魯,可是即使有證據,晏回也肯定將此事壓下去,因爲吳曦臨是司空玥的人。
“本相才知道,左相遲遲不歸,原來是忠君愛國。”韓子儀語帶譏諷。
吳曦臨從容一笑:“本相雖然忠君卻遠不及右相,聽聞前些日子陛下臥病期間,右相衣不解帶伺候在龍榻前,即使是最受陛下眷顧的菱妃也不及右相盡心,本來本相初聞時還不信,今日見右相形銷骨立,終於信了。”
韓子儀面色驟變,看向吳曦臨的目光變得凌厲,周圍傳來大臣們低微的議論聲,韓子儀額上的青筋迸起來。
晏回看在眼中,聽了吳曦臨的話,他才^H小說?後知後覺想到,原來韓子儀對宮微瑕的感情並不單純,掃一眼大臣,不少人也像自己這般恍然大悟,瞥一眼吳曦臨,舉止神態依然端方肅穆,一點不覺得自己在揭人痛處。
晏回挑眉,有其主必有其僕,此人傷人於無形的本事堪比司空玥,看一眼僵在面前的韓子儀,模樣甚是尷尬,晏回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就是韓子儀挑唆宮微瑕給自己下蠱的,讓他先看看熱鬧再說吧。
吳曦臨這時已經轉向晏回,朝晏回恭敬行禮:“殿下,微臣雖然忠於陛下,但是對殿下的心卻也可鑑日月,同右相對陛下的情意一樣深厚,這一點請殿下放心。”
晏回不禁眨了一下眼睛,吳曦臨突然冒出的這句話,他聽着怎麼有些彆扭?吳曦臨是司空玥的人,是來監視自己的,他對他放心纔怪呢!
衆臣聽了吳曦臨的話,無比暗挑大拇指,陛下剛剛禪位,左相就在殿下面前表明心跡,不怪乎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丞相,這溜鬚的功夫夠他們學的,也皆仿效吳曦臨,出列表明盡忠新皇的決心。
晏回眼皮直跳,咳了一聲,簡短說道:“本殿下知道左相的心意,衆位臣工也皆如是,好了,今日的朝議就到這裡,退朝。”
晏回說完,感覺周身上下一片輕鬆,他越來越厭煩上朝了,起身向殿外走去,從吳曦臨身旁經過時,晏回的心再次砰動起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暗想,若是吳曦臨每日早朝上都在他的眼前晃,對他來說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感覺身後總有一道深邃灼亮的目光緊緊注視着自己,晏迴轉身看去,只見衆臣皆躬身斂首,清眸落在吳曦臨身上,心中又是一陣快跳,晏回蹙眉,打量吳曦臨高大的身形,和司空玥別無二致,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晏回恍然間轉身,沉吟着向殿外走去。
隨着晏回的離去,金鑾殿上又熱鬧起來,不少人消息靈通,知道吳曦臨同晏回之間的關係,新皇在太學院期間同吳曦臨的關係曖昧不明,如今又執意不肯納妃,十有是爲了吳曦臨,看來吳曦臨又要飛黃騰達了,他們有必要巴結巴結,於是那些熱衷諂媚的大臣,皆圍住吳曦臨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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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儀如若未見一般,邁步走下金鑾殿,也許別人不知,可他又怎會不知情?晏回和吳曦臨不過是逢場作戲,他真正在意的那個人是司空玥,現在他爲了司空玥罔顧身上肩負的責任,看來只能照陛下所說,請司空灝給他種下忘情蠱,以解子嗣之危!
想到這裡,韓子儀沒有出宮門,而是走向內廷。
御書房
晏回坐在奏摺摞成小山般高的書案前,皺眉批閱,真不知宮微瑕是怎麼日復一日堅持下來的,他若想應付自如,非得練就一目十行的功夫,才能在天黑前批閱完所有奏摺。
夜色將晚,書案上仍有一摞奏摺沒有批閱,晏回撂下筆,頭疼地揉着眉心,看來這樣硬挺着不行,得跟韓子儀提提意見,不要事無鉅細都呈上來,像是各部預算,各地稅賦徵收情況這樣的瑣事由他批示便好。
直到天色大黑時,晏回終於批完一整座山的奏摺,捶着腰走出御書房,乘上龍輦,吐出一口氣道:“回宮!”
回到寢宮,晏回發現今日司空灝沒過來,不禁舒出一口氣,這五天來,司空灝每晚都過來同他一起用膳,直到夜深人靜時才離開,他不勝其擾,偏偏不好說什麼,畢竟司空灝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爲,若是不算他看向自己時灼灼的眼神,他也提出過賜他封號,爲他建造府邸,然後皆被司空灝斷然拒絕,一想到他對自己還沒死心,晏回就覺得頭疼欲裂。
晏回用過晚膳後,遣退宮人,只留下黎德一個人,低聲問:“司空灝今日都做什麼了?”
黎德眸珠閃動着回答:“他同往日一樣關在房中足不出戶,右相散朝後來找過司空灝,兩個人在宮道上說了一會話,不到一盞茶時間,右相便離開了。”
晏回凝眉沉思,韓子儀同司空灝一向沒什麼往來,他們在一起莫非有所圖謀?這些天來司空灝總將自己關在宮室裡,每次當他問起,司空灝都說是在爲宮微瑕調製解藥,直覺這裡面沒那麼簡單,所以他才命黎德安排人手秘密監視,擡眸看一眼黎德,吩咐道:“從現在,起你寸步不離待在本殿下身邊,若是有人敢對本殿下不利,不論是誰,都要當即拿下!”
黎德低着頭應了一聲“是。”身形一躍而起,跳上殿頂高高的樑架。
晏迴心中稍安,看一眼天色已近亥時,也許是這些天來一向睡得晚,晏回還沒有睏意,手背在身後,閒庭信步般出了宮,走到寢宮宮門前停住腳步,擡目看向遠處,一座座巍峨的宮殿彷彿堅不可摧的城池,林木如同站崗放哨的列兵,寬闊整潔的宮道上不見人影,看了一圈,晏回越發覺得壓抑,於是收回目光,轉身回宮。
腳剛擡起來,就感覺一道深沉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脊背上,晏回驀然轉過身,凝眸看向前方,寂靜的宮殿林木宮道一如方纔所見,然而,晏回卻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鋪天蓋地而來,晏回不禁心神搖曳,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回頭看一眼把守在宮門口侍衛。
邁步走到侍衛長面前,低聲吩咐:“今晚撤去寢宮周圍的侍衛,包括暗哨。”
侍衛長愣了一下,見晏回面容嚴肅不可能是玩笑,立刻應了一聲,揮手命衆侍衛撤去,又飛身形跳上宮殿殿檐,向暗哨傳達命令,很快,暗哨也都撤去。
晏回這才走回寢殿,坐在龍榻上,依然覺得心中忐忑,總感覺有事情發生,於是拿起一本書冊,靠在軟榻上翻看起來,夜色越來越深,漸漸地晏回睏意上來,命宮人滅了大半燈盞,只留下一盞宮燈照亮,闔上眼睛,依然倚在軟榻裡。
就在這時,殿門處灌進來一股涼風,晏回警醒,驀然睜開雙眼,只見一道修長的人影向軟榻走來,人影越走越近,面容漸漸清晰起來,晏回不由坐起身,問道:“玄鶴,你怎麼過來了?”
司空灝一直走到軟榻前,才停住腳步,低頭注視着晏回,只見他衣衫隨意,一手支着軟榻,另一隻手自然垂在腰間,靜止的姿態不經意間流露出難以言說的美感,昏暗的光線愈發襯得他的眸子明澈如水,整個人宛如一株清蓮,即使面容普通,也很難不令人心生遐想。
晏回蹙眉,見司空灝只是居高臨下看着自己,卻並不答話,又說道:“這麼晚過來,有事嗎?”說話間,晏回便要離榻下地。
“別動!”司空灝忽然啓脣,同時伸手按住晏回的肩膀,順勢坐在軟榻上。
晏回身形一僵,保持坐姿一動不動,二人距離很近,晏回甚至感到司空灝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心中警鐘大作,上半身略向後傾。
司空灝一瞬不瞬注視着晏回,平靜如水的面容裡看不出一絲慌亂和不悅,但是他的身體語言卻明白無誤的告訴自己,他對他是疏離的,排斥的,若是以往,司空灝一定會心情沉鬱,但是今天司空灝的心境已完全改變。
過去,他只是一心一意對晏回好,寄希望於將晏回感化,幡然投入自己的懷抱,但是經過無數失敗的教訓,現在這種想法已經徹底改變,他已經制成的忘情蠱,只要爲晏回種在體內,此生他都不會記起司空玥。而且,他在製作忘情蠱的過程中受到啓發,他還可以製作鍾情蠱,只要種在晏回體內,他便會毫無條件地愛上自己,至死都不會改變。
“玄鶴?”晏回低聲叫道,注視着司空灝變換不定的眸光,臉上依然掛着淡淡的笑。
司空灝恍然搖頭,注視着晏回脣邊的那彎淺笑,在心裡復原面具後的絕麗容顏,輕描淡寫道:“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你。”說話間,搭在晏回肩膀上的手向下滑移,牽起晏回垂在腰間的手。
晏回眸光微閃,感覺那隻手掌的溫度很是炙熱,晏回垂簾瞥一眼,看來司空灝還是不能尊重他的感情,再這樣下去,他同司空灝只能走到無可挽回的那一步,那是他最最不想看到的。
想到這裡,晏回擡起另一隻手,覆在司空灝的手上,兩隻手將他的手輕輕握住,司空灝的身體不禁顫慄,難以置信的看向晏回,晏回迎着司空灝的目光,眼神裡沒有一絲躲閃,清眸注視着司空灝,出語真摯:
“玄鶴,記得那時年少,你雖然傷病纏身,但是對我提出的要求從來沒有拒絕過,甚至有一次,我不慎弄死了你辛辛苦苦培植了三年的藥草,你也只是皺一下眉頭,卻不捨得對晏回發火,你待晏回寬厚仁愛,晏回雖然不說卻一直感念心中,所以後來的許多事,包括得知你便是前太子,意圖篡位謀反,除了開始時晏回難以接受外,一旦知道你的想法,便一心爲你打算,助你完成心願,這次將你請到南疆,雖然令你失了皇位,但也是因爲不想看到你遭遇不測,在晏迴心中,你佔着很重的分量。”
司空灝眼中的光亮隨着晏回的話語一點一點湮滅,聲音黯沉道:“可你沒有動心。”
晏回更加認真地說:“我雖沒有動心,卻一直把你當做最近的親人,玄鶴,你的目光之所以停留在我身上,是因爲那些年你一直躺在山洞中療傷,身邊除了師父便只有我,所以你纔會對我產生依戀的感情,後來你終於走出低谷,心境卻還只停留在舊日的依戀上,玄鶴,天下之大,你的目光不該侷限在一個地方,你應該看得更廣闊。”晏回一口氣說完,滿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司空灝。
只見司空灝面露沉思,眸中晃過迷惘,晏迴心頭一喜,看來他總算沒有白說,又說道:“玄鶴,晏回不想失去你這樣的一位兄長,也知道你同樣不想失去我這個兄弟,否則不會選擇隱忍,所以今日纔會說出肺腑之言,你好好想一想。”
司空灝沉默不語,晏回說的話都對,可是隻要一想到他跟他此生無緣,心頭就疼痛難抑,良久啓脣:“那麼,你的目光可不可以不要停留在司空玥身上?”
晏回愣住,一時間沒明白司空灝的意思。
司空灝接着說:“你要我不要將目光侷限在一個地方,那麼你呢?你的眼裡爲何只容下了一個司空玥,卻放不進去別人?”
晏回語塞。
司空灝又說道:“你要是能將司空玥從心中剔除,從此再不和他聯繫,我也保證不會再糾纏你。”
晏回聞言一陣頭疼,說了這麼多,司空灝根本沒往心裡去,擡手撫着額頭,解釋道:“玄鶴,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要兩個人都願意纔可以。”
司空灝眸光微閃,注視着晏回聲音低釅:“說的沒錯,一個人談不了感情,我早該知道的。”說到這裡,司空灝眼中閃過一抹凌厲,出手如電,點向晏回的穴道。
晏回雖然已有防備,但是司空灝的武功高過自己,而且距離又太近,毫無意外被司空灝點住,身體一動都不會動,雖然處境不容樂觀,但是晏回一點都不擔心,因爲黎德就在樑上,而且若是沒猜錯,那個人也來了。
還是對司空灝感到惋惜,勸道:“玄鶴,你不要一錯再錯!”
司空灝深深注視着晏回,低沉的聲音吐出脣:“是你逼我的。”說完,低頭在晏回的脣上輕啄一下。
晏回渾身緊繃,此刻只要他喊出黎德,便可以化解這場危機,正要喊人,司空灝忽然撤離嘴脣,擡起頭。
晏回鬆了一口氣,喊來黎德事情就鬧大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走到最後一步,緊緊看着司空灝,說道:“玄鶴,你這樣做這能讓我恨你!”
不出意料,司空灝聞言嘴脣抖了一下,然而,也僅僅如此而已,轉瞬間他的臉上便煥發出光彩,勾着脣說:“晏兒,你別想說動我,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等我給你種下忘情蠱,你就再也記不起世間還有司空玥這個人。”說完,手探進懷裡,取出一隻精巧的木匣。
晏回不由瞪大了眼睛,忘情蠱?!一瞬間聯想到多,腦袋裡嗡嗡直響,他想起那晚想宮微瑕問起司空灝是否來送藥時,宮微瑕閃爍的目光,那晚司空灝是找宮微瑕要蠱蟲的吧,這對宮微瑕也有好處,他一直念念不忘,想自己斷了同司空玥的聯繫。
還有在船艙裡,司空玥得知司空灝要自己的血爲宮微瑕療傷時,眼中的驚異和沉思,那時司空玥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吧?所以今日纔會以吳曦臨的身份再來南疆,不錯,他已經看出來,早朝上的吳曦臨就是司空玥,相識相知一場,他若認不出他來,也不配同他一起了。
此時,司空灝已經打開木匣,裡面赫然是一隻蠱蟲,不停地蠕動着殷紅色的身體,晏迴心中惡心,移開目光,看來他不可能說服司空灝改變心思,只能喊黎德出來了,眼睛向上看。
司空灝將晏回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脣再度勾起來:“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他雖然現在認你爲主人,事事都會聽你的,但是除了這一件,這是宮微瑕臨走時特意囑咐過的。”
晏回聞言如遭雷擊一般,這些天來黎德對自己的命令言聽計從,讓他漸漸放鬆了警惕,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想不到宮微瑕不但臨走時擺了他一道,還爲了算計他故意讓黎德當面認主,用以迷惑他,晏回銀牙緊咬。
司空灝將晏回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升起一絲不忍,但是轉念一想,只要爲他種下蠱蟲,今晚的事他就會忘得一乾二淨,這樣想着,司空灝的心腸硬起來,道:“只疼一下,到時候你忘了他,就不會感到痛苦。”
說話之間,司空灝從袖子裡抽出銀針,目光看向晏回的手腕,晏回的心都提起來了,暗暗保佑司空玥及時現身,然而,直到司空灝手中的銀針劃出一道弧線划向晏回的手腕,司空玥還是沒有現身。
晏回嚇得一閉眼睛,失聲叫道:“司空玥,你還不出來!”喊完後,手腕沒有意料之中的刺痛,晏迴心中一動,莫非司空玥現身了?睜開眼睛,只見銀針距手腕不過寸許,擡眸打量寢殿,不見一個人影!晏回的心涼了半截。
耳邊響起司空灝的聲音:“我會輕一點。”司空灝再次揚起手中銀針。
晏回瞳眸縮緊,此時是真的慌了神,就在他絕望之時,殿柱旁的帷幕後閃過一道寒光,一隻銀葉打向司空灝握銀針的手上,司空灝完全沒有防備,只決定手背一陣刺痛,移目看時,手背上插着一片閃着幽光的銀葉,鮮紅的血流出來。
凌厲的目光看向打出暗器的方向,只見深杏色的厚重帷幕輕輕搖動,像是被風鼓盪起風帆,隨着帷幕後舒緩的腳步,高大灑脫的白衣男子現出身形,不疾不徐雍容走來,司空灝愣了一下,他不認識此人,但是卻對此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威嚴氣勢無比熟悉,幾乎是脫口而出:“司空玥!”
晏迴心中一震,他背對着帷幕,又被司空灝點了穴道,所以看不見司空玥,直到司空玥的腳步在身旁停住,眼角餘光才勉強瞥見一截雪白的袍擺,熟悉的氣息再次環繞周身,方纔在寢宮門外,便是這樣的感覺,那時他就猜測司空玥在附近,所以他纔會命令侍衛撤下去。
此時,司空灝已經站起身來,眼睛死死盯着司空玥,周身散發出殺氣,陰冷的聲音道:“你居然沒有去北境。”
司空玥不屑地哼了一聲:“本王爲何去北境?匈奴大軍剛剛戰敗,現在不過是些強弩之末。”
司空灝聞言氣怒已極,擡手抽出腰間鋼鞭,亮開架勢。
晏回皺眉,司空灝不是司空玥的對手,他雖這般對自己,可是自己還是不忍看着他發生不測,叫道:“司空灝,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幡然醒悟?你若肯放下心魔,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我們還是兄弟。”
司空灝身體微顫,臉上有了一絲動容,然而卻見司空玥嘲諷地勾起脣角,不屑的表情似乎是在諷刺他自不量力,胸中怒火再次燃起來,怒道:“有什麼話,等我殺了他再說!”
語落,鞭落。
司空玥閃身輕盈避開長鞭,同時抽出腰間佩劍,一股寒芒透出森冷,晏回餘光看見,心中焦灼,司空玥不會是想殺了他吧?想阻止,然而身體一動不能動,只得運氣衝開穴道。
身後傳來兵器相碰發出的刺耳聲響,隨着時間的流逝,刺耳的聲響越來越密集,打鬥中產生的罡風席捲整座寢殿,晏回的髮絲當空飛舞,可見身後的戰鬥有多激烈。晏回顧不得這些,依然凝神運氣,第三次將丹田之氣循着經脈引向腰間,隨着一股暖流通過腰間,晏迴心頭一喜,終於衝破穴道!
然而,還沒等他轉過身來,只聽司空灝一聲大叫,晏回臉色一變,連忙轉過身看去,只見,司空灝的身體當空劃出一道弧線,鮮血灑在半空裡,隨着撲通一聲,身體摔落在地,一動不動,晏回的心不由一沉!
晏回一個箭步衝到司空灝跟前,只見他的脖頸上滲出鮮血,蹲下身,伸指試探鼻息,不由一涼,呼吸全無,他死了!仰起臉看向站在面前的司空玥,他依然是白衣勝雪,手中執着寶劍,劍刃上還滴着血滴!
晏回怔怔地道:“你殺了他?”聲音裡難以抑制的顫音。
司空玥搖首,想要解釋,可是胸口一陣疼痛,擡手捂住胸口,暗道不好,方纔打鬥過於投入,所以致使金瘡迸裂!
晏回見司空玥面色蒼白欲言又止,只當他是承認了,臉色不禁冷起來,慢慢站起身來,背過身去,低沉的聲音道:“他雖然有錯在先,但是我也不願他就這樣死掉,更不願意看到是你親手殺了他,你明知道還——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身後一陣沉默,隨後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在空闊的大殿裡,漸漸消失在殿門外。
寢殿裡死一般沉寂。
晏迴心底一片淒涼,他和司空玥好容易見面,話還沒說上一句,便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他一早就打算手刃了司空灝?可他怎麼什麼都不說,就這樣走了?即使他說是刀劍無眼一時失手,他也願意相信,可他就這樣走了!
腳步不由自主走出寢殿,寢殿外空無一人。
晏回木然走向宮門,宮門前跪着一個細瘦的身影,晏回一眼認出,是黎德!
“主子,陛下臨行前特意吩咐,讓屬下配合司空灝行動,聖命難爲,求主子饒恕。”黎德的聲音裡帶着愧疚,方纔他看見吳曦臨出了寢宮,本來心生疑惑,又見晏回走出來,便知司空灝沒有成功。
晏回冷冷地看着黎德,這是司空灝沒有成功,若是成功,自己便不記得今日之事,黎德自然也不必這般跪地認罪,“黎德,你身爲貼身侍衛,應該知道不忠意味着什麼,既然你效忠的是你的陛下,不如去找他好了。”
黎德面色一變:“主子,屬下既已效忠於您,本不該聽從陛下的話,可是,他——”黎德說到這裡,聲音哽住。
晏回眸珠微閃,他一直對宮微瑕去溫泉谷休養心存疑惑,若是宮微瑕一年後歸來,根本沒必要讓出皇位,更加沒必要唆使大臣每日在朝上諫言納妃,問道:“他怎麼了?”
黎德嘴脣一抖,想說卻又不敢說。
晏回看在眼中,道:“黎德,方纔的事本殿下可以不去追究,但是從現在起,你必須保證只對本殿下一個人盡忠,否則你立刻走人!”
黎德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他必須做出選擇,陛下,對不起了,擡頭看向晏回,稟道:“主子,其實屬下也不確定,只是覺得陛下走得匆匆,似乎是怕走晚了來不及——上路。”
晏回聞言微微一怔,什麼叫“走晚了來不及上路”?眼睛打量着黎德,只見他眼中流溢着悲痛,慢慢地,晏回終於明白了黎德的意思,身形不由一晃,此時就連他也說不清對宮微瑕到底是恨,還是憐?
黎德見晏回臉色不好,出言安慰:“殿下,這只是屬下的猜測,不見得是真的,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晏回擺手道:“不要說了,這件事本殿下會派人去溫泉谷覈實。”說完,晏回沉吟着轉回身,走到寢殿殿門處時,腦海裡浮現出司空灝無聲無息倒地的一幕,腳擡起來一半又收回,想起司空灝現在還躺在裡面。
轉身吩咐黎德:“進去把司空灝擡回他暫住的宮殿,記住,此事一定不能對外聲張。”
黎德領命進入寢殿。
晏回走進偏殿,徑直走到牀前,此時只覺得周身疲累至極,一頭倒下去,腦子裡空白一片,很快昏睡過去。
醒來時天光放亮。
晏回翻身坐起,感覺頭腦昏昏沉沉,渾身痠疼,很想倒回去接着睡,然而殿外排隊走進來四名伺候梳洗的宮人,晏回不禁皺眉,早朝是必須要上的,撩起被子下牀,洗漱更衣。
剛穿上衣袍,黎德快步走進偏殿,說話之前,打量一眼服侍穿衣的宮人,晏回會意,擡手命宮人退下,黎德這才稟告。
“殿下,左相請求覲見,說是要將司空灝送回皇陵安葬。”
晏回正系衣帶的手不禁一抖,衣帶脫手垂落。
黎德眼睛一閃,“屬下伺候您更衣。”上前一步爲晏回系衣帶。
晏回低頭不語,司空玥一早趕來,卻是爲了安葬司空灝,而不是向自己解釋昨晚上的事,看來他對他的行爲沒有一絲悔意,這樣的話,自己同他沒什麼好說,忽略心頭的痛楚,晏回冷冷地道:“讓他回去,本殿下不見他!”
黎德繫好衣帶,領命退下,晏迴心中不寧,想到司空灝此刻還躺在一間宮室裡,自己本是想命人打造了棺槨悄悄安葬,現在經司空玥的話提醒,司空灝畢竟生長在離朝,又是離朝皇室,即使死也是該葬在皇陵裡。
想到這裡,晏回叫住已走到殿門口的黎德:“把司空灝交給他吧。”
十天後
晏回在朝臣們驚異的目光裡,升坐金鑾殿,與往日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龍袍,頭頂戴着冕旒,第一次登上玉階,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
韓子儀暗暗打量,眼中精芒閃動,他已經知道司空灝沒有成功,也知道晏回秘密着人去溫泉谷查探,昨日纔回來,這麼說晏回接受了現實,聽從宮微瑕的安排了?
上前一步稟告:“啓稟陛下,今早收到離朝傳信,離皇司空灝昭告天下,迎娶丞相之女譚思容爲後。”
此言一出,朝堂上了立刻炸開了鍋,誰都知道,之前譚鄂被司空灝以謀逆之罪關進天牢,如今不但無罪釋放,還娶了他的女兒,等等!譚鄂的女兒?譚思容不是死在碧瀾江上了嗎?怎麼死而復生了?
但是,這裡面最爲震驚的是晏回,晏回未等韓子儀說完,已經騰地站起身,眼睛緊緊盯着韓子儀,司空灝?!不可能!那晚他親眼看見司空灝死在自己面前,一定是這陣子思慮太多聽錯了,命韓子儀再說一遍。
韓子儀依命重複一遍,晏回聽得真切,是司空灝!心中猶疑不定,難道是他看錯了?雖然他總是這樣希望,但是黎德也看到了,絕不會錯,還是司空玥也用了替身,可是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呀?看來只有見到司空玥當面問清楚。
又過了三日
此時已近年關,南疆的氣候與離朝完全不同,即使數九嚴冬也不覺得寒冷,這裡的冬季甚至看不到飄雪。
司空玥自那日提出送司空灝會離朝,就再沒有回來過,隨着時間的流逝,晏回的心情也越來越焦灼,他是不是就沒打算回來?即使是以吳曦臨的身份,那日的情景彷彿還在昨天,他手捂着胸口臉色蒼白,那時自己沒有留意,現在想起來他是不是受了傷,還有那日在船艙上,他好像也是這般捂住胸口,難道那個夢境是真的?!晏回每每想到這裡便心緒不寧,放下筆。
這時,太監進來稟告:“右相在御書房門外求見。”
晏回道:“讓他進來。”
太監下去傳話,御書房門外消瘦的身影一晃,韓子儀從外面進來,沉穩的步子走到龍書案前,朝晏回恭敬地施了一禮。晏回只是朝他略一點頭,並沒有賜座,那幾次針對自己的事件,韓子儀都沒落下,他沒找茬處置韓子儀,已經是格外開恩。
問:“右相找寡人有什麼事?”
韓子儀神情端重,一點不在意晏回神色裡的冷淡,稟道:“陛下,離皇曾經迷戀男色,如今也已立後,陛下現在身爲南疆之主,更不該任性,即使陛下不願立後,總該選些妃嬪填充後宮,以解南疆皇室的後嗣之危。”
晏回眉頭皺起來,這幾天在早朝上,大臣們就沒少進言,口徑一致,皆是拿離皇立後舉例,看着韓子儀不悅道:“此事——”
韓子儀不等晏回說完,沉聲道:“此事刻不容緩!離朝現在如日中天,臣收到密信,司空灝有意吞併西魯,正向邊境調兵,我們正好趁此同西魯聯手,求娶西魯公主,共同抵禦外敵。”
晏回聞言沉默,他也收到了密報,西魯局勢岌岌可危,而南疆很可能是下一個西魯。
韓子儀見晏回不語,伸手撩起袍擺,雙膝跪倒在地,義正言辭道:“陛下,請您醒一醒吧,如今,南疆的局勢岌岌可危,我們身爲小國,只有通過與別國聯姻鞏固政權,您身上肩負了整個南疆的興衰,根本不容許您隨心所欲,眼下聯姻西魯,正是一次加強軍事實力的良機。”
晏回看一眼神情裡頗顯痛心疾首的韓子儀,忽覺好笑:“右相,若是寡人沒有記錯,你年過而立,還沒有娶妻吧?”
韓子儀不由一愣,不過瞬間便明白了晏回的意思,雙手伏在地上,微微顫抖,最後一咬嘴脣,下定決心般說道:“是不是臣若娶妻,陛下就會迎娶西魯公主?若是,臣願意即刻娶妻!”
晏回挑眉,看他那副睚眥俱裂的樣子,簡直像去赴死一般,哪裡是要娶妻?他倒要看看韓子儀是如何娶的妻!
三天後
丞相府門外鑼鼓喧天,韓子儀身穿大紅喜服,面無表情拉着紅綢,紅綢的一端,牽着一位同樣身穿喜服的女子,在賓客的道賀聲音裡,二人一前一後邁進府門。
晏回坐在御書房裡,聽着黎德稟告,暗暗佩服,韓子儀不愧是南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辦事效率高得驚人,從提親到納吉問名,最後大紅花轎擡進府門,只用了三天時間!
末了黎德說道:“右相說,請陛下迎娶西魯公主。”
晏回擡手揉着眉心,韓子儀說到做到,下面該輪到自己了,可是直到現在自己還沒有這個打算,轉念一想,官員大婚依例要放三天婚假的,現在能拖一天是一天。
然而,令晏回意想不到的是,韓子儀第二天就上朝了。
金鑾殿上,晏回垂簾俯視跪伏在地上的一衆大臣,闔了闔眼睛,看來自己已經沒有選擇,正要啓脣,忽見侍衛跑上金鑾殿,單膝跪地稟告:“啓稟陛下,左相出使離朝,派人送來和談書,請陛下過目。”
晏回聞言心底巨震,出使離朝?虧他想得出,原來司空玥早已謀劃好了,這樣一來他便不用娶西魯公主,問:“左相現在哪裡?”
侍衛稟道:“左相一路勞頓,感染了風寒,現在南境府衙養病。”
晏回眸珠微轉,他是感染了風寒,還是舊傷未愈?
太監呈上和談書,晏回大致翻看,一共列了十條,不過都是些關於衣袍裝束方面無足輕重的內容,甚至連每年的進貢都免了,晏回的脣角揚起來,司空玥很有誠意。
命太監宣讀,然後掃視一眼跪在地上竊竊私語的大臣,說道:“離朝國力雄厚,現在又願意同我國修好,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該得罪,所以,迎娶西魯公主之事不必再議,衆卿平身吧。”
韓子儀跪在朝臣的最前面,眉頭早就擰起來,這麼說司空玥還沒打算放棄晏回?雖然停戰對南疆有利,但是繁衍後嗣同樣重要,稟道:“陛下!即使陛下不娶西魯公主,也該納后妃繁育龍子,請陛下明鑑。”
晏回淡淡地看一眼韓子儀,看來他就是打算用子嗣來威脅自己了,既然這樣,他不妨把話挑明,朗聲說道:“右相,寡人同皇兄事先已然訂好,待他休養歸來之日,便將皇位歸還,若是寡人有了子嗣,也許還會鬧出諸如兩王之禍的事端,所以,爲了不生禍端,寡人決意在將皇位歸還給皇兄之前,不納妃!”
此話落地,衆臣譁然,紛紛猜想,這麼說陛下真的只是暫理朝政,待宮微瑕回來時歸還?難怪這些天來不論他們怎麼勸諫,陛下都不肯納妃,原來不全是因爲吳曦臨呀。
韓子儀氣得身體顫抖,晏回明知道宮微瑕不可能回來,還在這裡混淆視聽,可是,偏偏他不能反駁,一口腥甜涌上喉間,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勉強撐着沒有倒下,心中苦澀,看來他沒有辦法爲他完成遺願了。
接下來兩日,晏回在緊張的等待中度過,他心中有很多疑問,需要司空玥當面解釋,然而,兩天後,晏回沒有等到司空玥歸來,卻等到司空玥的死訊!
下了朝後,晏回在御書房裡來回踱步,他不相信司空玥會這樣死掉!可是,那晚的情景歷歷在目,司空玥胸口有傷,甚至連和談書都是由人代爲轉交,可見傷勢有多嚴重,而且,離皇已經昭告天下!
叫來黎德:“南境傳信來了?”
黎德回道:“剛剛收到飛鴿傳書,左相於今早乘船離開江口,大概明早便到南都。”
晏回聞言心頭一震,他懷疑司空玥是假死,爲的就是容成吳曦臨來南疆,同自己長相廝守,然而現在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畢竟司空玥是離朝的王爺,又是炙手可熱的權臣,他會爲了自己放棄一切?晏迴心中猶疑不定,答案只有見到吳曦臨才能揭曉。
吩咐黎德:“明日一早,你去城門外等候,務必將他安全送到皇宮。”
黎德領命。
晏回在龍書案前繼續踱步,他現在恨不得飛到碧瀾江上,要吳曦臨親口承認,他就是司空玥!心情越來越焦灼,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在這樣等下去,他非得被心中的急火焚化了不可,他必須立刻馬上見到吳曦臨!
想到這裡晏回一陣風般出了御書房。
熱鬧熙攘的街路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匹駿馬飛馳而來,所到之處傳出陣陣驚叫聲,晏回顧不得許多,也許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恣意而爲,也幸好馬技精湛,雖然嚇得路人面容失色,卻沒有撞到一個人。
轉眼之間,晏回便出了城門,一路向北面官道奔馳而去。
兩個時辰,紅日落山,天色漸漸暗下來,晏回的雙腿被顛得幾乎麻木,但是卻依然一刻不停打馬急行。
不多時,天已經完全黑下去,晏回行至一處荒原,過了這裡,前面就是臨江的鎮子。
前方傳來馬蹄聲,還有馬車行進發出的吱呀聲,晏迴心中一動,勒住馬繮看向遠處,藉着星光,依稀可見一隊騎兵護衛着一輛馬車向這邊趕來。
晏迴心跳加速,眼見着騎隊快到眼前,晏回問道:“是左相的馬車嗎?”
領頭的騎兵“籲”的一聲勒住馬繮,打量晏回,晏回已經換下龍袍,身上穿着淺杏色錦緞常服,頭髮上束着鑲嵌美玉的絲帶,一副貴公子的打扮,騎兵不敢怠慢,回道:“正是左相大人的馬車,不知公子——”
晏回沒等侍衛說完,已經飛身下馬,一個箭步來到馬車前,一撩簾子登上馬車。
騎兵看得目瞪口呆,只覺得眼前一晃,車簾一動,人就不見了!愣神過後,纔想起來保護丞相。
這時車內傳來清朗的聲音:“放慢速度,繼續前行。”
騎兵怔愣之間,應了一聲“是”,同時鬆了一口氣,原來這是丞相的朋友,難怪這般雍容高貴。
車廂內燈光微弱,車棚上懸着的燈盞隨着馬車的緩緩前行,輕輕搖晃。
車內的兩個人相對而坐。
晏回的頭低得很低,此時,他已經完全確定,對面坐着的就是司空玥!心跳如鼓,他果然是爲了自己放棄手中權勢,怎能不感動,一時之間有很多話想同司空玥講,可是前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不想說點什麼?”對面響起司空玥耐人尋味的聲音。
晏迴心跳得更快,擡眸瞟一眼對面的人,深邃的鳳眸閃動着別樣的光芒,晏回迅速垂下眼簾,動了動脣:“你殺了司空灝?”
對面響起咂舌聲:“多日不見,一見面你提到的卻是他,你說,我該怎麼罰你?”說話間,修長的大手閃電般握住晏回放在膝上的手,往懷裡一帶,轉眼間晏回落入司空玥懷中。
晏回臉上通紅,任由司空玥摟着卻不敢掙扎,猶記得司空玥胸口上有傷。
司空玥見晏回乖乖伏在自己懷裡,不禁心波盪漾,擡起晏回的下巴,嘴巴覆上去,被晏回擡手擋住。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到底怎樣了?”晏回並不鬆口。
司空玥挑眉:“還提他?看來我真要花些功夫了。”說完,張口吻住晏回擋在嘴上的手。
晏回愣了一下,感覺司空玥的舌正舔舐自己的手心,細細癢癢的,晏回慌忙撤開手。
在他撤開手的瞬間,司空玥的脣覆在自己的脣瓣上,晏回如遭雷擊一般一動不動,一股久違的醇厚味道縈繞在脣齒間,他的靈舌破脣而入,舌頭狂亂地糾纏住自己的舌,晏回的腦袋變成一片空白,直到那兩片柔軟有力的脣撤開,晏回仍是暈暈沉沉。
耳邊有熱氣徐徐吹來,司空玥濃釅透着性感的低沉聲音傳來:“這樣就暈了?看來我要努力了。”
晏回怔怔然重複:“努力?”聲音空濛而縹緲,眼睛尚未恢復焦距。
耳邊再次拂來灼熱的氣息:“是呀,讓你快點適應我,不然,你這麼快暈過去,我們該如何進行下一步?”
晏回面如酡紅,一把推開司空玥,只聽司空玥悶哼了一聲,然而手卻依然緊緊攥住晏回的手腕,晏回只得坐在司空玥身旁,擡頭看一眼司空玥,只見他的額上滲出汗珠,晏回不禁擔心起來,然而想到他殺死了司空灝,現在還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不由又是一陣惱怒,頭轉向車壁。
感覺司空玥的目光注視着自己,朝向司空玥一側的面頰越來越灼熱,晏回惱道:“停車!寡人要下車!”
然而馬車依然前行。
司空玥輕笑一聲:“車伕只聽我的命令。”擡手攬住晏回的肩膀,晏回正要掙扎,卻聽司空玥笑着道,“他沒死,他只是中了忘情蠱。”
晏回不禁一驚,驀然轉頭看向司空玥,司空玥的臉上魅惑含笑,鳳目明亮注視着自己,晏回難以置信重複道:“他中了忘情蠱?!”
司空玥不疾不徐地說:“那晚我同他打鬥時,就在想,如何才能斷了他對你的癡念,於是我想到了忘情蠱,那是用你的血製成的,若是種在你的身上,便會忘記心中所愛,可若是種在他的身上,便會忘記施血的那個人,也就是你。”
晏回震驚地聽着,這麼說來,司空灝真的沒有死?他只是忘記了自己!
“雖然我的想法很好,可是司空灝拿出和我拼命的招式,我爲了儘快將他制住,不慎牽動了傷口,引得金創迸發,本是想同你解釋清楚,可是你那般無情的話說得我好傷心,所以,我只好黯然退場。”
晏回注視着司空玥,眼角不由溼潤起來,那時他金創迸發,說不出一個字,需要及時止血輸入真氣療傷,他是怕自己擔心,才什麼都不說默默離去吧,第二天清早,他一止住了血便來皇宮找自己,可是那時自己還在氣頭上,連面都沒有見。心潮翻涌難抑,他事事都爲自己考慮,反觀自己是如何對他的?
“感覺怎麼樣?我看看。”
晏回說着,不等司空玥回答,便去拉司空玥的衣領,兩下便扯開了,只見胸前纏繞着雪白的繃帶,胸口處的繃帶格外密集,而且染上了淡淡的血色,晏回的手指顫抖地撫在周圍,感覺司空玥的身體明顯一顫,晏回連忙收回手,心中一陣疼痛,眼前越來越模糊,他遲遲不歸就是因爲身上的傷吧。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所有事都要瞞着我?!”晏回哽咽說着,手握住司空玥的手臂,頭抵在他的頸窩處,低聲啜泣。
司空玥擡起手臂輕輕撫上晏回的背,耐心解釋:“司空灝中了忘情蠱,我必須趕在他醒來之前回到南境,讓拂風想辦法掃除他在南疆的這段記憶,這樣一來,他還可以照樣當他的皇帝。事發三天後,司空灝在皇宮裡醒過來,不但你在他的記憶裡消失,就連親自率兵來南境也模糊不清,第二天就親自去天牢迎出譚鄂,並且封譚思容爲後,現在大離朝堂又恢復平靜。”
晏回默默聽着,心中怎能不感動,頭擡起來一些,嘴脣輕顫:“對不起,我——”
“感動的話就不要說了,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晏回感覺臉上滾燙,蚊子一樣的聲音說:“從今以後,我事事都聽你的。”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濃釅的聲音因激動而帶着顫音。
晏回面如火燒,知道司空玥是故意的,羞惱地瞪過去一眼:“寡人一言九鼎,從不說二遍!”
身旁沉聲一笑,有力的臂膀將晏回攬入懷中,晏回順勢抱住司空玥的腰身,相擁良久,忽聽司空玥嘆息一聲,晏回擡起頭來,好奇的看向司空玥。
司空玥沉吟着道:“晏兒,如今大離勢如中天,司空灝已經下令兵發西魯,西魯指日可破,不過,他第一個想攻打的卻是南疆。”
晏迴心中一緊,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司空灝已經忘記了自己,不會再對他手下留情,坐直身體,看一眼司空灝:“是你讓他改變初衷?講和只是權宜之計吧?”
司空玥點頭:“司空灝本要攻打南疆,但是被我及時攔下,我故意說南疆有一批寶藏,被南疆皇帝埋在地下,若是滅掉南疆,寶藏便會下落不明,所以我提出來假死,冒名吳曦臨前來查探秘寶下落,司空灝給我五年時間。”
晏回聞言沉默,司空灝雖然不記得自己,卻肯定聽說了南疆皇帝同吳曦臨關係曖昧,他是派司空玥誘哄自己說出秘寶下落?真是可笑!
“五年以後,司空灝就會發兵南疆?”晏回突然啓脣。
司空玥手撫下巴,眸珠微轉:“能不能發兵,還要看本王的意思,而本王——”說到這裡,鳳目看向晏回,眸光變得灼亮,“本王要看你的意思。”語氣很是曖昧。
晏回的心神全在南疆的生死存亡之上,對司空玥調笑的口吻並不在意,五年以後,南疆該何去何從,難道他真的要納妃生子,一生困在這皇宮裡?
“別想了,睡吧,否則明天我不讓你上朝。”司空玥的語氣很是霸道。
晏回回過神來,抽了抽脣,司空玥還當這裡是他的一畝三分地呢?他現在可是執掌生殺大權的皇帝!很想充滿底氣的,以帝王的威勢說出來“敢這樣跟寡人說話?記住了,以後你就是寡人的男寵!”
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好,玥,我都聽你的。”
晏回說完以後簡直想把舌頭咬斷,車廂裡經過長久的沉默後,爆發出暢快的笑聲,隨後是一連串咳嗽,和擔憂的語聲……
五年後
離朝皇都
金鑾殿裡,司空灝端坐在御座之上,垂簾聽着下面的使臣念道:“……南海珍珠一箱,夜明珠五十槲……陛下,這些就是南疆投誠送給貴國的禮物,陛下隨時可以派兵接管南疆,只請陛下網開一面,不要傷到無辜百姓。”
司空灝頜首:“既然南疆誠心歸降,朕自然不會再動刀兵,不過,你們的皇帝怎麼會突然薨了?”司空灝說到這裡,心中感到莫名一痛,南疆的皇帝盛寵吳曦臨,爲帝五年來,後宮至今空無一人,此事早已傳遍天下。
使臣回答:“自從右相在五年前過世,我主便終日操勞國事,積勞成疾於半年前臥病不起,直到一個月前不治而亡,臨終前留下遺旨,命臣交出國璽舉國投降。”說完,取出玉璽,由太監呈給司空灝。
大殿上響起大臣們如潮般的恭祝聲。
司空灝看着九龍玉璽沉默不語,五年前他出兵西魯,三年前,他發兵秦國,現在南疆歸降,天下得以一統,如今他得償所願,本該高興纔是,爲什麼心中沉鬱,一點不覺欣喜?
一名武官走出朝列,站在殿心稟道:“陛下,臣願意帶兵前往南疆。”
司空灝向下看了一眼,身材高挺,俊美朗目,是秦之遙,正要出語,朝列裡又走出來一名武官,司空灝移目看去,是夏侯震。
夏侯震大着嗓門道:“皇上,秦之遙家事纏身,臣願意代他前去南疆。”
秦之遙額上青筋迸起來,上前一步:“皇上,微臣家中安寧,無需微臣掛心。”
夏侯震也上前一步,朝秦之遙瞪起了眼珠子,斥道:“纓子現在身懷六甲很快就要臨盆,你身爲她的夫君,這種時候必須陪在她身邊。”
“她還有一個月時間,到時候,本將軍已經回來了。”秦之遙毫不相讓,他不信晏回就這樣死了,所以,他要去南疆走一趟。
司空灝眉頭皺起來,不悅地咳了一聲:“成何體統?你們退到一邊,朕心中早有人選。”目光看向慕容羿,“慕容愛卿,南疆就由你跑一趟吧。”
慕容羿領旨,心裡還是很激動的,司空玥假死一事,他是爲數不多的知情者,此番正好迎岳丈歸國。
退朝後,司空灝像往日一樣走進御書房,坐在龍書案前,感覺心中莫名慌亂,不禁皺起眉頭,拿起奏摺,然而看了好一會兒,心情卻越來越煩躁,放下摺子,司空灝走出御書房。
沒有乘龍輦,負手走在宮道上,轉眼走到御花園,只覺得花香馥郁,邁步走進御花園。
此時正值盛夏,御花園裡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看起來目不暇接。不過,比花更美的,是嬌羞的美人。
三四位身穿錦緞華裳的美貌宮妃,早看見了那道明潢色的修長身影,蝶兒一般迎上前,福身見禮:“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空灝停住腳步,看向那幾名宮妃,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平身吧,你們繼續賞花,朕隨便走走。”
在宮妃失望的目光裡,司空灝轉身走出御花園,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他納了無數妃嬪,這些妃嬪一個賽一個溫柔美貌,可是他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是面對宮裡那位溫柔賢德的皇后,他也無法生出戀慕之心。
司空灝回到寢宮,盤膝坐在龍牀上,微闔雙目,凝聚內力,意志引領真氣在體內遊走,漸漸的真氣聚得越來越多,一直抵達心房附近,司空灝沒有急於衝關,而是繼續彙集真氣,直到感覺聚集的氣流足以衝開關口,司空灝正要運氣,忽聽殿門處傳來太監的稟奏聲。
“陛下,坤華宮傳信來,小皇子染上風疹,又發起高燒。”
司空灝皺眉,做了一個收功動作後,睜開眼問:“請太醫看了?”
“皇后請過太醫,小皇子吃過藥後,已經睡下了,但是燒還沒有退。”
“知道了,傳朕口諭,今晚朕宿在坤華宮。”司空灝平靜無波地說道。
太監領命下去傳話,司空灝再次將內力聚于丹田……
一個時辰後,司空灝胸中再次凝聚一團真氣,運氣發功,在猛烈的衝擊之下,胸口堵塞之物被緩緩推出心房。司空灝沒有鬆懈,繼續運真氣,直到將此物沿着經脈推至手腕附近,司空灝伸手抽出髮簪,朝手腕脹起處劃去,隨着鮮血汩汩流出,一個紅通通的東西無聲掉落在牀上。
司空灝低頭看去,果然是一隻蠱蟲!
身體被植入蠱蟲,換做任何人都不會察覺,即便察覺,普通人也是無能爲力,但是司空灝醫術精湛,他早就發覺身體不對勁,爲此花費一年時間,翻閱了大量密醫古籍,最終確定自己中了蠱!
這幾年來,他一直堅持不懈修煉內功,希望可以通過深厚的內力逼出蠱蟲,今日總算成功!
司空灝一瞬不瞬注視着扭動不止的蠱蟲,突然間,腦中彷彿醍醐灌頂般豁然通透起來,一段塵封的記憶潮水般涌來,那道頎麗的身影在腦海裡變得越發清晰,明眸如水,五官如畫,脣邊漾起輕淺的笑,彷彿白蓮初綻……
司空灝深深喘息,胸中感覺一股錐心般的疼痛,擡手捂住胸口,漸漸地那股疼痛被恨意取代,他死了?他不相信,此時恨不得立刻飛到南疆去,身體搖晃着下了龍牀,邁步走向殿門,然而在接近殿門附近時,門外傳來太監的稟奏聲。
“陛下,皇后請您一起用晚膳。”
司空灝身形一僵,驀然停住腳步,雖然只有短短五年,但是早已是時過境遷,他現在後宮如雲,皇子皇女繞膝,即使他能放下這一切,他能接納自己嗎?恐怕五年前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他不甘心!司空灝內心掙扎,腦海裡的人影時近時遠,時遠時近。
最終,司空灝喘息一聲,低聲說道:“擺駕坤華宮。”步履不穩地走出寢宮。
轉過天,司空灝沒有臨朝聽政,太監傳旨,由譚鄂主持朝議。
第二天,司空灝依然沒有臨朝。
直到三天後,司空灝登上金鑾殿,大臣們驚訝地發現,他們的皇帝整整瘦了一圈,臉色顯得蒼白,眼睛深深陷下去,聽說他們的皇上一直待在祠堂裡,薰香齋戒三日。
司空灝登上玉階,極有氣勢地轉過身,寬大的袍袖揚起一道弧度,穩穩坐在御座之上!
待大臣三叩九拜,山呼萬歲,司空灝威嚴的目光掃過羣臣,宣佈:“自今日起,大離改年號爲長憶,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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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寫到這裡終於圓滿落幕,雖然蛋撻知道看的人不多,有好幾次蛋撻都想放棄,隨便寫個結局另開新文,但是終是不忍,還是認認真真堅持寫完。
在這裡,蛋撻要感謝所有支持正版的親們,沒有你們,蛋撻肯定不會寫完這部小說,謝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