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男人淡淡地應着,頭也不擡一下。
望着他,李娉心索性一把將他跟前的筆記本電腦合上來,並對着他說道:“不要再做了,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他還是那淡淡的語氣,說話間,將剛被她合上的筆本記電腦再度打了開來。
“怎麼會不累呢,我聽金特助說了,你已經連續幾天通宵了。”
李娉心死活不讓他再將筆本記打開:“快要用晚餐了,文瀚,下去坐一坐吧,今天我去開家長會,關於艾德學校的事,我有幾個問題想拜託你呢,下去陪我聊一聊怎麼樣---。猷”
她使盡混身解數,找各種匪夷所思的藉口硬是纏着他,讓他無法專心辦公,李文瀚在無奈之下,只得放下了手上的文件。
“走吧,我們到客廳去---”李娉心挽着他的手臂,他卻手一縮,將手臂抽了開來:“你先下去吧,我回房換件衣服再下來。”
“那也行,但是你一定要下來喔,不許呆在這書房,這裡的空氣真讓人感到鬱悶。蕖”
得到這男人的保證之後,李娉心這才放下心來,她拍了拍他的後背,看着他起身走回主臥室。
將身上那套西服脫了下來,李文瀚換上了一套休閒服,從臥室走出來,他一手插在褲袋中,沿着那長長的旋梯拾級而下---
客廳中央,艾德那小傢伙坐在地毯上正在擺弄着一隻模型飛機,而在他的周邊,擺放了不少零件,他在那裡一件一件認真的安裝着,一名女傭站在他的身後,不知在跟他說什麼,逗得他直笑---。
李娉心與謝曼兩人坐在沙發上一邊吃着水果一邊聊着天,偶爾有幾名女傭悄無聲息地在客廳穿過,張羅着晚餐---
沒有她,李家依舊熱鬧、依舊溫馨、依舊是那麼的一絲不苟!
站在那裡,李文瀚的心猛地緊縮了一下。
謝曼率先發現了他,沒想到他今日會提前下來,她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驚喜,熱情衝着他就招了招了手:“文瀚,過來這裡坐。”
李娉心轉臉含笑望着他。
李文瀚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地走了過去,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兩個女人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他就這樣坐在那裡,什麼也沒有做,就這樣坐着,兩人女人向他問話時,他會淡淡地迴應上一句,而兩人沒有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就這樣默默的坐在那裡,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艾德玩模型飛機玩得膩了,從地毯上站起來,抱着那一大堆零件就上了樓,沒一會功夫,他抱着一隻毛茸茸的東西下了來,一下樓梯,就將這毛茸茸的東西放在地上。
這隻雪白的小狗被關了一天了,這會被放了開來,激動的在客廳內來回地竄着、跑着---
“格格,不要跑那麼快,等我一下---”艾德神色興奮地追在它的身後,就這樣,一人一狗圍着客廳到處亂竄----
畜牲就是畜牲,主子不在了,它依舊能如此的興奮,彷彿早已經忘卻了那個曾經愛惜它的面孔。現在的它宛然就成了艾德的私有物了。
那隻狗偶爾在他腳邊竄過去,向來有潔癖的他並沒有出聲;而李娉心,出於對這小狗曾經的主人的緬懷,也出於以物寄情的心態,她也沒多作過問,對她的兒子以及這隻小狗都完全放任自流---
可是她忘記了,物能寄情是沒錯,可往往睹物思人最爲傷人,向來細心的她這一回卻粗心地忽略了,自從這隻狗下了樓之後,她的弟弟就沒再吭過一聲----
過了許久,淑姨走過來,衝着幾人欠了欠身,稟報道:“少爺、大小姐,晚餐準備好了。”
她這話剛說完,一隻狗從她身後竄了過來,嚇得淑姨尖叫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她這巨大的反應嚇着這隻小東西,格格衝着她狂吠了幾聲。
它那兇狠的模樣嚇着了衆人。
“格格,格格---”艾德想要上前去抱它,李娉心深怕這隻狗發起狂來會傷害到自己的兒子,趕緊上前攔着了他。
格格衝着淑姨連吠了數聲之後,轉過身飛一般往茶几底下竄了下去,竟然躍起上半身,用前爪一下一下地抓扒着那個一直坐在那裡沉默不語的男人。
李文瀚雙眸深了深---
這要是換着從前,這隻東西一近他的身,那個嬌小的身影就會立即跑將過來將它抱開的,因爲她怕這小東西冒犯了自己而被自己趕出去---
如今,任由這隻狗如何冒犯自己,那一幕再也不會發生了。
望着這小東西一臉乞憐的模樣,李文瀚緩緩閉上了雙眸,半晌,他冷冷地開口:“阿梅,將它抱開吧---”
阿梅見自己被他點了名,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趕緊走過來將這隻狗抱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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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特助輕輕叩了門,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整個董事長辦公室內繚繞着一股濃重的煙味,那味道嗆得,連他這個抽菸的人都受不了,難怪外頭的三名美女秘書最近老抱怨。
一擡眸,就見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嘴裡叼着一根菸,正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屏幕上的股市走向。而離他不遠的辦公桌右上角的菸灰缸上已經又新添了七八根菸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男人又重新抽上煙了,而且還抽得特別厲害,記得自己兩個小時前才清理過這個菸灰缸的,轉眼,又被填滿了,照他這個抽法,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金特助不由得暗地裡嘆息了一聲,端着手上那杯濃郁的黑咖啡走到他的跟前,將咖啡杯輕輕地放在他的右上角,剛好擋住了他那個煙盒。
這纔對着這個忙碌着的人說道:“董事長,您要的咖啡!”
男人臉上的神色不變地點頭,而金特助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那裡提醒他道:“董事長,南華國際文化節的剪綵活動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開始,您是否應該準備一下,從我們這兒過去,車程大概需要花費三十分鐘的。”
男人雙眸專注地盯着屏幕,只是淡淡地迴應道:“嗯,知道了。”說話間,他又抽了一口煙,一縷嫋嫋白煙從他的鼻腔竄了出來。
金特助見狀,雖然自己已經勸說了好幾回,但這會,他還是忍不住對着這個男人勸說道:“瀚少,你抽太多了。”然而,換來的,卻是這個男人的沉默以對。
不多時,一輛黑色的豪華型轎車從御豐集團那幛巍峨的摩天樓的地下停車場駛了出來,車輛選擇了通往南華國際大樓最近的國道行走着---
車後座坐着一名西裝革履、面容俊美的男人,這男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張如雕塑般冷然的臉孔讓人不敢直視。
車輛很快駛入了一條數碼商業街,馬路兩旁人頭攢動着,人來人往的,不少人還拖着貨物從中穿梭着,一時間,行車道被人堵住了,車輛停滯不前。
“老周,你怎麼選這路段,應該繞道的。”坐在前座的金特助一臉焦慮地看了看腕錶,時間很緊迫---他扭頭看了一眼車後座的男人,這男人,臉上依舊是那波瀾不驚的神色。
如今,似乎沒有任何事能觸動這男人的情緒。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條路這麼難走---”司機一臉的愧疚,伸手按響了車喇叭,很快的,路邊一名警協員衝了上來,疏通了人-流,車這才得以勉強向前通着着。
駛出了這條數碼街,金特助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照此看來,還是趕得及的。
車輛快速地向前駛着,車後座的男人始終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他淡淡地透過茶色的玻璃望着外面道路兩旁,兩名流浪漢在翻着路邊的垃圾桶,而不遠處---
下一刻,男人的目光投注在一個熟悉的背影處,那是一個身形極嬌小的妙齡女子,女子垂着頭,緩緩地往前走動着---
男人原本波瀾不興的雙眸緊縮了一下,身子猛烈一震。
“停車!”他大喝一聲。
周司機一驚,趕緊踩下了剎車,原本平穩地往前駛去的車身‘吱’的一聲在馬路中央驟然停了下來,下一刻,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從車後座快步下了車,這男人完全無視於四周穿行的車輛,就這樣筆直地跑過馬路,生生將幾輛經過的車輛給迫停了下來。
周司機一臉茫然地扭頭望向外車,他其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闆飛一般衝到了右方的馬路旁,完全無視那長長的圍欄,縱向一躍跳了過去,轉眼就竄入了一條深巷去了---
是她---是她---他就知道她沒有死。
雖然沒有看到正面,但那再熟悉不過的背影,讓李文瀚確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她,可當他瘋了一般追將過來,她卻不見了。
他明明看見的,人呢----人在哪裡?
他一邊狂跑着,目光迫切地在人羣中追尋着---整條巷子子人來人往的,卻就是獨缺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十字巷口,他喘着氣,神色焦躁快速地四下張望着---
轉眼間,那熟悉的黃色身影再度映入他的眼簾,他大喜,快步跑將過去,站在那身影的後頭,這一刻,他只嚐到到自己的心臟在迅猛地跳動着,無法停下來---。
“千玥---!”他聲線顫動着,輕輕的喚了她一聲,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那女子一臉愕然地回過頭來望着他。
----眼前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他的心猛烈地抽動了一下,整個人凍住了。
“瀚少---!”金特助站在不遠處衝着他喚了一聲。
李文瀚男人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沉痛之色,隨即,他緩緩地鬆開了那搭在人家肩膀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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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說是這件好看還是這件好看?”
四周一陣霧濛濛的,讓人看不清,但他卻切切實實看到了這個笑靨如花的女人,手中正拿着套裙子在鏡前比劃着---
他說都好看,然而,女人卻像沒聽到似的,歪着腦袋獨自對着鏡子苦惱。
他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發頂,然而,手一伸,眼前的人卻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他一驚,慌慌張張地到處去找她,可眼前盡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讓人看不真切---
“老公、老公--”那把熟悉的聲音正在叫喚着他,那聲音就在耳邊,真真切切的,他試圖撥開迷霧,可重重迷霧怎麼撥也撥不開,人明明就在身邊的,他急的想要瘋了。
“老公,過來----”霧散開了,他終於看見她,她站在一棵大樹底下衝着自己招手。那翦水般的雙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他手插在褲袋中,衝着她一步步地走過去,可是他怎麼走也走不到她的跟前,這人兒明明就近在咫尺,他卻觸不到。
那棵大樹底下,突然間竄出一個高大的黑影,黑影手中拿着斧頭,一步步地向着笑容可掬的她走去,危險一步步向她逼近,這小妮子卻渾然不覺;他想要上前阻止,然而,無論他的身子卻像被數萬隻手拖住,無法移動半寸,那個黑影就這樣,當着他的面,高高地舉起那把鋒利的斧頭狠狠地往女人嬌弱的脖頸劈去---
“不---”男人驚恐地大叫一聲,從牀上扎醒過來,整個人已經是汗流滿面----
他氣喘吁吁地看了看四周,這是他自己的臥室。
她被斧頭砍倒,倒在血泊上的情景如此的真切---
那---是夢---卻又不是夢。
他顧不上自己一身的汗,伸手到牀頭櫃處摸索着,手觸摸到一個煙盒,他抖着手從中抽出一根菸,叼在嘴上,點燃起來。
“格格---格格---格格---”
煙剛抽上一口,她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入了他的耳膜,一時間,他竟分不清是真是幻?
“格格---”
這聲音就在外頭,恍惚間,他一陣驚喜,想也沒想就將手上的那根菸丟在一邊,撥腿衝了出去---
“千玥---”他站在門外呼喚着,沒有迴應,一扭頭,看見一名女子抱着那隻狗站在那裡定定地望着他。
在看見這名女子之時,他眸底閃過一絲絕望之色。
香雅趕緊彎身衝着他欠了欠身:“瀚少,對不起,吵醒你了,我在找格格。”她有些慌張地衝着他解釋着。
這男人卻什麼也沒說,失魂落魄地轉身走進了臥室,重重地甩上了房門。
香雅站在那裡,怔怔地望着那扇緊閉的大門---瀚少又作惡夢了嗎?她看到他一臉的汗水,還有,她沒有遺漏方纔他衝出來之時,口中聲聲喊着的名字。
恐怕,他是錯將自已當成夫人了。
緊緊地抱着懷中的格格,香雅目光緩緩地望着遠方,喃喃地對着空氣說道:“夫人,你看到了吧,瀚少他還是愛着你的,你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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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御苑華庭東區b座七樓的某個已經空置了大半年的單元突然間收到了一份郵件。這份快遞經過幾番周折,輾轉來到了金特助的手上。
打量手上這份信件,一個簡單的白色封面,上面印刷着某某醫院。
多數是一些私立醫院的廣告之類的,金特助沒作多想,就將信件給拆了開來,然而,當他看到信件的內容之時,臉上的神色卻再也輕鬆不起來。
望着這份信件,他心中隱隱的不安,他知道,好不容易步回正軌的日子,因爲這份信件,恐怕又要掀起軒然大波---
他更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封信件隱匿起來,不能讓董事長辦公室的那位看到,事已至此,一切已經回天乏術了,看到這又能怎麼樣?只會徒添心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