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給蕭明暉的最後一筆
榮欣公主歿,蕭皇下令舉國哀悼三日,整個蒙京城都籠罩了一抹哀傷。
喪事原定於皇宮辦的,但是應李放的要求,容月被送回了李府。兩天三夜,李放不眠不休陪在容月身邊,以表對亡妻的思念與哀悼。
威遠侯府個個悲痛欲絕。原以爲她離開那個畜生便能過上簡單幸福的日子,不曾想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他的魔掌!
整個喪事辦得很低調,只請了相熟的一些人,那些個大臣全數被擋在了李府外。
這日乃是榮欣公主下葬的日子,十六人擡的大棺槨被擡出靈堂,身後跟着容家悲痛欲絕的衆人。
三日來,雲歡不記得自己的乾孃哭暈了多少次。將她帶離後,她又跑回來,然後繼續哭繼續哭,真正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讓人心酸難抑。
面對再一次哭暈在棺槨旁的乾孃,雲歡實在不忍再看,含着淚帶着書兒畫兒出了李府。
哪知出門便看見一個讓她極度不願見到的人,不,應該是畜生,蕭明暉那個畜生!
“他居然還敢來!”畫兒書兒望着蕭明暉,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這幾日,她們亦處在深深的內疚與自責之中。
雲歡知道,當日那種情況,一百來人跟蕭明暉六七千人硬拼,無異於是送死,更極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畫兒做出那樣的決定也沒有錯!
雲歡怕極了他們像當初吟雪因爲她第一個孩子掉了那樣鑽牛角尖,整整開導了兩天,當日那一百來號暗衛跟畫兒楚洵衆人才想開了。
這事,要怪只能怪蕭明暉!
三人眼中含着仇恨的火光,邁步朝蕭明暉走去。
此時他半張着嘴巴,臉上手上以及赤着的腳上髒兮兮的,以手肘支撐着身體一步一步艱難的往李府爬來。
在他的身後,跟着一大羣拿着小石頭、臭雞蛋跟爛菜葉的孩子,鬧哄哄的往他身上砸着,一邊砸一邊喊着:“打死這個大壞蛋,砸死這個大壞蛋!”
他的身上頭上滿是爛菜葉跟臭雞蛋,左邊額頭上一道黃色的痕跡順着臉頰往下滴着,他也不擦掉,任由它掛在臉上,所到之處臭烘烘的讓人噁心。
縱然是這副悽慘的樣子,卻無法換來周圍的人半分同情心。
幾雙精緻素白的繡鞋停在蕭明暉的跟前,擡眸望去,見是雲歡,便移開了視線,情緒上並無太多波動,手肘一拐,準備繞開雲歡幾人往李府去。
畫兒跟書兒趕忙又攔在他身前,他執著的又拐向另一邊。
“太子妃,草民……”專門僱請來看着蕭明暉的老伯神色愧疚的上前道:“他大約是聽聞榮欣公主今日下葬,硬要往這邊來,草民攔了無數次,他始終不死心,草民實在是沒辦法……”
“顧老伯,沒事的。”雲歡對老伯擺了擺手道:“他既然執意要來,我便讓他瞧瞧他到底有多惹人厭!書兒畫兒,讓他去!”
畫兒二人這才憤憤的讓開道來。
蕭明暉深深的望了雲歡一眼,這才往李府爬去。
送葬的隊伍隨着大棺槨正在這時出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蕭明暉”,李放原本是在棺槨後頭的,聽了這一聲喊,發瘋似地奔上前來,看見臺階下正往上爬的蕭明暉,一個勁的衝上去,扯着他的衣襟將他拎起來,對着他的左臉頰就是一拳。
這大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動手打人!
他雖然不會輕功,但是當初傷愈後,雲歡跟沈逐浪教了他一些格鬥防身的簡單招式,若說打起人來不疼,那一定是騙人的!
只見蕭明暉被他打倒在地上,臉都被打歪了去,一抹血水順着他半張的嘴角流了出來。
“唔,唔。”
蕭明暉嘴裡發出兩個簡單音節,眸中似乎有着嘲笑,似乎在笑李放的那一拳不過是在給他撓癢癢。
李放提起腳又要來上一記,容月的幾個哥哥衝了出來,一人一記對蕭明暉一陣拳打腳踢。
蕭明暉不躲不避,閉着眼睛,臉上竟還有着欣慰之色。
蕭明暉,你是來求解脫的嗎?!
容母推開攙扶着自己的一雙兒媳婦,紅腫的眼睛帶着淬毒的鋒芒望向已是腫得面目全非的蕭明暉,朗聲道:“時兒辰兒,你們給我讓開。”
容時兄弟幾人聽見母親的聲音,趕忙退開了一些。
容母顫顫巍巍的走過去,一把抓起蕭明暉,對着他髒污的耳朵就死死的咬了下去。1cs3V。
“嗯唔——”
蕭明暉惟能發出這樣一聲不似慘叫的慘叫來。
“母親!”17744147
“乾孃!”
雲歡、李放跟容家兄弟同聲喊着。
容時容辰兩兄弟對望一眼,趕忙上前想要將她拉開來,哪知她像是使出了畢生最大的力氣,兩個大男人都拉不開。直到她扯下蕭明暉半個血淋淋的耳朵,才罷休。
“唔唔!”
蕭明暉手不能動,嘴不能言,疼得嘴巴歪在一邊,右邊的半個耳朵不住的滴着血,當真是慘不忍睹的,只是,這一切又能怪誰?!
容母此時的樣子像極了吸血鬼,嘴上緊緊咬着半隻耳朵,脣上一片殷紅的血跡。
只見她擡起手,以手背抹了把嘴,然後嫌惡的吐掉嘴上的半隻耳朵,望着蕭明暉哈哈大笑起來,嘴裡不住的唸叨:“月兒,母親給你報仇了,母親給你報仇了!”
雲歡一陣心酸,伸手點了她的睡穴,對書兒畫兒道:“帶乾孃去太子府,讓她好好睡一覺,見不到便不會那麼傷心了。”
“是,小姐。”畫兒書兒趕忙接過容母,帶着她往太子府而去。
容時等容母被帶走,挽了挽袖子,又要上去揍蕭明暉,雲歡連忙阻道:“容大哥,你們看不出來嗎?他就是來求解脫的,就這樣打死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衆人怔怔的望向雲歡,又仔細的瞅瞅蕭明暉,容辰點頭道:“歡兒妹妹說得對,他就是來求死的!他想要解脫,咱們偏要讓他活着!來人,把他給我送回他該呆的地方去!”
兩名隨從應着,反拖着蕭明暉往蒙北正街而去。
蕭明暉絕望的雙眼一直停留在雲歡臉上,直到看不見。
他做了十日的皇帝,卻換來生母死在自己手上的殘酷事實以及一生的磨難,不能不說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懲罰!
容月的棺槨被擡往城北的後山,雲歡沒有跟去,她不想看着她與自己天人永隔。只聽自己的男人回來說起,墳墓是面向李府而埋的,以便她能守望着李放……
容月的事告一段落,罷了三日的朝堂也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這日,蕭夜離將雲歡乃是西趙公主的事,以及勝文皇帝主動提出自降爲王,將西趙併入北蕭國的事提上議案。
蕭皇雖是早有思想準備,但在確定後依然對雲歡的公主身份表示了感嘆。大臣在震驚於雲歡高貴的身份之外,更是對趙天策有這樣的覺悟以及態度大加讚賞。
這樣一來,南陳國若想對北蕭國發起戰爭,便要仔細商榷商榷了!
罷了朝,蕭皇留下蕭夜離。二人說到雲歡的公主身份,突然想起了蒙京城的另一位公主——靜怡。
蕭明暉沒有放過容月,斷然不可能放過靜怡公主的!
遂派人往公公主府一瞧,府內臭氣熏天,百十餘名下人全數被斬殺,到處血跡斑斑,殘肢斷臂,堪比修羅地獄。
派去一小隊禁軍尋了幾遍,卻怎麼也找不到靜怡公主的人或者是屍首。
雲歡得了消息,讓畫兒書兒準備了馬車想要前去瞅瞅。楚洵知道後,追着雲歡也想要跟去看看。
到底是兄妹一場,雲歡沒有不讓他去的道理,便讓他上了馬車。
進了公主府,幾人還不到大廳,便敏感的聞到空氣中的臭味。
禁軍頭領見了雲歡,忙將搜尋的情況粗略的說了一遍。
雲歡蹙眉問道:“難不成靜怡事前知道情況逃走了?帶我們去瞧瞧那些屍體。”
取了絹帕矇住口鼻,雲歡幾人跟着禁軍頭領前往後院一處擺滿腐爛的屍體與殘肢斷臂的地方。
雲歡指着滿地的屍體問道:“可有仔細瞧過這裡面是否有靜怡公主?”
禁軍頭領回道:“稟太子妃,咱們來的人都是認識靜怡公主的,已經確定,這裡面沒有靜怡公主。”
雲歡點頭,對一衆禁軍道:“回頭將這些屍體燒了,千萬別引發了瘟疫等不可抗疾病,你們自己也要多注意自身安全,若是搬弄屍體時不小心被碰傷,請一定要到太子府來找我。”
雲歡平易近人、毫無架子,深深讓衆禁軍折服,恭敬的回道:“是,太子妃!”
交代安排還一切,雲歡正準備離去,突然瞥見遠處一汪碧藍的人工湖,隨口問道:“那湖中可有找過?”
禁軍頭領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忙回道:“並太子妃,屬下等只找了院中的所有房間跟岸上,湖中不曾尋過,屬下等這便去瞧瞧。”
雲歡嗯了一聲,淡淡道:“那就去看看吧。”
欣悼事主邊。說着,跟着禁軍往那人工湖走去。
禁軍圍着人工湖找了一圈,忽然對面有人指着湖中一處被幾片蓮葉掩映的地方喊道:“那裡好像是人的頭髮!”
衆人當即又趕到對面。
只見那片地兒上空,無數蚊蠅飛舞,那飄忽在水上一片黑色,的越看越像是人的長髮。
三名會水的禁軍褪掉身上盔甲跳了下去,果然拉上來一具屍體。剛剛在水裡還不覺得臭,這被拖上來後,那屍臭頓時噁心撲鼻。
那是一具赤果果的、早已經水腫腐爛的女性屍體,在她擱在胸前的手上,死死的抱着一具小小的人形的骨架……
雖是看不出她的容貌,但是從她癟掉的肚子以及她手中小小的骨架來看,雲歡可以斷定,那骨架是個五個多月的嬰兒的長度。若是蕭明暉進城當日,靜怡便遇害,那麼按時間推算,她定是靜怡公主無疑!
看着這悽然的一幕,楚洵眨去浮在眸中的水霧,緩緩解開自己的外袍,搭在了地上的屍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