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鴉的慘叫聲是如此淒厲,即便衆人本與她爲敵,竟也忍不住心中發麻,多少有些同情之意。
然而,場中最恨她的是紀紅衣,本是天之驕子,卻被囚禁一萬年,且時時被覬覦美‘色’,他的怨念自然極深,他必要置杜青鴉於死地,方能罷休。
果真,杜青鴉的處境越悽慘,他眼中的笑意就更濃烈。
一朵朵火蓮帶着紫‘色’‘花’蕊,紛紛飄落在痛苦翻滾的杜青鴉身上。
黑‘色’羽翼沾上火焰,騰的一聲燒開一片。
因爲光屏遮擋,聞不到焦糊味,卻只憑火焰過處一片焦黑暗紅的顏‘色’,也能想象杜青鴉正遭受怎樣的痛苦。
紀紅衣冷冷的笑,勾起的‘脣’角帶着明顯的愉悅。他根本沒打算收收,利用李羽兒的鳳鳴體,一道火紅的嬌小鳳凰,在杜青鴉慘呼的瞬間,竟然從她口中鑽入五臟六腑。
“啊!”
慘叫聲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圍觀之人個個心頭髮麻,不忍直視。
何青青皺着眉頭,靜靜的注視這一切,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中斷“流逝”這一法術的靈力輸出。
因爲,這是唯一掣肘杜青鴉的術法。
只是,她不相信這是自己法術威力強大的緣故。
築基期修爲的人如此毫不費力重傷一個化神期高手,到如此痛不‘欲’生的境地,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而每一個奇蹟的產生,畢竟都還是有原因的。
杜青鴉的眼神不對,她痛苦的姿勢也不對。
她的目光此前總是會有那麼一縷落在紀紅衣身上,那本是她最在意的人。
而此時,她幾乎是虔誠的注視過來,全部落在何青青的身上,她的目光復雜得難以形容,也脆弱如幼兒,躲躲藏藏若小賊,一旦對上視線,她一定會立即潰散奔逃,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在面臨家長的懲罰。
當然,她的痛苦也是真實的,顫抖掙扎的身子,帶血的指甲深深摳入堅冰之中,臉‘色’慘白,冷汗淋漓,但她卻幾乎一直維持着跪地趴伏的姿勢。
就那麼低低的,自虐似的,趴伏在何青青面前,一步也不挪動,任由紀紅衣變着法子將一個個威力極大的法術折磨着她的身體。
她本可以躲開的,何青青比誰都明白。
杜青鴉懼怕她,也敬愛她。
還是那份記憶在作祟,何青青深深的嘆息。
腦海中飄過浮光掠影的一些片段,杜青鴉同樣如此痛苦的匍匐在地,只是那裡的殿堂金碧輝煌,仙氣繚繞,端坐在白‘玉’雕椅上的仙君,高高在上,無悲無喜。
只是,何青青卻能清楚的知曉仙君心中的隱痛和淡淡的失望,仿若她清楚的知道她現在的心境一樣,同樣的失望,同樣的淡淡隱痛。
“嗷!”
不知哪一重宮‘門’外傳來一聲聲暴虐的獸吼,威嚴傲氣的靈壓,竟都是金丹期修爲。
“不好,那些守護神獸驚醒過來了。”
李羽兒和紀紅衣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駭然之‘色’。
他倆金丹期修爲,也對之忌憚不已。
恐慌的情緒最易傳染,殿內還清醒着的人驚恐四顧,晃晃如喪家之犬,若是地下有‘洞’,他們一定想也不想就會鑽進去,若是天上有路,他們也不會畏懼天威,先爬上去再說。
惜這大殿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到處都是冰雪巨牆,竟是一扇‘門’一條縫隙都找不到。
“嘎斯斯!”
一陣陣瘮人的聲響,在這恐慌的靜謐之中,突兀的響起。
“她們……那些鬼婢也,也動了!”
躲在角落裡人羣身後的陸青妍,帶着顫音指着殭屍般站立的鬼嫁隊伍,滿眼驚懼,面‘色’蒼白扭曲。
相比起野獸,‘女’人總是更害怕玄而又玄的鬼婢!
先是綠衣‘女’婢動了動身子,伸長脖子滑動喉頭,那些瘮人的聲響就是由她們發出來的,接着,白衣‘女’婢們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竟然在此時此刻不斷轉動起來,漆黑的鬼臉‘露’出詭異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齒。
仿若某種屏障被打破,桎梏她們兇‘性’的原力消失不見,她們終於‘露’出了狠厲的獠牙。
對着身邊的異類,那羣渾身奔涌着讓她們趕到愉快液體的東西。
此時此刻,也只有癲狂的傻子,纔敢湊近這一羣怪物。
然而,在大殿內確實有那麼五六人,因爲資質低下且又修爲低微,又不如陸青妍等人一樣有法寶護身,被杜青鴉‘操’控之後,此時竟然還處於羣魔‘亂’舞的狀態。
他們一步一步,搖搖‘欲’墜的朝着醒過來的綠眸‘女’鬼走去。
“咔擦!”
骨頭被咬碎的聲音,穿過耳膜,滑入內心懼怕的最深處。
“噝!”
猩紅而溫熱的血液如潑墨般灑在雪白的地面,染紅一片堅冰。
“嗷!”
許的嗅到血腥味,宮‘門’外的獸吼越來越暴虐,聲響也越來越大。
殿內那慘絕人寰的食人一幕還在進行,白衣‘女’鬼分食鮮血‘肉’食,綠衣‘女’鬼擡起手中的樂板,奏出聲聲敲擊人心的沉悶樂聲。
沒有人阻止,只因,那些被咬的人,也同樣變成綠光深深的眼眸,竟然也在搶食同伴身上的血‘肉’。
那些已經是野獸,而不是人類。
活着的人一步步悄然後退,離這羣兇物越遠越好。
“走吧!”
李羽兒走下五芒星,大手一揮,用一塊貝殼一樣的法器,把地上的三十四個新郎收了起來。
她看起來最冷,心腸其實卻是最好的。
紀紅衣冷冷的把視線在杜青鴉身上來回一圈,雕刻版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種極爲複雜的情緒,似仇恨,也夾雜着某種扭曲的情意。
他走了,帶着李羽兒,他們對這座雪城十分了解,只需輕敲牆壁,便會出現一扇大‘門’,再用特殊手法解開蓮‘花’‘門’鎖,一扇通向幽黑深處的大‘門’便徐徐開啓。
“你不走?”
站在‘門’邊,李羽兒微微偏頭,冷冰冰的臉上有着不自然的一點紅暈。
她雖沒有望向安星辰,但所有人都知道,她這是對着他說的。
“我……”
安星辰不自在的手撫淚痣,瞄了一眼何青青。
只是,何青青的目光一直在杜青鴉身上,根本就未給他哪怕一抹餘光。
李羽兒的目光也落在了何青青身上,冷‘豔’的臉上‘露’出絲絲黯然之‘色’。
“你走吧。”
何青青的眼睫微微擡起,對上安星辰微沉的墨瞳。
從她的眼中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有深淵般的一片寂靜。
深深無力的嘆息,安星辰微微苦笑,他一直都知道,他並不曾走進何青青的心中,那幽暗的眼眸深處,一定隱藏着一個極爲痛苦的故事。
只是,他無緣得見。
安星辰也走了,跟着李羽兒消失幽暗的通道。
何仙兒離去前,目光幽深的望了一眼何青青。
那首笛曲一出,何仙兒便猜到了何青青的身份,何雪雯亦然,兩姐妹不約而同寒若徹骨。
何雪雯裝作沒有對不起何青青,不敢再對上她的視線。
而何仙兒,卻在深深忌憚之中,帶着更加熾烈的仇恨。
她要何青青死,比以往任意一次也要強烈。
只是不是現在,她,還需要等待,她已經想到最惡毒的法子。
目‘露’寒意,瞥了一眼徑直離去,不顧崔落月生死的何雪雯。
這賤人,用得上表哥的時候,親親熱熱的喚師弟,用不上的時候,竟至如此冷血無情。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與表哥之間的苟且!何仙兒冷笑一聲,對護衛自己的人冷哼一聲,“帶上表哥,我們走。”
殿內之人一個一個離去,最後只剩下何青青,以及與她親近的幾人。
唯一的退路,那扇大‘門’緩緩關閉,可是何青青沒有動,溫別意等人自然也沒有動。
宮外冰雪崩塌聲和獸吼聲越來越密集,也許再過幾分鐘,那些野獸就會衝進大殿,把一切活着的人撕碎,吞入腹中。
殿內的‘女’婢們,也已經把他們能見到的血‘肉’全部撕碎,口中滿是血污,綠眸閃動着更加飢渴的光亮,他們開始扭動着身體,如幽魂般朝着何青青等人移來。
“你們,還想等到什麼時候?”白十九終究忍不住,打破了這份沉寂。
“青兒不走,總有她不走的原因。”白迎風如此道,笑得一臉隨意,仿若他此時正在他的暖陽殿中,滿園‘玉’蘭清香,而何青青,正在燦爛的夕陽下,認真的挑揀一堆堆靈草。
白十九嘆息,“想不到你也會被感情‘迷’‘惑’到如此弱智的地步……”
偏頭望向一臉雲淡風輕的溫別意,“你呢,又是爲了什麼?”
溫別意淡笑,“我總得護着她些,畢竟出自同宗。”
“虛僞!”白十九一臉嘔吐狀扭臉望向別處,無法直視他這一笑的風情。
沒事裝什麼謫仙,他又不是沒腦子的‘女’人。
“你呢,你又是爲什麼留下來,你與青兒並不熟。”溫別意偏不如他意,走到他面前,笑顏如‘春’華初綻,若是讓愛慕他的‘女’子瞧見,一定會‘激’動得哭出來。溫別意不愧爲小謫仙稱號,也不愧是‘迷’煞人的梨‘花’公子,他的笑容豈非比微風中的梨‘花’更加清新怡人。白十九微微閉目,嘆息一聲,“那些東西真的要過來了,你們真的不出手擋一擋?莫非,你們偉大得不惜以身餵養這羣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