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如此心傷的場面,再強悍的內心,都會徹底被碾碎。
彷彿“啪”地一聲摁滅掉自己的燈,她的世界瞬間變得黑沉無望,只是逼着自己僵硬的轉身,頂着頭頂的瓢潑大雨,赤着腳徒步離去。
太平間裡,傳來一陣陣冰寒的冷氣,原本鮮活的父母如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緊閉着雙眼,膚色慘白滲人。
她已經無法理清自己,太多的情緒交織糾葛,從原本的激動過渡到如今的平靜,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對方,可是,世界上最疼愛她的兩個人,永遠不會再回答她了。
這世間最大的痛楚,莫過於生生世世的生離與死別。
可是,他們一前一後的相攜離開,那麼幹脆利落又毫無留戀,卻留給顧南溪一個無法填補的坑洞。
日前,南山投入的“月光半島”計劃死傷無數,建築工人的屍體陸陸續續被消防隊員給挖了出來,套着裹屍袋,一排排的擺了出來。
他們的死像很慘,被轟然倒塌的房樑壓得粉身碎骨,通體血跡斑斑。家屬悲痛萬分,開始集體抗議,堵在南山工作室門口非要討要說法。
這時,南山原本的律師卻突然站了出來,交給她一份合同,是關於“月光半島”地皮的轉讓書。
轉讓合同上的金額低得令人無法接受,但爲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她被逼得無路可退,饒是杯水車薪,她也不得不簽下那份轉讓合同。
未得到賠償金的事故家屬依舊不依不饒,他們變得有些不可理喻,甚至有些過激分子放出話,如若得不到合理的賠償就要去刨開南山的墳。
她處處借錢,請求以往在生意上與南山有交情的叔伯,但卻連連吃了閉門羹。
直到遲墨的出現,那個鄰家的大哥哥。
顧南溪對他並沒有多大的好感,從小到大遲墨對她確實是好,只是那種好帶着太過強烈的佔有,讓她覺得後怕。
這個節骨眼,這個令她望而生畏的男人,卻成了救命稻草。
她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所以開始妥協,一步步走向萬丈深淵。
幾乎是帶着赴死的心,在蕭索的秋夜,她將自己打扮得精緻且妖嬈,親自送了出去。
顧南溪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濃濃的水霧,滾燙的淚水從眼角里滑了出來,淅淅瀝瀝的砸下來。
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痛,那股痛令她瞬間清醒,睜大雙眼,盯着面前表情震怒的男人。
靜謐的空間裡,能清楚的聽到兩人濃烈的呼吸聲,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這種相互的焦灼可以堪稱爲一種煎熬。
大抵是他臉上震怒的表情令人覺得心生快感,顧南溪突然冷冷一笑,仰着頭,挑釁地看着她,開口說道:“這個真相,關於後來的總總,你確定你還能聽下去嗎?!”
見男人並沒有迴應,顧南溪冷哼一聲,說道:“多虧你的福,我用自己去和遲墨談了這麼大筆生意!”
生意!用自己去交換!?
盛世的臉色變得鐵青,他不相信,畢竟
與顧南溪結合的第一次太過真實。
盛世瞪着她,語氣冰冷地吼道:“你騙我!”
“騙!?”顧南溪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猛地將他的手甩開,冷嘲熱諷的說道:“這個時代,什麼手術不能做。如果你是覺得擁有了我的第一次而心生懷疑,那就真的是抱歉了。”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我拿去換錢了,換了筆鉅款,真是要感謝你中途送來的那份轉讓書,讓我渡了這個“劫”!”
說着,她突然笑了笑,目光蔑視的看了一眼盛世,開口說道:“拜你所賜,蓮城我是待不下去了,被傷得遍體鱗傷後,你難道還期望我能心平氣和的與你告別!?”
盛世看着面前反撲猛刺自己的女人,像是瞬間失去言語似的一聲不吭,但他仍就死死地扣住顧南溪的雙臂不准她離開。
雙臂被抓得有些痛,隱隱的還能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半晌後,他卻突然開口,嗓音啞得厲害,帶着些微微的顫音,開口說道:“南溪,你爲什麼相信所有人,卻唯獨不信我!?”
“信你!?怎麼信!?拿什麼來相信!?”顧南溪一聽,整個人冷笑一聲,譏諷着說道:“相信你愛我,然後卻發現你與維乙安是聯姻關係!?相信你真的是個平凡的人,然後卻發現你能在蓮城翻雲覆雨!?相信你是善良的,然後自己的家族又被你的陰謀詭計逼得家破人亡!?”
情緒有些激動,顧南溪根本抑制不住,開口冷冷地說道:“真是拜你所賜,我失去家人,失去未來,失去自己的右手,失去活着的希望,盛世,現在你還覺得我們能回到最初,回到以前嗎?!”
他們之間的開始固然美好,正是因爲太美好,所以沒人能夠忍受這刀光劍影,萬箭穿心的傷害。
盛世放開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心裡變得有些頹然。
他轉身,腳步失落的往前走,頓了頓,突然開口說道:“南溪,你真的愛過我嗎?!如果愛過,爲什麼不選擇相信!?”
顧南溪整個身子微微一震,她猛地擡頭,目光冷冷地落在盛世的背上。
他們之間,終於將這層窗花紙捅破,真相擺在面前讓人無所遁形。
她咬着脣,緊緊地握緊手,指甲嵌入肉裡,以掌心裡鑽心的痛來轉移內心的傷感,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冷靜,冷靜的看清面前的男人。
她跟着轉身,輕輕地推開房門,與此同時,她又突然頓住,背離着他,一臉冷漠疏離的開口說道:“或許是因爲不愛,所以也就不值得相信了!”
安靜的走廊太過空曠,空曠得迴應繞繞。
他們相互間沒有回頭,在顧南溪即將要推門回去時,身後卻傳來男人冰冷且傷感的話語,“我真是傻,還以爲你曾真心愛過。”
握住門鎖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心口的傷楚越來越濃,她着實忍不住,這才奪門而入,“嘭”地將門給徹底鎖住。
她靠着房門,終於渾身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
她環着雙膝,
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雙脣開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胸腔裡傳來一陣悶痛,細細密密,濃烈的,一幀一幀的,刺搏着痛。
她仰着頭,閉上雙眼,明亮的眼淚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這些淚,憋了整整五年。
因爲不愛,所以也就不值得相信了!
在說出這些話時,她才徹底的明白自己的內心,親手斬斷的痛沒想到如此令人死去活來。
這夜過後,他們之間突然變得疏離起來。
兩人的關係涇渭分明,他恢復原本冷漠無情的盛世,而她依舊是兢兢業業埋頭苦幹的“準首席設計師”。
年會過後,維乙安的身份在言氏集團裡成了熱門話題。衆人紛紛殷勤着向她示好,目的很明確,討好未來老闆娘,然後工作才順暢。
只是孫婧的回來卻是讓人有些意外,在首輪PK競賽裡敗北的她,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直接進入維乙安的設計部門,當了設計師助理。
歐陽婷婷對孫婧的不滿相當明顯,每天有事沒事的在辦公室裡吐槽,一度懷疑維乙安的眼光,怎麼能容忍這種人品的人踏入設計部門這麼神聖的地方。
只是她雖然心裡不滿,但到底還是不敢有什麼作爲,只是憋着生悶氣,成天嘟着嘴不爽快。
離“月光半島”首席設計師競聘的日期越來越靠近,爲了讓效果和設計最爲合理,這幾日的設計部幾乎都在加班。
顧南溪與陸西顧幾乎是直接住進了設計部,整日整夜的設計和調整,務必將整體畫面勾到最好。
臨近競聘賽的前兩天,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是同城的號碼,顧南溪也沒有多想,直接接聽了。
不過半秒,顧南溪的表情數年震住,表情突然也凝重起來,她附和着回了幾句話。
事情似乎有些着急,她掛上電話,向陸西顧交代了幾句後,立刻就往門外給衝了出去。
辦公室裡的人被她火急火燎的行動弄得有些雲裡霧裡,甚至還有多了點擔心,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過,確也是大事。
畢竟,才與她見過面不久的袁老頭,今天家屬來電,說要見她最後一面。
以前雖然討厭袁老頭,但當自己經歷過生離死別又懂事後,對於自己過往幼稚的行爲,倒還是懂得檢討。
對於恩師的感謝由衷而發,她有些擔憂袁老頭,一路拼了命的衝過去。
家屬說是迴光返照,他見到顧南溪時,幾乎笑得合不攏嘴。
袁老頭的身體有些脆弱,讓家人遞給顧南溪一個文件袋,開口,嗓音撒啞的說道:“打開看看。”
顧南溪皺了皺眉,將信將疑,根本沒有多想,立刻給接了過來。
那是一個用牛皮紙包裹的信封,很大很厚,裹得嚴嚴實實。從封口的線條可以看出來,這個牛皮紙的信封邊角有些磨損,似乎已有些年頭了。
她有些不明白,擡眼,詫異的看着袁老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