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溪見狀,跟着繼續笑了起來,絲毫不怯懦,繼續挑釁起來,“怎麼,爲了你最後的靠山,要裝乖了?”
維乙安幾乎是咬牙切齒,吼道:“你別太過分!”
顧南溪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笑了笑,說道:“就算我再怎麼過分,而你,又能拿我如何?”
維乙安瞪着她,滿臉表情猙獰,“……”
“瞪我?”顧南溪冷冷地哼笑出身,諷刺道:“與其在這裡耍你的公主脾氣,倒不如想想要怎麼收拾你媽留給你的爛攤子!”
聽到顧南溪侮辱劉詩雨,維乙安立刻炸毛,指着她吼起來,“你!”
顧南溪沒有那個心情和她鬧,不屑的睨了她一眼,轉臉看着林放,公式化地說道:“林總,方便帶我去和醫生談一談嗎?”
林放的態度倒是恭敬,做了個“請”的收勢,“好的,您這邊請!”
安排了抽血檢查指標,因爲結果還需要等一段時間,顧南溪不喜歡醫院,和醫生隨意聊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醫生盯着自己的記錄本,愁眉不展。
林放見狀,立刻開口詢問道:“唐醫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唐醫生愁着一張臉,“如果真的要盛太太來捐獻,恐怕風險會很大。”
林放有些不解,問道:“爲什麼?他們是直屬親屬,而且,最目前爲止兩人的指標不是都匹配嗎?”
唐醫生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語氣凝重地說道:“確實是匹配,但現在有個問題,從剛纔護士那裡調出來的病歷,盛太太對麻藥免疫。”
林放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對麻藥免疫?”
唐醫生將病歷展開,指着注意欄項,說道:“對,盛總那邊遞來的詳細資料,因爲五年前強度性的手筋修復手術,已經讓她對高劑量的麻藥免疫。如果要做手術,恐怕問題很大。”
林放一聽內心極度惶恐,情不自禁的問道:“對高劑量的麻藥免疫,她的手傷得到底是有多重?”
“記錄顯示,右手筋腱攔腰切碎,由Johnson主刀統共經歷十二次修復,手術過程中過度使用麻藥,導致病人神經性免疫。”唐醫生看着上面觸目驚心的記錄,表情除了震驚外,對於顧南溪倒是更多了幾分痛惜,“能動手術對高劑量麻藥免疫,她肯定是經歷了非人的折磨。”
林放聽着,臉色更是凝重。
造化弄人,不僅讓相愛的人天人永隔,更讓良善的人遭受如此難掩的沉痛。
他真是恨,自己的力量淺薄,沒有儘早的找到南暖和顧南溪。
他帶着些滿心的惆悵,回了病房。
站在ICU外,透過透亮的玻璃,靜靜的看着內裡躺着的男人。他見證過維明翰這些年獨自走來的悽愴,與劉詩雨之間名存實亡的婚姻,他這一生,都在等那個如春日陽光的南暖。
耗盡半生,做過最壞的打算,或許南暖已嫁做人婦,卻沒想到,是早已歸作塵土。
如今,要是他知道,顧南溪的身體是這樣的情況,恐怕……
想到這裡,林放的眉頭皺得更加的緊……
顧南溪從醫院出來時,心裡難掩的沉悶。
一個人寒涼久了,大抵是更加渴望溫暖的。
她撫了撫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盛世昨夜死皮賴臉帶上的,還威脅她要是拿下來,就變着花樣的收拾她。
想着他清晨撫着她手的樣子,內心竟是一陣的溫暖。
給維明翰捐肝到底算是件大事,總不能就這樣獨自決斷,貿貿然就處理。
那頭隨時暴走的獅子,發起怒來,誰攔得住。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盛世。
黑曜開車送她,一路直接去往了言氏集團。
打從在Daisy的個人主頁裡公佈出真實身份後,顧南溪這倒是首次出現在這裡。
日前,她都是名不經傳的建築設計師一枚。
今時今日,她既是Daisy,又是盛太太,重重身份加身鍍金,人氣直線上升。
大剛跨進大門,內裡的工作人員便立刻迎了上來,滿臉激動。
“Daisy,是Daisy唉……”
“天啊!Daisy居然就是顧南溪,真是太意外了!”
“哎呀,顧南溪平日裡最不愛露風頭,現在想想,還真是與Daisy如出一轍。”
“她可是獲得全球最知名的建築設計師大獎,這樣的高聳入雲端的人物,居然讓我見着活的了!”
“好激動啊!我居然和這麼牛逼的人一起共事啊……”
“……”
甚至有人衝上來,激動的看着她,說道:“盛太太,你能幫我籤個名嗎?我好喜歡你的設計,真的,超級超級喜歡……”
“……”
這些沒來由的討好讓顧南溪很不適應,她雖不喜歡,但也並沒有給別人擺譜,衝着對方溫柔一笑,接過筆,簽上專屬於“Daisy”的Logo,然後禮貌的點頭表示感謝。
黑曜領着她,坐盛世的專屬電梯,一路毫無阻礙的直接上了五十六樓。
整層辦公室,還是一如既往的,顏色黑沉莊重,外面的秘書室內傳來噼裡啪啦的敲鍵盤聲。
葉辰放下手邊的事,立刻走過來,對着她點了點頭,恭敬地說道:“太太,你來了!”
額……太太……
顧南溪有些彆扭,看着他,立刻糾正道:“葉特助,還是叫我南溪吧!”
葉辰笑得有些勉強,倒是指着盛世辦公室房門,說道:“盛總說了,讓您直接進去就行。”
顧南溪挑了挑眉,她可不記得給盛世說過自己會過來,想必,已經有人通風報信了。
她瞄了一眼旁邊的黑曜,那人立刻做賊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將視線轉到其他位置去。
顧南溪也不拆穿他,點了點頭,徑直往盛世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盛世在辦公桌前批改手裡的文件,見進來的是她,立刻迎了過去。
他倒是得空着偷香,將顧南溪摟在懷裡,輕輕地嗅了嗅她髮絲的味道,聲音笑得有些低,喃喃地說道:“嗯!就是這個味兒!”
顧南溪被逗得有些樂了,笑了起來,問道:“什麼味兒?”
盛世摟着她,嗓音變得有些低沉,“嗯!盛家太太的專屬味道!”
說完,心情大好的捧着顧南溪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
這兩相交戰,顧南溪差點城門失手。
掙扎着護住被扯得歪歪扭扭的衣服,顧南溪窩在沙發裡,踢着盛世,直叫他“老流氓”!
盛世被她罵得卻是心情舒暢,難得開懷大笑,順勢將她摟在懷裡。
顧南溪難得見他心情好,恰逢適宜的摸出了那份從醫院拿的手術同意書,甩在他面前。
盛世盯着面前的手術同意書,接過,匆匆地瞄了一眼,對着顧南溪挑了挑眉,面色有些凝重,聽不出情緒地說道:“別告訴我,就這樣一點小恩小惠,你就要我送自己的老婆去“開膛破肚”?”
顧南溪不滿地用腳踢了踢他,嗔怒道:“什麼“開膛破肚”,別說得這麼血腥好嗎?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手術而已?”
“小手術?顧南溪,你確定這是小手術!”盛世去不依不饒,一把將顧南溪扣在沙發裡,低頭,用力地咬住她的脣,狠狠地咬了起來。
顧南溪被咬得有些痛,連忙用手拍他,惱道:“混蛋!你幹嘛,痛!”
盛世咬着她的脣,狠狠地用力,語氣有些惱怒,“這點疼你就怕了?你是不是沒長腦子,忘了麻藥對自己沒用!”
對呢!當年因爲右手手筋被挑斷,她中間經過太多的手術,正常劑量的麻藥對她來說,幾乎是毫無用處。
如果要開膛破肚,那麻藥的計量,誰都無法控制,萬一中途藥效過去,那她不得活活痛死過去。
想到自己的肚子被劃開,然後有刀子在自己身上割,然後有針有線的將自己的肚子縫起來。
顧南溪想着那血淋淋的場景,她禁不住背脊發了寒。
盛世見她倒是有些怕了,立刻低下頭,咬着她的脣,懲罰似的,怒道:“現在知道怕了?顧南溪,你說,你該不該,該不該!”
顧南溪直呼痛,立刻乖巧地討饒着道:“嘶……痛痛痛唉!”
她蹙着眉,呼呼地直鬧,小女人的模樣,讓人心情大好。
盛世捏了捏她的鼻尖,訓斥道:“小沒良心的,痛了你才長得了記性!”
顧南溪別開臉,躲開他的戲弄,反手摟着盛世的脖子,撒嬌起來,“別鬧!雖然以前查的結果是匹配,但今天醫生還是讓我抽了血,還要對比各項指標才能確定。”
盛世鼻子裡直哼哼,依然不甚高興。
雖然劉詩雨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但月光半島的工程還在進行,維明翰那裡已是不能等,手術已是刻不容緩,在此之前,顧南溪必須要處理好手邊的事。
因爲南山的事,詹禕受到牽連,月光半島項目折損一員得力干將,雖然眼下情況有些燒腦,但他畢竟有愧於自己的老師,進去蹲幾年,也是應該的。
顧南溪其實有些擔心,如果自己不在,讓李明陽獨挑大樑,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去設計部時,歐陽婷婷和李明陽正忙得熱火朝天,讓她意外的,是內裡突然增加的人。
Jeol Sanders竟然帶領着自己的隊伍,在設計部裡分工合作,忙得一步樂乎。
顧南溪被嚇住,不可思議地喊道,“天吶!Jeol Sanders你怎麼在這裡?”
Jeol Sanders從一堆設計圖裡嘆起頭,拍了拍身邊的助手,讓他們繼續,自己則推了推眼鏡,張開雙手向顧南溪走去,“Daisy,祝福你,終於得償所願。”
顧南溪有些摸不着頭腦,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Jeol Sanders看着周圍的團隊,詫異道:“嗯?難道你不知道嗎?這都是盛總安排的。”
顧南溪滿眼的疑惑,“什麼意思?”
Jeol Sanders笑了笑,說道:“很早以前盛總就同我談好參與月光半島的設計……”
顧南溪更是不明白了,“很早?”
Jeol Sanders 立刻點了點頭,肯定道:“是的,在你回國前。”
顧南溪臉上的愁雲更是濃了,“回國前?”
“嗯!”Jeol Sanders 也不逗她,開口解釋道:“當時,盛總找到我,請我參與指導月光半島的設計。”
顧南溪聞言,立刻激動起來,問道:“Jeol Sanders,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Jeol Sanders 笑着,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恕我直言,當時你心如死灰,對國內的一切恨之入骨,再則,我只是作爲顧問,並不直接參與,盛總這邊也遲遲沒有動工,我當時也沒太在意。”
請全球最著名的建築設計師Jeol Sanders來做設計顧問,這不是屈才嗎?盛世的腦子是怎麼想的啊?
顧南溪看着自家老師,開口說道:“請您做顧問?Jeol Sanders,憑您的資質,他怎麼會就請你來當顧問。”
Jeol Sanders 看着面前的傻姑娘,也不再饒她,笑了笑,道出事實,“當然,建築設計圖早已出來,我總不能喧賓奪主吧?”
“設計圖那時候就出來了?”
這下顧南溪就更加不懂了,如果設計圖案早之前就出來了,那爲何盛世要全球徵集建築設計師呢?兜兜轉轉,還甄選,競聘,繞了那麼多的彎路。
做這一切是閒得發慌?繞一圈來否定自己以前的設計方案?
這腦回路,還真是奇怪。
Jeol Sanders實在是受不住,於是將設計圖下的複印稿丟在她面前,笑着說道:“喏,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
顧南溪低頭,看着攤開在面前的設計稿。
很熟悉的設計圖,就是她來月光半島的第一天,當時人手一份發下來的設計圖。那份出自多年前,還是年少的顧南溪,拙劣的建築設計。
誇張、不着邊際、飛揚跋扈,天馬行空,不入常流的設計。
顧南溪的表情,從驚愕變成呆滯,然後放空。
兩次見到自己少不更事時的手稿,心情是絕對不一樣的,第一次她是憤怒,憤與盛世的開始,憤自己的滿腔柔情被辜負;這一次,她的眼裡卻突然含着濃濃的淚,感動的,激動,說不清的,五穀雜陳的。
現實告訴她,那場她自以爲濃墨重彩哀怨傷情的愛情裡,從來不是她一個人在付出。
盛世的愛,潛移默化,悄無聲息。她只是,發現得太晚,太晚。
Jeol Sanders單手撫了撫下巴,略微的挑了挑眉,打趣道:“嗯,很難想象,這是出自日前最火熱的建築設計師Daisy之手。”
顧南溪的臉頰掛上一絲溫柔的笑,開口反問道:“Jeol Sanders,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Jeol Sanders聳了聳肩膀,笑着說道:“嘿,寶貝!黑歷史……誰沒有……我只是感慨你的運氣,畢竟有人願意不顧一切替你成全不可思議的夢……”
關於南山的事,媒體進行了大肆報道。
多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行業間的惡性競爭,人性的醜陋。劉詩雨鋃鐺入獄,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維明瀚在病房裡錄製的視頻。
只見他一身病號服半靠在病牀上,渾身插滿管子,對着鏡頭,爲當年的遇難人員做出賠償。
他的舉動,在外人看來,或許是爲劉詩雨減輕一些罪孽,又或許,是在極力挽回維家的聲譽。
總之,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在外人看來,都是在脫罪。
顧南溪去監獄看劉詩雨時,天上掛着的是光彩四射的太陽,將她的心,照得通透溫暖。
只是她纔剛到門口,就見林放帶着兩人從裡面出來。
見到顧南溪時,林放的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
顧南溪並沒有多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側身往裡走。
才跨出一步,身後突然傳來林放的聲音,“顧小姐,您不好奇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嗎?”
顧南溪守住腳,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轉身,目光疏離地看着林放,“爲什麼我要好奇呢?想要爲劉詩雨脫罪,敬請隨便。”
說完,顧南溪轉身就走。
“我是受維董之託,帶律師來和她簽署離婚協議的!”
顧南溪猛地收住腳,被林放的話震得頓時愣在原地。
“……”
她並沒有回頭,只是背對着林放,冷笑一聲,淡淡的說道:“夫妻本是同林,大難臨頭各自飛。明哲保身,確實是維董的明智之舉。”
林放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說道:“顧小姐,我想你對維董是有誤會。他這樣做是因爲……”
顧南溪揚聲打斷他,說道:“我想你沒有向我解釋的必要,我不需要,南暖也不需要。生求不來的東西,死了,她也就更加不需要了!”
末了,她也不多做停留,漠然的說道:“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陪你嘮叨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往裡面走去。
林放現在原地,皺着眉,百感交集。
接待顧南溪的,是蓮城看守所的監獄長。安排的地點,也是獨立的會客廳。
沒有隔板的厚重玻璃,顧南溪坐在桌前,靜靜的等待着。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直到面前滾燙的熱水冷卻,門外才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劉詩雨身着一身藍灰色的囚服,頭髮隨意的扎着,由女看守員帶着。
她現在門口,滿臉滄桑,手腕上銬着一把閃着冷光的手銬。
顧南溪皺了皺眉,對着旁邊的監獄長說道:“能幫她把手銬打開嗎?”
監獄長聞言,有些猶豫,但考慮到顧南溪的身份,立刻擡手,示意工作人員執行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