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浮雲在湛藍色的天幕上,絲絲綿綿地漂游着。突然,一陣寒風掠過城牆,冷得所有的人裹緊了衣衫。
駱驚風抖了抖雙肩,極目遠眺中,沒看到任何人影出現。
“驚風,你感覺今早他們會出兵嗎?”
長鬚老人也是受不了寒風刺骨,裹了一下身上的長衫。
“老伯,雖然現在沒出現什麼情況,但是,我感覺王尋一定要出兵的,他已經耽擱不起了。因爲他們的目的地是邯鄲,就咱們這一畝三分地上,耗費了這麼長時間,再不出兵血仇,年都過不上了。”
他很深沉地微笑着,但緊皺的眉頭,還是表露出了他的焦慮,他的擔心。
王尋不出兵便罷,一旦出兵,那就是傾巢出動。而且是幾十萬士卒和上萬驍將猛員,更讓駱驚風擔心的還有不知情況的等待。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萬獸所部,因爲那些野獸兇悍、狂魔。我在驍將猛員時,就早有耳聞。”
長鬚老人跨前一步,站在了駱驚風身邊。
“老伯,其實我進過萬獸所部的陣營,是很兇殘,很嚇人的,但是我感覺並沒有傳說的那麼厲害。”
“你是說在上次的城外乘亂偷襲吧?”
“不是那次,王尋剛到城外駐紮的時候,我就進去過,而且對絕大多數猛獸進行了觀察。”
駱驚風回頭望了一眼長鬚老人。
“那些野獸最厲害的也就是上次在城門外,被放出來的那種,剩下也就是些長相嚇人的變異動物。我想其作用,不會過於驚奇,我倒是不很擔心這個。”
“那你擔心什麼,雖然王尋的士卒多,有驍將猛員,但是這個並不強大,我們完全可以對抗的。”
“也不是這些,我現在主要怕的是,他們會不會增兵,或着調來更多的士卒。本來就已經幾十萬了,是我們的守城士卒的幾十倍,如果再增加補充兵力,那我們真是沒一點勝利的可能。”
駱驚風側過了身子,斜着靠在了城牆上,一臉的憂鬱,焦急。
長鬚老人看到駱驚風的神態時,之前的不肖一顧急劇變成了沉思狀態,他彷彿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後果。
噢!
“你這樣說,我還真是想起了一件事。”
長鬚老人走近了一步,基本上和駱驚風是挨着肩膀的。
一個急急地晃動,駱驚風站直了身子,臉上剎那間,浮上了驚異和驚恐之色。
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沒有道理的推測。王尋駐紮在昆陽城外都這麼長時間了,一直沒有着急着全面進攻,雖然有過幾次,但都是些小規模的驚擾。而且昆陽城能不能攻下來,其實對他來說不是最終的真實目的,其目的地是邯鄲城。
那麼,等這麼長時間,王尋肯定是另有深意的,而且,有可能在出發前,已經領受了王莽的其他旨意。
“老伯,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增援,或着另有大軍的到來?”
駱驚風前思後想了整個過程,覺得除了這些沒有別的可能。
“你猜到的是正確的。我們臨出發前,好像有傳言,嚴尤偏將軍也率領一部分大軍,早我們幾日出發了,但不知去向。”
長鬚老人一邊沉思,一邊說着。
“那他是去哪兒,難道一點消息都沒有打探到嘛?”
“沒有,當時我也沒有那心情關心這些,只是聽說王尋和嚴尤最終要會合,至於在什麼地方還真是一無所知。”
“那就對了,應該說,王尋和嚴尤大軍會合的地方就是咱們這裡,就是現在的昆陽城。”
駱驚風瞪着眼睛,狠狠地指了指眼下的城外。
長鬚老人的這個信息,完全和駱驚風所顧慮的事相吻合了。
王莽在之前已經看到了羣雄四起中,惟有劉秀的勢力不可小覷。在討伐八王之亂後,他沒有直接征討正在雄起的銅馬、五校、富平和上江等大小近二十股達百萬人的反叛。卻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對付劉秀這股勢力上,而且是集中了大部分兵力,包括王尋、嚴尤這些元老舊帥統領的幾十萬朝廷重兵。
“問題是,圍困昆陽城,就王尋現有的兵力完全滿足了,爲什麼還派嚴尤來會合,這似乎不合正理。”
長鬚老人一臉地疑惑。
他緊張得顧不上拂動一下被風吹亂的長鬚了。
“這可能就是王莽不尋常的一面吧!眼下更關鍵的是,我們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所以,我感覺這仗不好打,昆陽城到底是守着好,還是放棄撤離好。”
駱驚風擡頭望了一眼天穹。
他陷入了無限的焦慮中。
此時,雖然劉將軍還在昆陽城,但守城的士卒不足萬人。就是奮力一搏,對付王尋是不成問題,但嚴尤的到來,那又將是如何去戰。
原本就很懸殊的攻城與守城,卻又要冒出個嚴尤的會合,這不是徹底擊碎了駱驚風的縝密計劃嗎?
唉!
“還是我太輕敵了,沒有靜下心來徹底想個明白,早幾日前,咱們直接發動主攻,那樣就好了。”
駱驚風無力的搖着頭,又是一個極爲失望地瞅了一眼長鬚老人。
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年少豐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了過來。
“老大,畫風不見了。”
他雙手按在了雙膝上,弓腰勾着頭開始了大喘着粗氣。
“你說什麼?畫風不見了。”
駱驚風疾步站到了城牆邊,俯視着下面,又左右尋望着。
只要視線能夠看到的地方,他都進行了仔細的瞭望,根本就看不到畫風的影子。
“她什麼時候不見的?”
“出了官邸後,你們在前,我在最後,畫風和謝姐說了幾句話,我超過她們後,直接去了城門口,但是到現在都沒看到過她。”
年少豐雖然慢條斯理地說着,但是有些話還是沒有說明白。
“你和她沒有一起走?”
嗯!
“我先走的,而且走時她和謝姐還在說話。”
年少豐驚慌地注視着駱驚風。
“那你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
“不知道啊。”
“是不是她還在官邸?”
“不在,我都派了人去找,根本沒有人影。”
年少豐終於平息了下來,一口長長地呼吸後站直了身子。
駱驚風擰在一起的眉頭,使額頭與鼻樑上聚成了一塊高高隆起的肉褶。
他仰着頭的瞬間,雙手交叉拉着披風,慢悠悠地走動着。
“她會不會是臨陣脫逃了?”
長鬚老人驚懼地瞅了一眼年少豐,急急地攔住了仰着頭,走動着的駱驚風。
“驚風,是不是她怕激戰失敗而逃離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該隱瞞起來,別因此而影響到士卒的情緒。”
低頭平視着的駱驚風搖了搖頭。
“根本瞞不住,咱們守城的士卒,這幾日的情緒本來就很低落,畫風的失蹤,也許已經傳遍了整個城門。”
“那你計劃怎麼補救?”
長鬚老人還是沒有聽懂駱驚風話中的意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隨她去吧!”
駱驚風若有所失地回望了一眼長鬚老人。
“不過我倒沒有擔心影響士卒的情緒,關鍵是這個畫風此時的逃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我感覺就是老伯說的那樣,她怕守不住城。”
年少豐望了一眼長鬚老人。
“應該沒有別的什麼原因,她最清楚王尋的戰鬥力。可能得知劉將軍將大軍布控在邯鄲後,滿城就萬八千的守兵,在她看來,根本就沒法堅守,更沒一絲勝利的希望,所以直接嚇跑了。”
長鬚老人認真地分析並解釋着。
唉!
“我還是感覺怪怪的,畫風的逃離可能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這麼簡單,但是事已至此,想也沒用。”
駱驚風伸手捂了一下胸口。
“我的心怎麼跳得這麼急,有蹦出來的感覺。”
他說着,狠勁地旋轉着手掌揉了揉胸口。
“你是太緊張了。”
長鬚老人踮着腳尖,一隻手伏在了駱驚風的肩膀上。
“雖然我們嚴重奇缺守城的人,但是多一兩位和少一兩個沒多大區別,還得靠雙方激戰中能否抓住戰機。”
“老伯,既然這樣了,我想調整一下咱們既定的守城戰略。”
駱驚風展開了緊皺着的眉頭,臉上的肌肉放鬆了一下。
“那你說說看。”
“我想將東西門的守衛士卒撤離一部分,集中在南門來。”
“那我更難以守門了。”
年少豐驚異地盯着駱驚風。
“不用你守了,留些士卒和校尉就行了。”
駱驚風看了一眼年少豐驚懼的表情,艱難的一笑後,又盯住了長鬚老人的眼睛。
“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們不如集中兵力,在王尋到來的第一時辰,來個突襲驚擾。”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反正根據我們現在的人員,打正規仗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而且還會有嚴尤的援兵,勝算根本就沒有。”
駱驚風徵得長鬚老人同意後,轉頭望着年少豐。
“你現在就去通知姐和天梅,並調動兩個城門的兵力到南門守衛。但一定要交待校尉們只能誓死守衛,不得擅自迎敵。”
他說着,從袖中拿出了那個虎符遞給了年少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