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君用眼角處的餘光,已經看到了二白帶着輕蔑的眼神,而且還是那種極其的置疑否認的眼光。
對於二白的這種表情,林致君非常清楚,也很明白,他這是在挑戰有沒有信心和膽量。如果不選擇直接進城,那瞭解不到城內的動靜,爲大軍的到來,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所有的罪責當然就被二白推脫得乾乾淨淨。如果長驅直入雖然擔着被訓斥的風險,但也能表現出膽量,足以鎮住二白的妄爲。
這樣一想,她還真是選擇了必須進入的決定。
“二白校尉,傳令直接進駐信都郡,在城裡選擇地方駐紮。”
林致君的這一聲喧喊,剛好應了二白的心思。
“是,我這就傳令下去。”
二白已是興高彩烈地調轉了馬頭,急速揚鞭催馬朝着大隊人馬奔去。這可是難得的一次表現機會,也是他最喜歡看到的結果。
自從歸順駱驚風以來,因爲自己功夫遠遠低於所有人,也因爲自己不如範建那麼能說會道,根本就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連年齡最小,資歷不夠光彩的林致君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別說駱驚風的重視了。一直默默無聞中,二白等待着的就是能顯現出自己有着不比別人簡單的頭腦,當然,這一次就是個最好的機會。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進入了信都城以後,只要能打聽到有關銅馬聯盟的人,或着知道一下赤眉的下落,那耀武揚威的時刻就牢牢的把握在了自己的手裡。只要有大功一件,別說她林致君了,就連駱驚風也會另眼相看。
二白越想越興奮,似乎,就在這一刻,已經看到了結果一樣,令他眉飛色舞着。
當他再次調轉馬頭,追趕上林致君的時候,那激情四射的表情,已經毫不隱瞞地展現了出來。
“林督軍尉,你總算是開竅了。”
一句帶着譏諷的說話之後,還沒等林致君回話,他已經疾馳着奔向了城門口的方向。
微微搖着頭,緩緩皺起了柳葉眉的林致君,雖然張開了嘴巴,但是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其實,她很清楚這是爲了搶功,爲了表現而選擇的一次抗命行動。
就這麼個行動抗命的罪責已經是在所難免了,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搜索到有用的信息,哪怕是一兩次的交鋒,都有將功補過的機會。但是,讓林致君擔心的是,萬一遇到勁敵,那可就是全軍覆滅的葬送性命,別說將功補過的期望了。
林致君最後做出長驅直入,直接駐紮在信都城內,並不是簡單的賭氣決定。根據她之前的打聽,信都郡除了王莽的一點守城兵力之外,根本就沒有其它任何可以藉助的勢力。至於駱驚風所說的銅馬聯盟和赤眉的人,那更是不可能出現的。正是有了這樣的前提思量之後,才讓她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
轉過荒丘走上寬闊的官道時,林致君已經看到了二白疾行的背影,在城門口連盤查都沒有過,直接策馬進入。
這一看,倒讓林致君放心了下來。說明信都城裡就是之前她打探到的情況,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勢力可言。
也許是戰亂年代,百姓見到了太多的士卒進出。三萬人的先鋒士卒,雖然算不上是大軍壓境,但至少也是突然中的驚懼吧!卻根本就沒有人正眼注視,最多也就是一兩個過路之人投來驚奇的目光,卻又是瞬間的一閃即過。
穿過城門,進入城內的教場時,林致君突然勒住了馬頭,停止了前行。她覺得怎麼這麼安靜,靜得似乎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就在這一刻,林致君還在愣神回頭的一瞬間。
咯吱,突然的關門聲。
咣噹,一聲,厚重的城門被官兵迅速關閉了。
嘩啦啦。
一陣吵雜的腳步聲和錚錚的鐵器相撞聲,整個教場的兩邊圍攏了大量的士卒。那閃着銀光的長矛鐵戩,似乎被進入的三萬人多了一倍還要超出一些。
哈哈!
一聲洪亮的大笑。
從入口的方向,幾員驍將涌動着的人羣中間,一位滿臉鬍子的將軍走了過來。身後的旗帳上,明顯的刺繡着王字,非常的耀眼閃亮。
“還真是被預料定了,我看這一次讓武信侯怎麼向我們交代。”
他獰笑着繼續走了幾步,卻站到了林致君正對面的三步之遙。
當說出武信侯的時候,加上他身後的旗帳上王字的觸目驚心,林致君這一下全然明白了。被包圍了的官兵,根本就不是王莽駐紮在信都城的守城官兵,而是邯鄲城新立天子王朗的麾下。
知道了這一點,林致君已經懊悔到了腸子都在發痛的地步。
前後想了那麼多,也想了那麼清楚,就是忽略了王朗的派兵。更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在這裡等着自己的到來,而且還是個主動送入虎口的舉動。
雖然很意外很擔心,也很失望。但是林致君卻沒有因此而大亂方寸,逃離或着是硬拼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位將軍,我還真是沒有明白你們再說什麼!”
林致君強裝着十分詫異的樣子,開始了糊弄着說話。
“好了,跟你沒有必要多說,該我知道的已經全部知道了。”
滿臉鬍子的將軍微笑着說完,右臂向前一揮。
“給我全部繳械,如果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他的說話聲音,已經洪亮得飄蕩在了整個教場上空,因爲洪亮大聲,竟然是迴音繚繞。
就在滿臉鬍子的將軍揮臂喊話時,所有圍着的士卒,同一時間撲向了已經愣神着的三萬先鋒士卒中。只是幾個簡單的長矛揮動,林致君帶來的所有士卒,已經是抱着頭被推搡着排成了長隊。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林致君的大喊根本就沒有人搭理。
當所有的先鋒士卒被排好隊的時候,就是幾十號的人馬圍攏到了林致君騎着馬的四周。同樣是長矛亂刺着嚇唬的時候,幾個校尉模樣的人直接從馬背上扯下了她,推搡着站到了滿臉鬍子的將軍面前。
“我們幹什麼你會明白的,不過還需要你老實着等下去。”
滿臉鬍子的將軍,除了鬍子遮掩的地方,其它能看到的臉頰都是十分興奮的樣子。
這一次,他的說話是很平和很清淡的那種諷刺。又是一個急速的揮動手臂之後,全身高興得抖動了一下轉了過去。
“給我全部帶走。”
他是背轉着身子,大聲喧喊了一聲,卻開始泰然自若地走了。
從進入信都城,到被突然的圍困繳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這一刻。
林致君才明白了駱驚風的擔心,也理解了他猶豫不決的關鍵。
一陣輕風掃過的時候,卻是那麼的冰涼。
而此時,通向信都郡的官道上,一隊很特別,卻又十分威嚴的士卒,正在向着信都城疾行。
地黃既像獅子,又像黃牛,卻什麼都不很像,完全就是一隻巨大螃蟹模樣的四不像。它六隻巨大的長腿,宛若划動的木漿在水中撥動,眼花繚亂地極點着路面,快速地向前移動着。碩大的腦袋後面,兩隻懸空亂動的鉗爪,不停地磕碰着。
駱驚風和越明月坐在地黃背上,迎風飄蕩的黃色長毛已經掩蓋了他們落坐盤膝着的雙腿。
咿!
“師傅,我第一次坐在地黃的背上哦!這感覺比騎馬舒服多了。”
一路上,越明月除了四處張望,就是不停的讚歎不已。
“你都說了多少遍了,能不能換個其它話題。”
駱驚風遠望着的時候,緩緩地轉頭,只是很焦慮的瞅了一眼。
“除了坐在地黃背上的感覺,我還真不知道說什麼了。”
越明月的手撫摸着地黃背上的長毛,那微笑着的表情,完全就是喜不自禁的樣子。
“本來我不想讓地黃張揚地出現在世人面前,但是,這一次不同於往常。咱們已經擁有了大隊兵馬,而且又有女兵助陣,索性改變一下,展現我們不同於一般大軍的陣勢,直接來個永世難忘。”
駱驚風露出了自喜的表情。
“這樣看來,我收下女兵也沒有錯,倒是成就了你的願望。”
越明月偏着頭,傻笑着盯住了駱驚風。
“你也別沾沾自喜了,坐在地黃背上,不僅僅是爲了炫耀,關鍵是這樣走路既舒服,又行軍快。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致君在信都郡的情況,就怕她出什麼亂子。”
“你這不是多餘嘛!信都郡能有什麼亂子,咱們的兵馬是二十萬的數量,足以踏平整個信都城的,有什麼擔心的。”
“有那麼容易踏平的話,王朗早就佔領了,到現在還是人家王莽的控制範圍。那裡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肯定是被多家勢力所牽制的兵家必爭之地。”
駱驚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
“不管到底有多厲害,只要我們到了,那就沒有他們一點事了。”
越明月挪動着身子,向着駱驚風靠近了一下。
“你錯了,別看信都郡不大,但是注意那個地方的人不會只是我們,有可能現在已經是大軍壓境的緊張了。”
駱驚風偏移了一下坐姿,讓開了越明月依靠過來的身子。
咿!
“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馬上不就趕到了嘛!”
越明月說着,一把抓住了駱驚風的胳膊,直接依偎在了他的身邊。
這時候,駱驚風想躲避都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