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
連叄苦看着墓碑上開朗的阿甜,連百合花也沒有她的笑容美麗。
一年未見,連叄苦話家常般與阿甜說了很多話。
“對了,阿甜,哥哥找到臭小孩了,記得嗎?她是你的同學甘藍,你們以前很要好的。我們現在是愛人,要結婚了,本來想帶她來看看你,但她似乎還沒有原諒我,不願意上來。不過不用擔心,下一次哥哥一定帶她來看看你,你若是見了她一定會很開心。”
“我幫你把人帶上來了。”連叄苦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呵呵,果然來了。
連叄苦循着聲音望去,渾身血液驟冷,塵封多年的恨意重現於心。
那人用一把匕首挾持着甘藍,刀鋒緊貼着甘藍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便可割破甘藍的血管。
甘藍驚恐地看着連叄苦,身體害怕地顫抖,目光在向他求救。
“怎麼,老連,多年未見,不認識兄弟了?”那人盯着連叄苦,似笑非笑。
“遲郎廷。”連叄苦叫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咬牙切齒,言語間掩藏不住的恨意。
自己不該帶甘藍來,不該帶她來。
“我還以爲六年不見,老連你已經忘了兄弟。”遲郎廷道。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連叄苦道。
“唉,老連,當年的事是兄弟不對,一時昏了頭,做了錯事,我在監獄裡每天反省改過,表現好,減刑了一年。這不,一出來,就想着要來妹妹墓前認錯。”遲郎廷道。
“你就是這麼認錯的?”連叄苦怒瞪遲郎廷。
“嗨,這是你女朋友吧,既然來祭拜,弟妹也應該來看看咱妹妹。”遲郎廷道。
“你也配?放開她,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少廢話。”連叄苦道,拳頭握緊。
“我就喜歡老連你這直爽的性子,爽快。”遲郎廷說着,手上的刀卻沒鬆開半分,“一千萬。”
連叄苦冷笑。
“老連,以你的身家,這點小錢不過小意思。”遲郎廷見連叄苦沉默,“怎麼?女朋友的命不值一千萬?”
“你確定我給了,你就會放人?”連叄苦嘲諷性地說道。
“當然了,我現在只想要錢。”遲郎廷笑道。
“不要給他。”甘藍對連叄苦喊道。
“七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可結果呢?言而無信,你以爲我還會信你嗎?”一閉眼,連叄苦腦海中就浮現出當年阿甜死去的模樣,身體微微顫抖,心上止不住的發疼。
七年前,自己湊齊了贖金,按遲郎廷的要求給了他,可他不僅沒有如約放了阿甜,反而那般傷害她。
如果他們再晚去一步,阿甜就死了。
“小妹妹,刀下無情。”遲郎廷冷漠地瞪了甘藍一眼,手上用力,刀陷進皮膚中,皮膚泛紅,快要滲出血來。
遲郎廷又看向連叄苦,玩味一笑:“無論怎樣,老連,你只能選擇信我。這次兄弟不騙你,兄弟我只想拿了錢,便會馬上去國外,再也不回來。”
“把錢打到******賬戶裡,打完我就放了弟妹。”遲郎廷道,持刀的手愈發用力,甘藍的脖子已經滲出些許血珠。
連叄苦看了一眼甘藍,拿出手機。
“不能打,他不會放了我,比起錢,他更想讓你痛苦,他對你恨之入骨,他不會放了我。”甘藍見狀,連忙說道。
連叄苦與遲郎廷兩人聞言皆是一怔。
連叄苦停下手上的動作。
“胡說八道,我想要的是錢。”遲郎廷連連叄苦停下手上的動作,有些焦急,連忙反駁甘藍。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自己親口說過的話?”甘藍臉上鎮靜下來,方纔的驚慌恐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變了一個人。
“你怎麼會知道?你是誰?”遲郎廷他另一隻手強行轉動甘藍的臉,仔細看甘藍的臉,心中瞬間生起一陣恐慌,“是你?”
話一出,又馬上反駁自己:“不可能,你明明已經。”
“遲郎廷,你太小瞧我和警方。”連叄苦突然說道。
這句話甘藍一聽,覺得有些怪異,可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是哪裡怪異,可郎廷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甘藍的臉。
甘藍緩緩揚起嘴角,做了一個最人畜無害般的純真笑容,可這個笑容令遲郎廷恐懼萬分。
下一秒,趁遲郎廷心神鬆懈,甘藍一隻手手肘關節迅速狠狠朝遲郎廷拿刀的手,沒想到甘藍此時發難,力量之大讓遲郎廷拿刀的手一鬆,刀瞬間脫手,飛出幾米之外。
緊接着甘藍一個漂亮的迴旋踢,踢向遲郎廷的頭,遲郎廷吃痛,後退幾步,頭痛欲裂,扶着快折斷的手腕,憤恨地盯着甘藍與連叄苦。
雖有不甘心,但他知道今天的事完不成了,轉身便想逃離,一回頭卻發現身後有兩人舉着槍對着自己。
“警察,不許動。”言明厲聲呵斥。
遲郎廷不甘,可無可奈何。
言明與另外一位警察上前制住遲郎廷,對甘藍與連叄苦兩人點點頭,便押着人走了。
事情解決,甘藍也想走,可腳剛一動。
“又想一個人走?”
“我沒有。”方纔大概已經暴露,甘藍不想留下來,不想面對連叄苦。
“那你怎麼不等我?”連叄苦上前,抓住甘藍的手。
“這不是在等嗎?”甘藍道。
連叄苦輕笑了一聲。
“沒想到我們甘藍身手這麼好。”連叄苦一手擡起甘藍的下巴,看了看甘藍脖子上的傷,神色一冷。
見連叄苦神色不悅,甘藍以爲他生氣了,連忙解釋:“學過幾年跆拳道,女孩子嘛,學着防身,總沒錯。”
連叄苦輕輕摸去甘藍脖子上滲出的血珠,很是心疼和悔恨:“對不起,連累了你。”
“沒事。”甘藍摸了摸脖子,無所謂笑笑。
連叄苦俯身,用力抱住甘藍。
害怕,悔恨,自責,痛苦都包含在這個抱中。
“真的沒事,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別在意。”甘藍以爲他因爲自己剛纔被挾持脖子受傷而自責,連忙安慰他。
“七年前,對不起。”連叄苦緩緩道。
他是一個囚徒,此刻攤出自己所有罪責,展現在愛人面前,不求原諒,只求贖罪。
甘藍全身僵硬,瞳孔一縮。
原來他都知道了。
遲郎廷,你太小瞧我和警方。
原來剛纔他說得這句在那樣的場合聽起來很突兀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七年前,被遲郎廷綁架的不止連甜甜。
平安夜那晚,連叄苦載着連甜甜外出吃飯,卻在車上發生爭吵,連甜甜中途下車,連叄苦開車離開。
這一切被當時連叄苦商場的對手遲郎廷所見,在工作上遲郎廷因連叄苦連吃敗仗,已經破產,負債累累,妻子也帶着兒子離他而去。
遲郎廷對連叄苦恨之入骨,決心要報復連叄苦。
遲郎廷一路尾隨連甜甜,尋機綁架了連甜甜。
但遲郎廷沒想到的是,連甜甜下車後便給甘藍打了電話,她原本就是要去找甘藍。
遲郎廷綁架連甜甜時,甘藍正好找來,她目睹了一切。
以防甘藍報警,遲郎廷威脅甘藍,也綁架了甘藍。
甘藍與連甜甜被遲郎廷帶到市外的老家山裡的一出廢棄土屋藏了起來。
被綁架期間,遲郎廷一邊威脅連叄苦拿一千萬贖金,一邊對連甜甜施暴。
他知道,連叄苦最疼這個唯一的妹妹。
妹妹出事,就是對連叄苦最大的懲罰。
另一邊,連叄苦一邊聯繫警方,一邊拖延遲郎廷。
知遲郎廷爲人狡詐陰險,可不敢拿連甜甜的性命冒險,只能交了贖金。
但遲郎廷卻沒有守約,拿了贖金後,還想殺了連甜甜。
甚至騙連甜甜無甘藍,連叄苦拒絕付贖金,所以逼他撕票。
他除了錢,他更想要連叄苦痛苦。
殺死連叄苦最愛的人,他一定痛苦萬分。
在之前的施暴下,連甜甜已經重傷昏迷,處於瀕死之際。
那時甘藍爲了保護連甜甜,騙了遲郎廷。
“你要殺,就殺我,我是阿苦的女朋友,我出事,他一樣會很痛苦。”看着昏迷的好友,甘藍撒了一個慌。
“我沒聽說他有女朋友。”遲郎廷不信,他從沒聽說連叄苦有女朋友。
“我還在上高中,不能讓老師和家長知道我早戀,對我影響不好,所以我們沒有公開。你要是不信,可以看我的手機。”甘藍道。
甘藍這番說辭聽起來很有道理,遲郎廷拿起她的手機,兩人的手機早在綁架時便被遲郎廷拿走關機。
遲郎廷開機,一開機便看見了壁紙上連叄苦與甘藍相擁而眠的合照,非常親密。
還真是,連叄苦這道貌岸然的傢伙,這小女孩看着還沒成年。
“看見了吧。”甘藍道,言語不斷激怒遲郎廷,“他非常愛我,等我一到年齡,我們就會結婚。”
遲郎廷看向甘藍的目光變得非常危險,甘藍覺得再給他加了一把大火:“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綁架了阿甜,她要是被你殺死了,那麼你絕對逃不掉,下場不是死刑就是無期徒刑。”
“可我不一樣,除了我們三個人,沒有人知道你綁架了我。等阿甜醒來,你可以用我威脅她不許說出我被你綁架,我是阿甜最好的朋友,她爲了我,一定不會把我被你綁架這件事說出去,然後你放她走,只有這樣,阿苦和警方纔不會對你窮追不捨,你才能跑掉。這樣,事後阿苦即使發現我失蹤了,阿甜不會說,其他人也找不到你頭上來。他尋我不到,自然會痛苦。退一萬步講,萬一你被抓住,綁架比殺人的刑期可要短多了。”
那個時候,看着已經病態到封魔的遲郎廷,他不僅有很強的報復欲,還有殺人慾。爲了不讓他殺了阿甜,甘藍只能想方設法騙他將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個謊言雖然還是有一些漏洞,但那個時候那個狀態下的遲郎廷想不到那麼多,他想報復連叄苦,可他不想死,也不想坐一輩子的牢,甘藍賭對了,成功騙了他。
遲郎廷把甘藍藏在土屋外,叫醒了連甜甜,威脅了她。
連甜甜果然爲了保護甘藍,答應會閉口不言,只求遲郎廷不要傷害甘藍。
以防阿甜醒來發現甘藍死亡的蹤跡,也怕事後警方調查發現,遲郎廷帶走了甘藍。這山裡有個廢棄的水庫,平時不會有人去,用來藏屍最好不過。
出了廢棄土屋,雙手被綁的甘藍便一直在盤算,她不會真的想死,先前那番話只是拖延之策,她要的就是把遲郎廷調離土屋,一方面讓阿甜遠離危險,一方面拖延時間,連叄苦與警方肯定已經在找來的路上,還有師父。
時間不多了,自己要找機會試試,不能這麼死了。
水庫邊,殊死一搏,饒是甘藍學過一些身手,但她到底只是一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力量懸殊,遲郎廷有槍,她先前又爲了保護阿甜,被遲郎廷打傷。
甘藍腹部中了一槍,但她最後拼盡全力拖着遲郎廷一起掉下水庫。
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讓他回去繼續傷害阿甜。
但遲郎廷沒死,他從水庫中爬遊了出來。但甘藍沒這麼好運,她那般傷重,沒能從水庫中游出來。
等了一會兒,甘藍還是沒有游出來,怕警察找來,遲郎廷匆忙離開了水庫。
他本想回到土屋,但遠遠便聽見了人聲。
警察來了,遲郎廷轉身便逃,一個月後在鄰省被抓,綁架加勒索,判了八年。
而連甜甜被救回去後,在醫院躺了二十幾天才醒來,醒來後因遲郎廷還逍遙法外,因爲遲郎廷的威脅,她竟真的沒有說出甘藍的事情來。
遲郎廷不知道的是,他離開水庫後不久,甘藍便奮力遊了出來,但過於傷重和溺水,在水庫邊昏迷了。
是被找過來的龍瀟救起,送到了醫院,甘藍傷得更重,差點成了植物人,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了兩個月。
等她醒來,遲郎廷已經判刑入獄,而阿甜自己在家中自殺,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思緒從過往回憶中收回,痛苦縈繞於心。
剛得知阿甜的死訊時,甘藍恨遲郎廷,她也恨連叄苦,恨他導致阿甜被綁架,恨他不付贖金導致遲郎廷撕票,恨他後來沒能保護好她。
甘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阿甜活着,可她還是死了。
甘藍想,自己恐怕也瘋了。
遲郎廷已經入獄,暫時奈他不得。
於是,甘藍聯合阿甜的男友言明對連叄苦進行了報復。
連叄苦那時事業恰好也出現了問題,兩人輕而易舉查到了很多連叄苦的經濟罪證,連叄苦的眼睛也因兩人引發的意外失明。
可就在起訴前一天晚上,言明突然決定放棄起訴,還毀掉了兩人收集的所有罪證
“甘藍,他那個時候付了贖金,而且這些東西他是故意送給我們。”言明解釋。
阿甜是連叄苦唯一的親人,她的死,連叄苦早已痛苦萬分。言明想報仇,他便順了他的意,以此來懲罰自己。
甘藍不信,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她仍舊不願意相信。
甘藍想,那個時候自己只是想要有個人來承受她失去阿甜的怒火,而連叄苦成爲了那個對象。
這場報復,本就是欲加之罪。
感受着自己腰上用力的雙手,甘藍想,誰都有錯,誰也都沒錯。
“沒關係。”她雙手抱住連叄苦的腰,頭靠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