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找了家麪館，看着阿苦凹下去的臉頰，阿甜含淚點了兩碗牛肉麪。
而後又向麪館老闆借了充電器，給阿苦的手機充上電。阿苦的手機是雙卡的，阿甜把自己的電話卡安上之後，手機又想起了一聲信息提示音，有幾個未接來電，來自同一個人。
阿甜看着那串電話號碼，隨即撥打回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邊響起了一個粗獷的男聲。
“阿甜，你人呢？跑哪裡去浪了？”
“重慶。”阿甜回道。
“重慶？你丫的跑重慶去了？不會龍瀟也跟你一起吧？她也聯繫不上了。”那邊聲音又大了幾分，幾乎是吼出來的，阿甜對面的阿苦也聽到了。
“龍瀟早就想去重慶，你兩私奔了？太過分了，丟下我們哥幾個自己去玩！”阿甜把手機拿離自己耳朵遠了幾分。
聽完對方近兩分鐘的吐槽，服務員端來了面，阿甜只得打住對方：“行了，別逼逼，師父沒跟我一起來，她有別的事情要做。”
對方聽到這倆貨沒私奔，這纔好受點。
“有什麼事嗎？沒事別煩我，我正倒黴着呢。”阿甜拿了雙筷子就準備吃飯，餓死了。
“這不最近接了個演出，老闆欽點了你倆，結果你倆都沒影兒了。”對方說道。
“幫我跟老闆說聲抱歉，實在是去不了，等我回西安向他老人家賠罪。”阿甜道。
“筷子。”這時，阿苦開口，他“看”着阿甜，十分幽怨。
“嗯？”阿甜疑惑。
“阿甜，請記住，我是個瞎子。”阿苦那雙丹鳳眼裡毫無神采。
阿甜咋以爲他在叫其他人，下意識四下看了看，可週圍沒人看阿苦。
“哎喲，阿甜，我怎麼聽到一位帥哥在叫你？”對方打趣笑道，“聽聲音，肯定是個帥哥，嘖嘖嘖，我就說你畢業了不來琴行，去什麼重慶，原來是去會帥哥啊。”
阿甜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筷子。”阿苦又說了一次。
阿甜這纔給他拿了雙筷子，遞到他手邊。
“你使喚我挺順手啊。”阿甜道。
“你需要我陪着你旅行，我需要你做我暫時的眼睛。”阿苦怡然自得，一手扶着麪碗，一手拿筷子吃了起來，他的胃早就跟他抗議了。
“誰需要你陪了？誰要做你的眼睛？”阿甜沒好氣地說道，說着從阿苦碗裡夾了塊肉吃。
“合作，互惠互利。”察覺自己碗裡多了雙筷子，他也沒說什麼，任那雙筷子夾走肉。
阿甜很快吃完麪，阿苦還沒吃完，慢條斯理，有種斯文敗類的氣質。
又過了一會兒，見阿苦吃完，阿甜去結賬，順便還了充電器。
“走了。”結完賬，阿甜收拾好東西叫阿苦。
“去哪兒？回學校？阿甜，你是學什麼專業的？”阿苦似笑非笑。
“爲人類造福做貢獻的專業。”阿甜微笑，詐她？肯定剛纔打電話時朋友說自己剛畢業這話被他聽見了。
“行了，走了，咱們賺錢去，不然下頓得餓着了，晚上真要睡馬路。”阿甜見阿苦還要發問的樣子，連忙轉移了話題。
阿苦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這臭小孩腦子轉得還挺快的。起身，伸出手。
阿甜見他伸出的手，愣了一會兒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悅地將他的手甩到背上的吉他包上。
阿苦抓緊了吉他包，嘴角的弧度淡去。
很熱，阿苦能感覺到陽光照耀在自己身上，周圍炙熱的空氣將他困擾在一個逃不開的牢籠裡。
什麼都看不見，他與這人世間的接觸此時只有手中的吉他包，最多還加個吉他包的主人，一個愛撒謊又無畏脾氣怪異的臭小孩。
真的是愛撒謊，最多高中畢業，爲人類造福做貢獻的專業？也是能瞎掰。
無畏，年齡不大，敢一個人從西安跑到重慶來。不還敢跟一個陌生男人爲伍，還是個瞎子，也不怕給自己帶來麻煩，不知該說她善良無畏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還有這脾氣，陰晴不定，時而善良細心，時而又惡劣得討打，嘴上一堆大道理，還試圖教訓他。
阿甜在用阿苦的手機地圖找店，沒發現自己正在被身後的阿苦分析。
她到底還太年輕，在阿苦這個從小與社會上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面前，自然算不了什麼。
奔着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去，其他的並沒有那麼重要。
這個道理他懂，這個臭小孩約摸也是懂的。
“注意臺階。”進一家奶茶店時，阿苦正沉思，突然聽見阿甜說話，不過他沒來得及反應，腳已經被臺階絆倒。
他看不見，辯不明方向，身體不住朝前摔去。
阿苦聽到了重重的碰撞聲，這是瓷磚地面，可以想象到的疼痛，但阿苦沒感到身上任何一個地方有疼痛感。
他也沒摔倒在地，因爲有個人形肉墊。
緊接着他被扶了起來，聽見了臭小孩有些慌亂的聲音：“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裡摔到？”
阿苦十分疑惑，不知該說什麼，可身體已經先做出了反應，下意識搖頭。
“沒摔到，那就好。”阿苦發現臭小孩的聲音明顯放鬆下來。
“小心點。”阿甜道，聲音軟了點。
“十分抱歉，地有點滑，兩位需要幫忙嗎？”這時，店老闆已經走了過來，是位年輕的女人。
“沒事。”阿甜笑道。
店老闆看了一眼阿甜手臂上通紅的擦傷，正想說什麼，就看到阿甜對她瘋狂搖頭，還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男人。
“那兩位需要點什麼？”店老闆也是個懂人情世故的人，沒繼續追問。
“請稍等一下。”阿甜對老闆說完，拉着阿苦的手帶他到裡面的椅子上坐下。
店老闆這才發現這位男客人好像眼睛有問題。
“檸檬水、檸檬紅茶綠茶、百香果…冰的和常溫的都有，你要喝哪種？”阿甜接過店老闆遞過來的價目單，依次報了一遍上面的名字，而後讓阿苦選。
“冰檸檬水。”阿苦這才意識到阿甜帶他來的是什麼地方，估計是個茶水店，學校旁邊這類的小店很多，消費對象正是廣大的學生人羣，價格比較親民。
“老闆，一杯冰檸檬水，一杯並蕎麥奶茶。”阿甜說道，將價目單遞還給店老闆。
“好的，您請這邊來。”店老闆接過價目單，說完還看了一眼阿甜的手臂，走回櫃檯。
阿甜以爲對方是讓她過去先結賬，便過去了，順便再去借個充電器。
“等着。”阿甜對阿苦說了聲，就跑到櫃檯那邊去了。
“老闆，一共是八元嗎？”阿甜剛纔大概瞟了一眼價格，檸檬水好像是四塊錢一杯。
店老闆低頭在櫃檯下面做些什麼，片刻後，就站起來遞給阿甜幾樣東西，阿甜一看，愣住，是消毒水和棉籤紗布之類的東西。
“一共是八元。”店老闆微笑，結果阿甜遞過來的錢，而後立馬去製作飲料。
“謝謝老闆。”阿甜甜甜一笑，隨後便給自己處理起剛纔的摔傷。
其實也沒有多嚴重，一點都不疼，但消毒水擦着傷口的時候，加劇了痛意，阿甜眉頭微皺，利落地處理好傷口。
店裡正放着音樂，此時除了阿苦與阿甜，還有一桌客人，阿苦聽對話，是一對情侶，似乎正在吵架。
阿甜拿着飲料和充電器回來時，就看到阿苦正“癡迷”地盯着那對情侶。
“男生帥，女生漂亮，你喜歡哪個？”阿甜打趣他，同時將檸檬水和吸管遞到他面前，看着阿苦拿着吸管卻插空了杯子的無助模樣，阿甜抓着他拿吸管的手，而後對準了杯子，準確插了進去。
“都不喜歡。”阿苦喝了一口檸檬水，冰冰酸酸的，真不懂，她們女孩子怎麼就愛和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
“人家女孩在看你呢，看那男生醋吃的，好酸。”阿甜壞笑，“看着壞，又有故事的大叔最討年輕女孩喜歡。”
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阿苦神情依舊淡漠。
阿甜轉過去，和男生對視一眼，那男生給她投了感激的眼神，阿甜失笑。
“有這麼好笑嗎？”阿苦見她還在笑，有些苦惱。
熊孩子太皮，他一大人不好意思跟她計較。
“我有種自家養的豬被別人看上的感覺，當然好笑了。”阿甜充上手機，耳機進水了，用不了，只能外放。
“你纔是豬。”阿苦想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孩，竟然說他是豬。
“這什麼歌？”突然，響起了歌聲，很熟悉的歌，但他一直不知道名字。
“成諾的《相逢》，你沒聽過？這不是你們那個年代風靡全國的歌嗎？我媽可喜歡她的歌了。”阿甜取出吉他，調了下音。
“真的是二十四。”阿苦耐心地說一次自己的年齡。
“真的看起來像四十二，叔。”阿甜憋笑。
“熊孩子，找打？”阿苦擡手假意往前揮了一下，警示阿甜。
“切，你打啊？我可是未成年人，虐童可是要坐牢的。”阿甜不屑，並不怕阿苦。
“小孩子不好好在家待着，一個人跑這麼遠，還玩離家出走？你爸媽辛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讓你這麼折騰自己、讓他們擔心的？”阿苦突然嚴肅起來，不怒自威，語調輕淡，可聽着卻讓人不禁發怵。
未成年人一個人跑這麼遠，輕信陌生人，真是不知死活。
阿苦抿緊脣，怒意愈盛。
“他們養我跟養個畜生沒區別。”阿甜怒氣衝衝，咬牙切齒，幾乎快把阿苦瞪出個窟窿來。
隔壁的小情侶看着原本說笑的兩人突然吵起架來，也是一臉懵逼。
“養畜生，養大了能論斤賣錢，你呢？”
“反正比你貴。”
“我的價值不可估量。”
“叔，今時不同往日，您現在也就值八十六，不過百。”
“暴殄天物的小東西。”
“叫誰小東西呢？你個老大叔。”阿甜被叫得心煩，直接甩了阿苦一個糖炒栗子。
阿苦突然發覺自己在跟她鬥嘴吵架，自己怎麼也小孩子脾氣起來了。
“別吵我，我練歌。”喝口冰蕎麥奶茶冷靜冷靜，阿甜努力壓制住心裡的情緒。
聽完《相逢》，店裡又切了下一首歌。又是成諾的歌，《感同身受》。
阿甜便跟着輕聲唱了起來，邊彈邊唱。
阿苦“看”着她，腦中不自覺出現一年輕女孩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