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眼鏡卻被遞到他的手邊,連叄苦一愣,看向手的主人,近在咫尺的臉。閉上眼,胸腔的心臟跳動速度加快,快得讓他心神顫動。
“沒事,你該謝謝小藍,是她來找我去幫你的。”中年男人笑道。
甘藍見連叄苦發愣,便把眼鏡戴在他眼睛上,而後用力把他拉起來,連叄苦抓住甘藍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謝謝李叔的幫忙。”甘藍道謝,不過聲音又小又難聽,她現在說話很困難,她甚至感覺到了嘴巴里的血腥,應該是剛纔去叫李叔時說話嘴巴張太大,撕裂了創口。
“沒事,對了,小夥子,你要不要報警?”李叔問連叄苦。
連叄苦戴好眼睛,搖搖頭。
“那小夥子,你趕緊回家吧。”李叔道,“小藍,你也是,趕緊回去,女孩子晚上獨自在外面,更危險。”
“好的,李叔,我馬上就回去,今天謝謝您了。”甘藍道謝。
“沒事,舉手之勞,那小藍,叔先回去了,小寶還一個人在家。”
“好嘞,您回去吧,我也回去了。”甘藍笑道。
“嗯。”李叔說完,便進樓去了。
剩下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甘藍不知道他怎麼出現在這裡?而且倒黴地又被人打劫。本來不想摻和這事,但那些人竟然動起手來,她就沒忍住不管。
“不認識我了?”還是連叄苦率先開口,他緊緊鎖着甘藍的神情,不錯過她臉上的絲毫變化。
“認識啊,怎麼會不認識。”甘藍答道,嘴裡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得趕緊回去處理一下嘴裡的傷口。
聽到甘藍的話,連叄苦眼神驟變,終於承認了。
“甜苦大大,你這是要去哪?我幫你叫車?”甘藍側着身子捂着嘴,不想跟他面對面,張嘴幅度也不敢太大,她都聞到血腥味了。
“來這邊處理事情,等會助理會來接我。”連叄苦道,甘藍心裡一鬆,正準備開溜。
“嘶!”這時連叄苦右手捂着左手肘,“適時”痛呼一聲。
甘藍咬咬下脣,內心掙扎了一番後,說道:“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就一點擦傷,不礙事。”連叄苦撩起衛衣袖子看了看,自己剛在倒地時撞得用力,青了一塊,還有點破皮,但他語氣堅定地拒絕去醫院。
“行吧,甜苦大大,您叫您助理來接您。”甘藍只想快點開溜。
“我手機又被搶了。”連叄苦道,語氣中還帶了點委屈。
“助理電話號碼多少?”
“不記得。”
“那你們有沒有約在什麼地方見面?”
連叄苦搖頭。
一問三不知,甘藍怎麼覺得自己又被他賴上了,就像當年一樣。當年的那貨一無所有,迫於沒辦法纔跟自己鬼混,可今天的連叄苦不一樣了,重上雲巔,什麼都有。他又是在做什麼呢?
額,五分鐘後,五樓客廳。
甘藍看着客廳坐着的人就一陣後悔,怎麼一時心軟把他帶回來了呢,還不如報警或者扔醫院去。
“先坐。”甘藍給連叄苦倒了杯水後,就去拿藥箱,順便還找了個口罩戴着。
“袖子挽上去。”甘藍打開藥箱,準備藥品,同時讓連叄苦挽袖子。
“會有點疼,忍一忍。”用醫用酒精消毒前,甘藍特意擡頭看了連叄苦的表情,不過很快低下頭。
“嗯。”連叄苦看着她,輕輕應了一聲。
甘藍動作很快,消毒,上藥,包紮,動作專業,一氣呵成。
“你是醫生?”連叄苦看着胳膊上系得非常漂亮的紗布,問道。
“將來是。”甘藍收拾着藥箱。
“你聲音怎麼了?”連叄苦又問。
“剛拔了智齒。”甘藍冷冷地答道,許是智齒創口太疼,又或許是其他的原因,甘藍心情變得很差。
“怎麼?這位粉絲,上次在網吧門口你見我不是挺高興的,還找我要簽名,今天怎麼似乎見着我不太高興?”連叄苦道。
“愛豆被壞人打劫,還受了傷,我心疼您,肯定不高興啊。”甘藍一愣,自己現在的行爲確實不像是一個粉絲見到偶像的行爲。
“說來我最近運氣確實不好,昨天晚上遇到小偷被偷了手機,今天晚上又遇到打劫的,手機又沒了。”連叄苦似笑非笑道。
“敢偷您手機,要是讓我遇見,打斷她的手!”甘藍罵起自己來,一點也不客氣。
“我的手機就算關機也能追蹤定位,警察也在查監控,相信很快就能抓到那個小偷。”連叄苦漫不經心地說道,一點也不擔心手機找不回來。但甘藍瞭解他,他表面上越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所想就越不雲淡風輕,指不定打什麼壞主意。
“呵呵,那就好。”甘藍敷衍笑笑,哼,等他走了就把手機處理了,至於監控,絕對不可能查出來是她。
“你今天幫了我,要我怎麼報答你?”連叄苦問道。
甘藍聽了他的話,眼睛一亮,放下藥箱,轉身就微微低頭和坐着的連叄苦視線持平,虎視眈眈地道:“甜苦大大,我什麼都可以要嗎?”
“只要我有,只要你敢要。”連叄苦道。
“我這人比較俗氣和貪心,我要你的錢,和你的人。”甘藍亦微笑。
“錢和人不可兼得,兩者你只能選一個。”倒是實誠,連叄苦失笑。上一次的回答是要錢,這次你的回答是你什麼?
“嗯…只能選一個啊。小孩子才做選擇,我是大人,我都要。”甘藍戳了戳連叄苦的臉,近了瞧,這張臉倒是沒有被歲月留下什麼痕跡。
“那就什麼都得不到。”連叄苦道,本來覺得自己該反抗別人對自己的動手動腳,但自己的身體沒有一點異樣,任她動自己的臉。
“嗯嗯,好的,不要不要。”小樣兒,今天又來試探,我中你的招了纔怪。
連叄苦反應過來了,自己被她耍了:“爲什麼不要?選一個。”
“行了,甜苦大大,跟您開玩笑的,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報答,您趕緊回去吧。”甘藍玩也玩夠了,便收起了玩心,得趕緊去處理自己的創口,不然之後有得自己受的。
甘藍捂着嘴巴就去了衛生間,剛取下口罩吐出血水,沒想到連叄苦跟了上來。
連叄苦看着水槽中的血紅色以及甘藍嘴邊殘存的血絲,眸色深了深。
“疼不疼?”連叄苦眉頭微皺,語氣十分溫柔。
“額。”甘藍好久好久沒聽到他這麼溫柔地說話,一時竟不習慣,“不…不疼。”
“你不是很怕疼的嗎?以前手破個口子都要哭半天。”連叄苦道,遞上甘藍忘在客廳的藥。
甘藍一聽這句話,就明白他認出自己來了。
“你也說了,那是從前,人是會不斷成長、不斷改變的,而且,我當時不是因爲疼才哭的,那點疼算什麼。”沉默一會兒,甘藍淡淡說道,接過藥。
之前一直避着自己,沒想到她今天輕而易舉地就承認了。
“要麼出去,要麼把眼睛閉上。”甘藍正要張開嘴巴擦藥,可又想到這個動作似乎不太雅觀,因爲這裡還有個連叄苦在。
連叄苦不明所以。
“我擦藥。”甘藍又道。
連叄苦閉上了眼睛,熟悉的黑暗再次襲來,熟悉又陌生。
過了一會兒,聽見甘藍道:“好了。”
再次見到光明,連叄苦一眼就看見了鏡中的甘藍,以前想象過很多次她的模樣,卻總是想象不出來,驚訝於她的模樣,又覺得她就是該長這樣的。
“怎麼這麼看着我?”甘藍髮覺他在看自己,嗯,感覺眼神怪怪的。
連叄苦上前,大手一手就捂住了甘藍的雙眼,甘藍一驚,什麼都看不見了,陷於黑暗之中,心裡不由來一陣驚慌。連忙去試圖掰開他的手,但他力氣太大,掰不開:“您這是鬧哪樣?”
“你說過,希望我眼睛復明時,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可是,我去除紗布的那一天,你怎麼沒來呢?”聽着連叄苦道話,甘藍的手停住了,就這麼覆在他的手上,也不說話,一動不動。
“我當時特別想見到你,很希望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包括那之前無數個日夜,我都很想親眼見一見我那黑心的小老闆,這麼多年來,總覺得很遺憾沒能用這雙眼睛看見你一次。”
“世界這麼大,遇見是天意,遇不見也是天意,哪裡有什麼遺憾不遺憾的?”甘藍淡淡說道。
“去他的天意,我不信天意。”連叄苦道,語氣中充斥着一絲戾氣,“事在人爲,是你一直在躲着我。”
“我沒有。”甘藍否認。
“沒有?在三點網吧門口,你可是說過是我死忠粉,從我發第一首歌開始,這些年就一直關注我,還說我化成灰你都能認出來。”連叄苦低低笑道,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就是那種典型的低音炮,這會兒近了聽,還帶了點笑意,聽着更要人命。
“對啊,我確實是甜苦的死忠粉,因爲甜苦唱歌特別好聽,我和你萬千的粉絲一樣,粉你關注你,但這跟阿苦並沒有什麼關係。而且,你還記得我們打的最後那個電話嗎?我站在你面前,你都認不出我,這是你的問題。”甘藍淡淡說完,她並不欠連叄苦什麼,“其實也沒什麼,咱倆當初不是說好的,各自好好生活。你看,現在咱兩過得都不錯,你又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我繼續讀書,我們都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多個朋友少個朋友並沒有那麼重要。”
連叄苦正要說些什麼,甘藍的電話響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甘藍揚了揚手機,連叄苦瞥了一眼上面的來電人——大寶貝。
“喂。”甘藍走到陽臺去打電話,語氣不自覺溫柔了很多。
“包菜,我明天下午三點到江北機場,記得來接我。”衛將行道。
“好嘞。”一聽衛將行明天回來,甘藍着實開心。
連叄苦看着她高興得眉飛色舞的模樣,神色不明。
衛將行說要給她帶禮物回來,所以甘藍和他多聊了一會兒,打完電話,就發現連叄苦不見了。
房間裡找了一圈都沒有人,走了啊。走了就走了吧,甘藍收拾收拾就睡了。
這一夜甘藍沒夢到阿苦,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