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燈咯,賣‘花’燈咯!喲,這位小哥,給你身邊的姑娘買盞‘花’燈吧!今兒個是上元節,這就跟情人節要送‘花’給姑娘一樣,你不送人家燈,這多說不過去啊!”
上元節,街上到處都是賣‘花’燈的小攤小販,沿着這一條護城河依次排開,將這一條平日寡淡的長河點綴得明麗耀眼。
“老闆,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按你這意思,這要到了中元節,他難不成還要買一堆紙錢給我嗎?”
小姑娘笑了笑,看着那小販手裡那盞走馬燈,目光中隱約流‘露’出一絲擔憂。
“老闆,你這燈上畫的,是什麼啊?”
“薛平貴與王寶釧啊!”
“老闆,這大好的日子,你畫他們倆作甚啊?一個等了另一個十八年,你還想着把燈賣給我,這不是在變着法地詛咒我們兩個人離散嗎?”
“姑娘你哪裡的話啊,我們賣這燈籠,不就是爲了多畫點民間的東西好招攬生意嘛!近些年啊,大家都喜歡走民族風,再說了,這薛平貴跟王寶釧最後不還是在一起了嗎?”
小販連忙解釋道,生怕錯過了這一樁生意。
“這位小哥,你怎麼看?這燈要不?”
小販又將目光轉向那位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男人。
那男人面上有難掩的驚惶,猶疑了一下,他問那小販:“老闆,你,你在跟誰說話?”
……………
龍鳳燭臺那件事解決好之後,李胤趁着某一天心情還不算太差的時候,給莫尋打了個電話,大意就是問候了一下他的祖祖輩輩,以及抒發了一下自己對他所作所爲的真實看法。
既然要她去捉鬼,爲什麼要藉着個倒賣文物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倒大黴的由頭讓她去幹事?這不是豬一樣的隊友是什麼?既然想讓她去捉鬼,不如直接開個靈媒鋪子讓她過去坐着,起碼這‘弄’虛作假宣揚‘迷’信思想頂多罰點款,可這倒賣文物卻是要坐牢的啊!
不過好歹,趙成這檔貨還是‘交’納了違約金,這些錢,悉數進了李胤的口袋。
人窮志短,拿了錢,李胤也就變得好說話了。
對於莫尋還有趙成,她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很大方地忘記這件事,還是跟莫尋保持着一個合作的關係。
拿到錢的當天,李胤十分豪氣地對珈藍說道:“小藍子,來來來,跟姐姐我出去,姐姐今天晚上請你出去吃頓好吃的!”
珈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那裡充大款,輕哼了一聲,說:“行啊,吃飯,就去市中心那家連衛生間都是鍍金的那家餐廳吃飯好嗎?”
李胤:“……”
“那你還是把我給賣了吧。”
他一句話,就成功把李胤豪情萬丈的火焰給澆蔫了。
“得了吧,就你,賣了都買不了那裡的一塊地磚!”珈藍給了李胤一個‘棒’槌,過了一會兒,又給了一個甜棗,“勉爲其難,哥哥我就收了你吧,免得你出去危害社會。”
李胤:“……”
到底危害社會的是誰?!
最後,兩人的這頓晚飯還是出去吃了,只不過沒去那家傳說中連菜都是撒了金粉的餐廳,而是去了出了巷子路口左拐的一家,大排檔。
此時秋意正濃,尤其是晚上,風一刮過來,那叫一個冷颼颼的。大排檔上的好多人都點了啤酒或者燒酒,有些喝上頭了的,對着外頭的空氣就在那裡大喊着什麼。
李胤下意識地往那人吼的地方瞄了瞄,還真不巧,他前面還真就站着一個男鬼。
李胤暗搓搓把要脫口而出的尖叫給嚥了回去,然後轉過頭來的同時,就看到了珈藍那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她跟珈藍是什麼關係啊!都待一起這麼久了,要是還看不懂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那她也真是白瞎了跟他在一起這麼久。
她僵硬地轉動脖子,回過頭。
不遠處,一個穿着戲服的‘女’人就站在離她不過兩三步距離的地方,衝她擺了擺自己的水袖。
這吃個飯,都能吃出個‘女’鬼來,李胤也是無奈了。
那‘女’鬼是來找珈藍做生意的。
珈藍好久沒開張了,自然是開心地接了這筆生意,然後結了賬,拉着李胤,後頭跟着個‘女’鬼,兩人一鬼就這麼回了百鬼客棧。
但回去之後,一坐到沙發上,那個‘女’鬼一開口,李胤就給跪了。
喵了個咪的!這是個男的啊!
生旦淨末醜,這個男人,唱的估計就是那個旦角。
李胤從不看戲,對戲劇的瞭解都是從那部《霸王別姬》裡頭得來的。要說了解,那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那個男鬼,名字叫做如夢。這一聽就是個藝名。問他真名叫什麼,他卻說自己沒有真名,自小便是跟着師傅長大的,哪裡會有自己的名字?
如夢來找珈藍,是想讓珈藍幫着自己去找一盞燈籠。因爲有人跟他說過,如果他沒有找到這盞燈,她就不會來見他。
“一盞什麼樣的燈?”
“一盞走馬燈。上頭畫着薛平貴跟王寶釧,是我當年最常唱的那齣戲。”
如夢說着,眼眸垂下來,看着地板,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
珈藍一直在看他,透過他的影響,在窺探他的過去。李胤擡頭看了看珈藍的表情,並不算太好。也不知道這“不好”,是指這件事的麻煩程度,還是指這個人的麻煩程度。
“你有什麼可以拿來做‘交’易的嗎?”
就在那如夢從往昔的回憶裡清醒過來擡頭的時候,珈藍也一下子恢復了一貫淡然的表情,看着這個男人,從茶几下掏出了自己的賬本。
太久沒動過這個東西了,賬本上都積了一層灰了。
那男人看到珈藍拿出這東西,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沒東西,只有一個魂魄。”
“哦?那不好意思了,你這個魂魄不太值錢,我這邊不收。好了,你可以走了。”
珈藍說着,將那賬本往茶几上一放,翹着個二郎‘腿’,跟那如夢比了一下大‘門’的位置。
如夢滿臉掩飾不住地失望。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大‘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又立馬轉過頭來,對着珈藍跪下來就是三個響頭。
珈藍連忙喊停,說:“誒,你別打什麼同情牌啊!我不吃這套,這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沒錢就想賴賬,那我這客棧還開不開了啊?”
“你真的不幫嗎?”
如夢咬緊牙關,擡頭看着珈藍,問了一句。
李胤看到他的眼神,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明明該是一個柔媚的小旦角,那眼神卻分明是想吃了珈藍一樣。
“直走左拐,就可以出‘門’了,慢走不送。”
珈藍不留半分情面,直接讓他走人。
如夢咬咬牙,終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李胤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水綠‘色’的衣衫扭扭捏捏,就這麼晃‘蕩’出了客棧的大‘門’,還真是如水袖一般,如水‘波’‘蕩’漾。這樣一個男人,要找的人,會是誰呢?
她可實在想象不出來,一個‘女’人,會跟一個跟‘女’人一樣妖媚的男人談戀愛。
那人走後,李胤好奇地問珈藍:“老闆,那人什麼來頭,你看出來了嗎?”
珈藍卻只是笑笑,搖搖頭,拉着搞不清楚狀況的李胤爬到屋頂上喝酒去了。
本來,這件事情到這裡也就該過去了。這年頭,做什麼生意這都不能強買強賣啊!既然珈藍不答應要接下這筆生意,如夢就不應該再做什麼糾纏了。可偏偏,李胤想到那天晚上他那個眼神,心裡頭就老是會想到一些很壞的地方去。
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一直延續了一個星期左右。一個星期後,天氣驟變氣溫直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落在了他們所在的城市,大雪封路,李胤跟珈藍窩在客棧窩了兩天,直到客棧裡頭再沒有一粒米的痕跡之後,兩個人才決定出‘門’一趟去買存糧備着。
超市裡也都是來搶購的家庭主‘婦’們。李胤擠在一堆人裡頭,一個晃神,就跟珈藍被擠到了兩邊。李胤看那架勢,估計沒個十幾分鍾是擠不到那邊的,再加上手上還推着輛推車,也就放棄了過去跟珈藍匯合的念頭,對着生活用品區指了指,然後自己推着車去了那邊買東西。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轉頭推車離開的剎那,珈藍的眉頭不由緊皺了起來。
他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在擔憂些什麼。
而李胤對此毫無所覺。
她推着車子走到紙巾那邊,剛把一提紙放進車裡,頂上的燈忽然溜一聲,滅了。
緊接着,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
黑暗,對於人來說,那是永恆不變的恐懼的來源之一。
原本在到處哄搶的人現在都跟瘋了似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誰都看不見誰,也都在懼怕着誰。人們用最直白最****的惡意,去窺探自己身邊的這羣人。會不會有誰,趁着黑暗大發橫財?會不會有誰,趁着黑暗滿足自己的‘私’癖?
李胤不敢‘亂’動,生怕不小心來個踩踏事件自己就一命嗚呼了。
但身旁卻忽然一陣氣流涌動,緊接着,一個東西突然從頂上飛了下來,沒砸到李胤,卻正好砸到了她的購物車裡!
她本能地尖叫了一聲。人聲鼎沸的環境中,珈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點,盡力避開擁堵的人羣,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他的一句關切,比什麼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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