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要, 只是旁敲側擊地說:“兒子,你讀大學的時候,你細姨給了你五百塊錢借款。那時候的錢是月薪三十塊的時候呀, 她要工作一年多才賺夠。現在她兒子考上大學了, 我也要意思意思點。”
意思是多少給拿點。
媳婦站在一邊冷然一笑:“夜貓進寨, 無事不來。”
兒子哭喪着臉說:“媽, 我這點錢哪夠用, 女兒在城裡讀書,學校費用挺多也挺高。”他想到媳婦兇悍也不好違拗,不由心裡怪母親爲鄉下那些人情討債上門來。
老太太見兒子陰沉着臉, 心裡早就氣了:“看你不成葫蘆,不成瓢的樣子。你長了骨頭沒有?”老太太心裡恨, 我白養了你, 如今娶了媳婦, 忘了娘。
他兒子用雙手扶了眼鏡,用低低的聲音說:“娘, 你小聲點。你叫我做磨心!我像耗子進了風箱,兩頭受氣,還能安生嗎?”
他娘怨憂地說:“我也是乞食婆自稱命好,自以爲把兒子養大供上大學,老來不愁。誰知養了個沒骨頭的兒子。”
眼鏡媳婦從房裡出來, 聽到娘兩在嘀咕, 沒好氣地說:“你以爲我們是開銀行, 自己會刷錢, 說要就要。”
老太太已滿臉淚花:“算了, 算了,我想其它辦法去。”老太太孤零零地下樓, 一會兒眼鏡決定帶着妻子去自己單位住幾天。兩人見老太太自己退出,兩人眼皮耷拉,表情難過的關門閉鎖。
老婆婆徑直來到我所站的地方,唉聲嘆氣地敘述了原委。我把她帶到食堂,泡了一杯茶,搬了一張靠背椅,讓她坐下。她看食堂地上的蔬菜便想起了自己種的菜,天天呢送給他們吃還不討好,心想以後還不如賣給食堂,還能積下一點錢。於是她問我:“柏花,明天我挑些菜來賣給你,行麼?”
我看她年紀一大把,便捨近求遠:“你有什麼菜,不如今天下午我有空陪你一起回去吧。”我推着自行車順便鎖好門,老太太激動得用手揩着眼淚:“你真是個好人。”我跟着老太太慢慢走,來到一個靠山的腳下的村莊。山村的景象就在眼前,很多房子都是別緻整潔,卵石壘牆,碎石鋪路,前臨河灘,背襯青山。清秀幽靜,大約有十幾戶人家,幾乎屋頂上都有高高的竹竿挑起的電視機天線,看上去活像一羣飛着的蜻蜓。
唯有老太太的房子別具一格,早已斑駁不清。窗戶用塑料紙糊着,門廊偏斜欲墜,臺階岌岌可危,門前堆着一大堆乾柴。是老太太平時撿來燒火做飯,門前還有幾塊木板隨意搭起來充當凳子的,正屋側邊是個柴棚養雞養鴨用的。當我和老太太走近她家門前時,那些在河裡遊玩的鴨子大搖大擺上了岸,想是知道它的主人回來了,要飽餐一頓再下河去。我笑着說:“阿姨,這些鴨子看見你回來,就來迎接你。”老太太笑呵呵地說:“它們回來得正好,賣兩隻給你們食堂,母的能留下生蛋。”
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哎,我這房子讓你見笑了,我一個人住慣了。幾十年,一輩子賺的錢都給兒子讀大學結婚了。老伴兒死得早,我一個孤老婆子,就湊合着過了。”她隨手抓了兩隻公鴨,其它的鴨貪戀着河水,重新跳下河。
院子南面是個小菜園,田窪中的韭菜綠油油,茄子掛滿了枝頭。半紅半綠的辣椒,羞答答地隱藏在密密的綠葉中。紅紅的西紅柿,鮮嫩鮮嫩。阿姨輕輕地用剪刀剪下它,別看她年紀大,可做起事來很利索,一下子一大籃子菜。這時候阿姨笑眯眯地說:“柏花,你幫了我的大忙,解決了我去親戚家吃酒的難題。再也不用看媳婦的臉色了。平時我省吃儉用,有好吃的都是送給兒子媳婦的。今天送給她還說不稀罕,不值錢。”忽然她的笑容被愁容所掩蓋:“哎,我那不中用的兒子,沒皮沒骨。我是無能爲力了,變成小氣鬼了。”
忙碌了一下午,我把錢付給老太太,並且多給了一百。老太太很精明,說什麼也不肯多收。推推拉拉好一陣才罷手,用手激動地握着我的手:“沒有啥給你吃,煮幾個雞蛋吧。”我說:“不吃。”只見她熱淚盈眶,揮手告別:“路上小心!”
“叮鈴鈴。”我騎着自行車,後面駝了很多菜。路上遇見一個熟人向我打招呼,我把自行車停下來。那是一個掉了牙齒,但滿頭黑髮的年紀不大的女人。她家住水泥廠,從她的眼神和言談中都流露出對吳導得的嘲笑。她說:“你老公天天幫別人幹活,卻不幫自己老婆。”
我笑了笑:“孩子大了,也無所謂。”
我騎着車子先走了,後面吳導得正搖搖擺擺從麻將桌出來。身材魁梧的他,大腹露在褲子外面,遠遠喊着:“老婆,等等我。”那叫聲倒是挺甜美,我沒有理他。外強中乾,就像他的身體,外面看起來很健康,酗酒熬夜受害非淺。
天很快就黑了,吳導得又消失了。我呸了一聲:“不是吃,就是遛彎,家就是個收容所。”我獨自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雖然無人能懂,但似乎更好受點。
片片薄雲,在月下飄逸。雖然遮住了月亮,可是並不阻礙銀色的月光傾瀉到人間。在小白天似的月色下,所能看到自己形單影隻,周圍的寂靜比以往更深沉。此時,火車站老吳夫婦手挽着手高興地在站臺上走着,送老婆去水泥廠上班,有說有笑。真羨慕他們夫妻,我忍住了快要涌出的眼淚,低着頭在路燈下看書,把這些忘掉。可是他們走近跟前:“柏花,看什麼書這麼着迷,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守夜不寂寞嗎?怕不怕?”我說:“不怕,有值班的人員,有火車來往的吵鬧聲。”他們夫妻笑說:“看你把老公給慣的,如此逍遙快活。”
他們走後,我便感到周身不自在,我忐忑不安地想,我就是怕莽夫的拳頭。……,他會揍我,丈夫賭失了心智,他心裡沒有這個家,沒有兒女,他只有他自己。我真的心灰意冷,我覺得這個家沒有什麼前景,我真的好失望。
這時,月亮已從淡淡的雲層裡露出了圓圓的笑臉。笑我這個女人真傻,但又似乎在鼓勵我,爲我指引新的方向。月亮像一盞不衰的天燈,它有時不知疲倦陪我到天明,像在神秘地漂游着,隨着我移動,又朝着我靠攏。
月光下走來一個身影,頭上佈滿銀髮,她上身穿着藍色的衣服,下身穿着黑色的褲子。她的銀髮是自然捲的,看上去真美,慈祥的臉總是有雙笑眯眯的眼睛,說起話來又清脆,又好聽。
“柏花,你要是我的女兒,我纔不會讓你一個人守夜,多可憐呀!”她常常帶着一盞雪亮的燈,隔三差五來到我這裡陪我聊天。她家就住在貨場邊上,她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女們都成家了,而且都很孝順。她老伴去世十幾年了,她也有七十多歲了,但她身體健康,性格開朗。愛打抱不平,平時吳導得在她門前過,她會忍不住教訓他一頓。可是吳導得油鹽不進,說多了,吳導得便繞道而行。
“孩子,我看你真可憐,別人家的老婆好過日子,你卻風霜雨雪在這個黑漆漆的炭礁上,這是何苦來着。女人過於實用,是不足男人愛憐的。你看看如今這些女人,誰不是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
“羅阿姨,你是有所不知。我的兩個孩子沒有爺爺奶奶,能扔給誰?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能不心疼?老公沒文化大老粗一個,講道理耳旁風,我可不能讓孩子撲他爸爸的後塵。將來都是靠科學,我的兩份工也是來之不易,何不珍惜。”
“你說的在理。就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孩子,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是真心疼你。”
她輕輕地拍着我的背部:“多好的孩子,從來不打扮自己,全心全意撲在孩子身上。也許孩子大了,會記住你這個媽媽。”
一年到頭我總是穿着人們送給我的鐵路制服,穿舊衣服做事方便。雖然年輕時燙過一次頭髮,結婚後自己把它剪掉了,但我現在的頭髮依然有些自然捲曲,實在很美。長髮把它紮起,也好乾活。雖然風吹日曬,但身材高挑實誠。天天熬夜不知疲倦,天生就是個勞碌命。我經常聽羅阿姨爲我講故事,她坐了很久,我沒有多說什麼,也不願再去證實已經證實的事情。
夜深了,羅阿姨悄悄地走了。
我蜷縮在長板凳上心亂如麻,我肯定是弱智到了極點,愚蠢到了極點。因爲丈夫不僅賭,而且沾花惹草。於這個家不管不顧,我的刻骨銘心悽慘不堪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守望在貨場天熱蚊蟲叮咬,冬天寒冷刺骨,這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奇怪地感受到一種從來沒有的痛苦。
歲月使我慢慢明白這是不公平的,就在這時我獨自痛苦起來,把臉埋在手裡不管不顧。哭過之後因爲黑暗,沒有人看見。因爲我一向愛面子,不想有人看見我這樣狼狽。黑暗會使我放鬆。一會兒我站起來長長地出一口氣,似乎哭過之後一個人默默地呆着,熬着。黑夜時光,企盼光明早點到來。
很多時候我總是想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是多麼麻煩,紛亂千迴百轉。吳導得有外遇,我是知道的。難道我一點都不吃醋,我真的不愛他嗎?是的,也許曾經愛過那麼一丁點。來不及歡笑,來不及戀愛,原始的專一的愛情。八十年代是這樣,那時不知道什麼是愛。夫妻兩個都是粗心的,從不親親我我,也不會打情罵俏。就連夫妻生活也是單調簡易,粗糙幼稚。吳導得從來也沒有使我滿意過,就像不懂什麼是愛。但他的俊美面孔,讓別的女人傾心。他身上洋溢的那種散漫而又隨和的熱情,是很多女人樂意親近的。雖然吳導得骨子裡面有點冒傻氣,眼睛時間長了顯得癡呆,但從外表初次接近是覺察不出來的。缺點會被優點掩埋,所以我堅持不與吳導得發生衝突,陰霾就在心上。少言寡語,沉默天生就具備堅韌的神經,書便成了我解愁壯膽的藥劑。
現在想想剛從吳府祠堂搬出來,整天忙碌,還覺得很愉快。現在晚上又守夜,白天又做飯,雖然苦點,但總算是上班了。總算可以遠離山村,在領工資時還能沾沾自喜。
吳導得這個大傻瓜還瞧不起我的這些出路,他內心認爲只有像他這樣的鐵飯碗纔是最高目標。當一名真正的工人,他的氣派簡直可以代表那個時代裡精神和地位最高層次的代表。而臨時工則是工人階級的外圍,以他自身的條件竟不知天高地厚地生出如此想法。
“今天我贏了,好久沒玩這麼痛快。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又賺了八百多。”
我將信將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賺,你賠,都與我毫無關係,反正我沒見過你一分錢。你賺的是有限的錢,輸的是無限的光陰。”
“你日夜幹一個月,還不如我一個晚上多。”
我覺得腳底有一股寒氣,直往上躥。腦子裡嗡嗡響,頭蓋骨突突跳動,我的手哆嗦一下,一把上前奪下那隻酒瓶:“別喝了!”
他撲過來,一隻手緊緊攥住瓶子,一隻手捉住我的胳膊。
“賭鬼!酒鬼!”
他惡狠狠地吼道:“不就是一瓶酒嗎,有什麼了不起,誰叫你嚷嚷——”
我拼命地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落下來。滿心的委屈,一時找不出一句話回他。默默地走進廚房,心裡一陣發涼。這不是普通的酒,是招待貴客的“五糧液”,那是我要日夜做一個月的工資才賠得起。
我突然聽見咣的一聲炸響,什麼東西從耳邊飛過。涼絲絲的水珠濺在我的後腦上,一股刺鼻的酒氣沖天而起。我轉身只見腳下四處是玻璃碎片,這時他搖搖晃晃走出了食堂。一會兒沒了人影,我在食堂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拿起掃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打掃乾淨。又用抹布擦了擦桌子,鎖好門,繫上圍巾走了出去。
沒有月亮,天黑得又低又厚,夜風凜冽。夾着幾絲毛毛細雨,從面頰額際拂過,其實我喜歡這黑色,這真實的顏色。小木屋亮着燈,我走進小木屋,一直坐在燈下看書。門開着,偷煤的賊不敢輕舉妄動,遠遠的,有一聲雞鳴,時間也就不知不覺地到了早晨,從我指間無知覺地划過去了。
我日夜工作,而吳導得清閒得熱血沸騰,纔在外面玩女人,還回來我這裡吃飯。我不曾燃起慾望,甚至看見他就噁心,這使我和他的感情跌到了零點。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架,也很少吵架,冷冷淡淡的沉默。我們的生活像走出了兩條岔道,不知該往哪裡走?
吳導得習慣和迷戀的生活是享受、渴望,天亮了纔回來,從遠遠的馬路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嘴裡吸着煙,時不時地吸出了令他醉心的香味兒,真感到說不出的滿足。儘管我無法接受這無可奈何的事實,要麼像嘲諷似的遠遠向他致意。
“老婆,給我煮碗麪。”
儘管如此,我仍感到有義務爲他服務,他名義上還是我的丈夫,這是經典的道理。腦子裡連一點想法也沒有剩下,不得已我只好打開火爐通風蓋板,用鐵鍋煮麪。
吳導得坐在餐廳裡,同時他把雙手摁在心口上,像一個熱戀者在表白心跡:
“老婆,爲什麼這段時間我的心跳得如此厲害?它非常令人不安,是不是心臟病?”
他看上去那麼健康,特別令人不會相信他身體裡有毛病。我把熱騰騰的雞蛋麪端給他,漫不經心地交換了一個輕鬆的臉色。不料卻發現他黑黑的面孔上,白一塊,青一塊的,就像血色已經退去。而且嘴巴咧着,顯出一副苦相。那模樣特別,我還是用眼睛強迫自己去看一眼。
“吳導得,其實你熬夜比我還辛苦!整夜吸菸,多可憐吶。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反正你有鐵飯碗,可以報銷。”
吳導得幾乎充耳不聞,他的嘴傻張着,儘管他沒患感冒鼻塞,他的心依然砰砰亂跳。這聲音令他感到痛苦,在絮亂而矛盾的心情中,他開始打起盹,直到我提醒他該回去睡覺了。
歸途雖然平坦,但他卻打了好幾個趔趄。他自己也經不住苦笑了下,搖了搖腦袋。慢慢爬上四樓,打開房門,又來到陽臺上,一屁股坐在躺椅裡,連姿勢都來不及調整,便墜入沉沉的半睡眠狀態。只是由於心跳過快,他睡得不安穩。
他不知過了多久,家裡並排的三樓的楊得順喊他:“吳導得,快吃午飯,吃完後我陪你一塊去搓麻將吧。”
他仍躺着不動,我帶飯菜回來開了門。楊得順跟着進來,穿過房間找他。吳導得爬起來還想換一套衣服,卻已經得不到楊得順的允許,他說最討厭拖拖拉拉的人不準時。連吃飯的時間都不遵守,過去在部隊服役呢?楊得順的話有道理,吳導得本來就沒病,不過每天打通宵麻將太困了。他用手在籠頭底下洗臉,就坐下來狼吞虎嚥地把飯菜吃掉。
“老婆,我走了。”他嘴巴還是挺甜的,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楊得順更是特別欣賞:“背時鬼,老婆對你真好,從來沒聽說她咒你。”
兩人“咚,咚,咚”下樓。
快活的王婆操着她那含糊不清的湖南口音:“得伢子,不好好幫老婆守貨場,自己倒好,吃白食。也不爲兒女着想,搓麻將有啥好。”
二樓的劉幫林老婆,吃吃地笑出來:“吳導得,外面有相好的吧。每天夜不歸宿,白天睡大覺。娶了個傻老婆,是我非把你餓死不可。看他敢不敢。”她顴骨寬寬,眼睛卻只是兩條隙縫,她的皮膚看上去很粗糙。她還是保持着咬手指的小小惡習,同時她還扭過頭來掃視四樓的動靜。
其實我非常困,倒在牀上就睡着了,她們的議論與我毫不相干。到了下午5點,我得立即下樓去車站食堂做飯。樓下坐着幾個閒聊的女人,都每天講吳導得的事蹟。我還得謙卑地向她們微笑,接受她們的指責。彷彿做錯事的人是我,這樣來,她們談話的沒能繼續下去。大夥都散場回去做晚飯,而我臉上難受勁兒,突然明顯起來,目光更充滿憂鬱。
午飯後的睡眠,直到5點——算得上是晝夜裡最重要的一次,每天必須嚴格實施睡眠。自己跟吳導得十幾年的經歷,多麼奇特。想到樓下那些女人的鄙視,那些笑聲,我的胸脯受到的震動劇烈。
天空又均勻地鋪滿白雲,太陽不見了,空氣立刻變得涼浸浸的。我靜靜地呆坐在炭礁上,聽那遠處的麻將聲,從麻將館裡傳出來,笑語雜沓,亂成一片。
一會兒又響起一聲尖叫——“不準耍賴,吳導得。”
“不,不,我還從不欠任何女人的錢。老楊過來,別隻顧看我輸錢,來到你身上借兩百,明天一準還。”
“老吳,不要再玩了,已經夠了,你瞧瞧,我坐在這裡多好哇。”
“你,不是純爺們,少廢話,給我借兩百。”
楊得順一直坐在那笑笑,伸手從身上口袋取出兩百塊伸給了吳導得。無需多想,你吃不窮我,我身上有的是錢。他想。
吳導得噗噗一笑,接着大家又安靜下來。那少婦縱然她還不能肯定吳導得是個花花公子,卻也禁不住對他產生了某種嫉妒。她清楚自己也是一個富有幽默情趣的人,人家圍着她轉了一圈,對她不理睬。於是她禁止人們伸手來抓瓜子,趁機會發話:
“轉了一圈,結賬否則誰也別想抓它。”
“不就是幾塊錢嘛,給你就是了。”吳導得從衣兜裡摸着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找給你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