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從回了京中，便去神機營接掌了副指揮使一職。
以前在西北平西侯手下的時候，便是副指揮使一職，如今兜來轉去，彷彿又回到了原點一般。
神機營左右副將是靖南侯世子和他一個族弟。
靖南侯早年還有些軍功，後來嫡長女嫁了南召寧王，他得昭仁帝看重，這些年一直統領着禁衛軍。
只是到了靖南侯世子這裡，就差出許多。
首先世子一無軍功，二無實力，不過是憑藉着家族纔在神機營身居高位。
反倒是他同族的堂弟，比他在神機營中更有威望，如今卻總是被靖南侯世子壓上一頭。
顧衍剛去神經營就察覺到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
靖南侯世子如今已是三十而立之年，還沒有什麼出色的功績，也難怪不能服衆了。
顧衍知道昭仁帝將自己調任到這裡是爲了什麼，不過是爲了挫自己的銳氣。以正一品的軍職擔任四品副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因此，去了神機營顧衍沒有任何大將軍的架子，包括靖南侯世子一口一個顧副使，顧衍也都聽着。
靖南侯世子自覺殺了顧衍的威風，虛榮心空前高漲。征戰西北，橫掃千軍又如何，如今還不一樣在他的手下，聽着他的命令。
顧衍的不動聲色，落在了靖南侯世子的同族堂弟右副將眼裡，便是另一番光景。
右副將名吳勁夫與顧衍曾有過接觸，深知顧衍不是居於人下的人。嚴家在西北盤根錯節，都能讓顧衍奪了權，這樣的人，又豈是靖南侯世子一兩句話就能壓制得了的。
吳勁夫比顧衍年長几歲，少年時也是年輕有爲，之時因爲是靖南侯府吳家的旁支，又是庶出。多遭打壓，不然，也不會是如今的功卓。
英雄相惜，他被靖南侯世子壓制久了。心中本有怨氣，如今顧衍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讓軍中多少人血性男兒敬仰，吳世子卻呼來喝去，莫說是旁人了。就是吳勁夫也看不下去。
吳勁夫知道昭仁帝將顧衍安置到神機營是爲了什麼，只是此一時彼一時，昭仁帝經歷上次事情的打擊，身體便不如以前了，又立了鄭王爲太子。
昭仁帝信奉天象道教，如今的太子可是不信的。
在史書上見多了，老皇帝打壓了手握重兵的將領，到了兒子的時候，將這個被打壓的將領再重新任用，便可令其肝腦塗地。效忠一生，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雖說昭仁帝跟如今的太子不是父子，但是情況卻差不多。
一朝天子一朝臣，萬一顧衍被起用，豈不是給自己樹敵。
因此，在顧衍去神機營爲時不長的這段時間內，吳勁夫幾次三番的請顧衍相聚。
吳勁夫與吳世子不同，他稱呼顧衍，從來都是喊顧將軍，而非是像吳世子那般喊顧副使。
幾番接觸下來。吳勁夫更爲顧衍折服，沒多久便稱兄道弟的親近了起來。
這日也是應吳勁夫之邀，晚上回來的有些晚了。回來的時候，想到吳勁夫今天開始彆彆扭扭。顧衍幾番詢問之下才知道他是要給自己保媒，顧衍就不由得失笑一聲。
吳勁夫這個人有能耐，也有眼光。如今看着鳳凰落魄，龍遊淺灘，便趁此時機親近交情。
今日在吳府，他提起的那女子是他妻子的族妹。在京中雖不算什麼顯赫的人家，卻也是中流了。
如今朝中皆知顧衍遭貶謫，原本看顧衍新貴的那些人家都望而卻步了。
吳勁夫能有此舉，雖說突兀，但顧衍心中也感激他好意。
二十又二的年紀，無妻無妾，在旁人看來是十分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在京中。
只有顧衍知道，並非是他不娶，而是原本因爲西北動亂耽擱，到後來起了成親心思的時候，在彭城遇到那樣一個小丫頭，但凡是再遇到女子，都生了比較之心。
比來比去，總覺得這京中的閨秀竟不如一個鄉野的小姑娘，着實讓人索然無味。
就這麼的又過了三四年，直到再見到那小丫頭，長大成人，雨夜茅屋的那一次，顧衍的身體和心靈似乎在那時被開啓了。
正如他所說，是她讓他有了成家的心思。
她那樣窘迫的一面都給自己看到了，當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時，渴望是強烈的。
大佛寺相遇，原就不是偶然。
知道她每次都隨母進香，便隨水推舟陪着劉母去了大佛寺，不過是爲了契機的偶遇。
顧衍有時候想，如果沒有去年端午的事情，依着她的聰明，當知道自己比楊青更合適她。
京中風雲沉浮，起起落落，她在沉浮之中，楊青並不合適她。
顧衍想着這些，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
果然是閒的。
這段時間內，嘆息比前二十多年還要多。
顧衍洗漱完畢，換了睡袍，準備安寢的時候，管家來了。
“將軍，明日是白府壽宴，白家五爺送來了帖子，明日您去嗎？”
顧衍聽了皺了皺眉，說道：“怎麼現在才說？”
“將軍這幾日都在神機營裡，前幾日白府送來帖子時，屬下差人去了神機營找將軍，只是被吳家世子擋了回來。屬下想着定是將軍身上有什麼差事，便沒有再派人前去了。”管家說着。
顧衍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知道了。”
管家聽不出顧衍的口氣是不是在發怒，只是顧衍沒有讓自己退下，管家便試探着問道：“將軍明日前去，要帶怎樣的壽禮，屬下先備着去。”
顧衍想了想，之後說道：“你先下去吧，等會我親自去庫房看看。”
管家聽了顧衍的話後微怔，顧衍參加這樣的宴會，想來都是動動嘴，照什麼規格的，由着自己來備。
就是當初嚴太師做壽，也是讓自己看着辦，今天倒是這般鄭重的要親自去挑。
管家隨後想了想，心中嘆了一口氣，沒敢再說話，便退了下去。
顧衍不知他的心思，管家走了後，就去了庫房。
他看了帖子，知道是白老爺子和白老夫人一起辦壽宴。白晉當初在朝中頗有清貴之風，寧折不彎。
因此，顧衍在挑壽禮的時候，目光便落在一些古件上。名人的書畫，著名的硯臺，顧衍不大懂得這些東西，只在旁邊看着有標註，便選了幾樣。
到了替白老夫人挑選的時候，便直接在庫房中取了一件大塊羊脂玉雕成的楊柳觀音。
老人家信佛，送觀音總是沒錯的。
第二日一早，管家看到顧衍拿的這幾件東西，當即就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那書畫是前朝名人真跡，是當初那些巴結顧衍的人所贈，只是顧衍不喜好這些，便收進了庫房中。他雖說不喜，但是管家卻知道那是極值錢的。還有那方硯臺，也是個古件，好幾百年的澄泥硯，他就這樣拿着送人。
好吧，他們家將軍不缺這個錢。管家也知道他對白家那丫頭的心思，只是人家如今即將成婚，他送這麼大禮過去，便不合適了。
只是，看着顧衍的神色，管家這些話是不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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