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若有所思的看着欒一箬,又看了看周侗,及周侗身後的十幾輛馬車,呵呵笑道:“按照欒兄的意思,這些馬車上的貨物乃是端王趙佶的東西?你之所以再這裡截住這位周官長,不過是想讓他完不成任務,從而被趙佶嫌棄,不再爲趙佶賣命?”
欒一箬欣喜的點點頭,道:“道長乃神人也,沒想到我還沒說,道長就推算出來了!不錯!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如道長所說,想要把這東西劫了。只要到時候端王不再信任他,哼哼!看他還怎麼爲狗官賣命!”說完得意的掃了周侗一眼。
周侗苦笑道:“師弟的心,師兄又怎能不明白?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更何況端王於我有救命之恩。他既命我護送這東西,那哪怕我性命不要,也一定要護送回去!”
“你!”欒一箬氣結,環眼暴睜,拉開架勢道:“那就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說着就掄起胳膊要再次跟周侗幹起來。
趙玄乾咳兩聲,忙道:“欒大俠何必心急,你師兄雖然做了官,但又沒有違背江湖道義。反倒是你,如今的行爲可不怎麼地道。左右事已至此,何必非要跟他過不去?大不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畢竟你師兄也不容易。”
周侗感激的望了趙玄一眼,他也是拿他這個師弟沒辦法。欒一箬性子耿直,認定了什麼事,別人再怎麼勸也沒有用。雖然知道趙玄的話也屬於無用功。但兩人不過初識。趙玄卻能夠理解他的難處。這讓他如何能不欣喜?
雙手抱拳,對趙玄道了聲謝。他纔再次轉向自家師弟,誠懇道:“欒師弟,你說的那些我都懂,你的苦心我也明白。你不過是不想師兄背上江湖罵名。可你想想,我已經答應了端王護送這些東西回去,若是做不到,何嘗不是不信?端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不知報答,何嘗不是不義?現在我在端王手下當值,若我聽了你的勸,把這些貨物扔在這裡,不回去復職,何嘗不是不忠?如此不忠、不義、不信,何嘗不是罵名?”
“這個……”欒一箬忽然呆住了,他還從沒有這麼想過。對於他來說,只是單純的認爲師兄投靠端王做官不對,有失江湖人的身份。恐被他人恥笑。可卻還從沒想過若是不去會有什麼罵名。
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他忽然撓了撓頭。看向趙玄問道:“道長,師兄說的對麼?”
對於他來說,不懂的就要問。趙玄是個道士身份,與他的師父都是出家人,他如今信不過師兄,所以只能問趙玄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傢伙。而且道士的身份在他心裡平添許多可信度。
趙玄對此卻不禁搖頭失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欒一箬就是個混不吝,愣頭愣腦,跟三國裡的張飛一個性格。
見那欒一箬撓着腦袋,傻乎乎的模樣,卻還滿臉認真的看着自己。似乎有什麼天大的疑問等着自己解答。趙玄笑道:“你師兄說的確實有幾番道理。先不說他並非有功名之心,就算他真的心向功名,攀慕榮華富貴,那也是他的選擇。你又何苦爲難他,同時亦爲難自己?”
原本這事他並不想摻和,但隨口開解一二,也是做得到的。
欒一箬卻並不知他只是隨口開解,目光閃爍,低着腦袋認真的思考起來。
一旁的官兵、匪徒這時候也早就不打了,持着兵刃,看着各自的頭領,等着他們如何決斷。
無可否認,若是可以,誰都不願交戰送命。
就見欒一箬若無旁人的思考了良久,嘴中喃喃着:“難道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臉色越來越糾結、猶豫、掙扎。
趙玄定定的看着他,不得不說,欒一箬這種死腦筋的性格是個硬傷。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爲這麼一件小事,就帶着上百人圍攻自己的師兄。但凡是都有好有壞,像欒一箬這種一根筋的性格,也未必就沒有好處。可趙玄此時的心卻並不在這件事上面。
欒一箬性格如何他並不放在心上,甚至於周侗,他也只是好奇一下。而對於兩人的戰鬥,他一開始也只是抱着一個看熱鬧的心態在看。
可是隨着事態發展,對於兩人之間的“鬧劇”,他不由得有了另一種看法:江湖,永遠沒有真正的是非;江湖,永遠不是一個人的江湖!
亦如他之前所說,欒一箬與周侗兩人並沒有誰是誰非,亦沒有誰對誰錯。欒一箬的行爲看似是爲了周侗好,但就如周侗說的,如果他真的知恩不報,便與小人無異。而欒一箬的行爲也並非就是錯了,畢竟他的出發點確實是爲了周侗好,若周侗放棄了官位,即便再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忘恩負義”,但在江湖上的名聲絕對不會差了。
就如蕭峰,明明是個大俠,卻被江湖人污衊成爲一個無惡不作的惡人。可見江湖上傻逼不少,善惡、是非等觀念極其的扭曲。
或許對於某些江湖人來說,包括一些武林名宿,他們都認爲,只有他們的江湖纔是真正的江湖,若是違背了他們的意願,或者是超出了他們的觀點,那對方就是實打實的惡人、壞蛋!
這與後世某些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他人的“君子”並沒有任何區別。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真正的君子從來不會指責別人。
除此一點,還有就是關於江湖的認知。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趙玄之前並非不知道這些。可知道歸知道,但他總是下意識的忽略這個問題。只以爲有主角的地方纔有江湖,就連之前射鵰世界的光明頂一役,都沒緩過神來。直到現在才認真思索。這些個世界。除了主角之外。江湖上從來不少故事。
主角身邊的劇情是劇情,難道其他小人物身邊的劇情就不是劇情了麼?
亦如光明頂上的恩仇奇事,真的不必原劇情精彩?亦如現在的師兄弟反目,真的沒有隱藏的道理?
看來自己之前的眼界太窄,只顧着遵循劇情,並沒有注意身邊發生的細微之事。然而於平凡之中方見真理,自己日後是不是要換一種處世風格?
拿天龍八部來說,所有的劇情無外乎圍繞着段譽、蕭峰、虛竹旋轉。可這個世界真的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麼?
大宋皇帝安在?保家衛國的將軍安在?扶民濟世的能臣安在?
段譽、蕭峰、虛竹是主角不假,改變他們的命運就如同改變天意亦不假。可天意真的只侷限於這三個人?如果自己把世界背景改了,他們真的還是主角?
就好比眼前的世界,如今哲宗當政,因爲膝下無子,並且死的太早,纔在死後被向皇后傳位給了徽宗。若自己讓哲宗生個兒子呢?若自己提前把徽宗幹掉呢?還有……向皇后之所以不採納章淳的建議,立趙似爲帝,歷史記載是因爲趙似有眼疾。若是自己把趙似的眼疾治好了,向皇后即便與徽宗有染。可她還有藉口力排衆議、堅持立徽宗爲帝嗎?
不得不說,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趙玄腦海。就像是一陣風暴一樣,徹底充斥在他的心田,無論如何也難以甩掉。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樣,或許歷史就可以改變,北宋不再會滅亡,南宋不再會出現,從而使整個世界的背景徹底偏離發展軌道。只不過這種可能極其的小,用腳趾頭想也能夠想到,僅僅是改變氣運之子(主角)的命運都會遭天譴,更何況改變世界的背景!
可若不試試,如何知道不能成功?
一時間,趙玄心底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與此同時!
無錫
杏子林中
一大票乞丐圍着一片空地,空地中站着十數人。尤其當中一個,身材甚是魁偉,在人羣之中,猶如鶴立雞羣。此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顧盼之際,極有威勢。一身的灰色舊布袍,已微有破爛,並有三道刀傷,驀然出現在身上。統共三刀六洞,卻是代想要推翻他幫主之位的宋、陳、吳三位長老受的刑罰。
那宋、陳、吳三位長老聽從別人挑唆,背叛蕭峰,於背叛丐幫無異。按理說“叛幫大罪,決不可赦赦,縱有大功,亦不能贖”,這三個人既然叛幫,都應該以死謝罪。可丐幫還有一條幫規:“本幫弟子犯規,不得輕赦,幫主若加寬容,亦須自流鮮血,以洗淨其罪”。蕭峰不計前嫌,以三刀六洞代替三位長老受刑,在場之人莫不心生欽佩。
段譽同王語嫣、阿朱、阿碧、包不同、風波惡站在一處,望着場中新結拜的大哥,亦是心神激盪,恨不得與其再次把酒言歡。可沒成想事情往往一波三折、挫折重重。他這邊激盪的心情還未平復,那邊卻先是徐沖霄徐長老,緊接着馬大元的遺孀馬伕人、太行山沖霄洞的譚公、譚婆,譚婆的師兄趙錢孫,泰山五雄、單正,智光和尚,等人依次到場。
那馬伕人拿着馬大元的遺書和一封信,遺書註明若馬大元死於非命,此信立即交丐幫諸長老會同拆閱。故而馬伕人將信交於徐沖霄徐長老。徐長老拆信發現信內字跡筆致遒勁,收信人是“劍髯吾兄”——及前任丐幫幫主汪劍通的別號,信尾署名令人驚異。
在衆人注目下,趙錢孫、譚公、譚婆、智光等多名瞭解內情的人,共同揭開了一個秘密:三十年前,在雁門關外,亂石谷前的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