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郡守府書房……
前幾日還是葉天成使用的書房,如今的主人已經變成了孫冰臣,因爲葉天成很少住在郡守府,所以郡守府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新,所有的東西都是標準的郡守官邸的佈置,特別是郡守府的後院,一切,就如同高級的客棧一樣,在孫冰臣搬到郡守府之後,整個郡守府,也就圍繞着孫冰臣運轉了起來。
幾天的時間,在孫冰臣的手腕之下,整個平溪郡已經徹底的平息了下來,相應的,此刻在大牢之中的人,除了葉天成之外,又多了郡裡面的幾個縣令和官員,這些人,都已經被孫冰臣劃爲了葉天成的黨羽,等待着他們的,自然沒有好果子吃。
此刻,孫冰臣就坐在書房裡,桌子上有一疊厚厚的供狀,如果湊近看的話,就可以發現那些供狀全部都是黃龍縣王家的供狀,所有的供狀都已經畫押,那紅色的圈圈在滿篇黑色的字跡之中,顯得頗爲顯眼,猶如噴灑到供狀上的血跡一樣,王家上百條人命的未來,就在那些供狀之中……
在聽到門面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孫冰臣才捏了捏鼻樑,把那厚達半尺的供狀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冷下來的茶,潤了潤嗓子,纔對着門外說道,“義節,進來吧……”
“大人……”樑義節走了進來,對着孫冰臣行了一禮。
“如何?”
“從葉家搜來的東西已經全部檢查過了,沒有在那些東西之中發現什麼,剛纔明王宗的那幾個遊俠兒已經把葉天成的那個莊園又搜了一遍,還是沒有收穫,會不會……”樑義節遲疑了一下。
孫冰臣搖了搖頭,臉如冷鐵,“從帝京之中傳來的消息不會錯,絕對可靠,那個人在帝京之中,在過去幾年內,親自與葉家通過三次信,其中有一次是直接讓人把信送到平溪城,在其中兩次通信之後,葉家對沙突人的支持力度都一下子變大,葉家除了把甘州軍的軍械直接吞沒私藏與沙突七部交易之外,還秘密通過沙突七部向沙突聯盟走私交易朝廷命令禁止的鐵鹽牀弩等物,簡直利益薰心,喪心病狂,以葉天成的性格,如果那個人寫給他的信件上有所暗示的話,他一定會把信件留下來作爲護身符,不會輕易銷燬,如果能找到這樣的證據,這次回京,就有在朝堂上扳倒那個人的希望,除了這個之外,葉天成與甘州境內沙突人聯絡往來,同樣有可能有信件留下……”
“我明白了!”樑義節沉着的點了點頭,“葉天成那邊,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再給他上點手段……”
“修煉到了葉天成這個境界,已經可以以氣御形,只要他有一口氣在,你就算是砍了他的腦袋,他也可以不覺得痛,所謂的那些手段,在這樣的人身上已經沒有用了!”孫冰臣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如果不行,那就請大人再給我幾天時間,如果他真有藏匿那些東西的隱秘之所,我就算把那個莊園拆了,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那個東西找出來!”
“嗯!”孫冰臣點了點頭,然後一下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嚴禮強今日表現如何?”
“根據我安排在他身邊的幾個護衛說,今天在查抄的時候,嚴禮強原本有幾個機會可以悄悄動手腳,把查抄到的幾件靈巧的珍貴之物吞沒,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在那些財物上動什麼手腳,一直恪守職責,只是最後和我一起拿了幾十兩銀子的辛苦錢……”
“幾十兩銀子的辛苦錢,這是怎麼回事?”
樑義節把今天的分錢的事情說了一遍。
“義節你十五歲時,能否做到如嚴禮強一般?”
這個問題讓樑義節想了十多秒,最後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我十五歲時,若論實力武功,我可以勝過他,若論面對金錢心如止水盡忠職守,我也不輸給他,但是我十五歲的時候,對人情世故卻不會有他這麼通達明晰舉重若輕,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比他實力強的或許有很多,但方方面面一比的話,比他出色的還真是鳳毛麟角,而且他那一身巨力,還有那過目不忘的能力,的確少見,我一直懷疑他還沒有完全把自己的本領顯露出來!還是大人你目光如炬,慧眼識英才!”
孫冰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他家中情況如何,是否已經摸清楚了?”
“這幾日我已經安排人下去查,的確已經搞清楚了,嚴禮強他說的自己的情況,完全屬實,沒有一句虛假!”樑義節苦笑了一下,“到了現在,我甚至都懷疑他所說的在夢中遇到神人傳授救治溺水之人法子的事情是真的了……”
“宇宙天地之奧秘,又豈是我等可以完全盡知的!”孫冰臣也似乎很有感慨的說了一句。
樑義節微微愣了一下,因爲剛剛孫冰臣這一句話,似乎和孫冰臣平日表現出來的個性有點不太一樣,要知道,孫冰臣平日說得最多的就是人定勝天,修煉之人以武合道,不語怪力亂神,怎麼今天孫大人似乎感慨啊……
孫冰臣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剛剛的那一句感慨有點和自己平日表現出來的不太一樣,不過他也沒有必要和樑義節解釋什麼,只是輕輕咳了咳,“義節你還有什麼事嗎?”
“對了,我這邊還有一件事,這幾日我在外面聽到不少小道消息,說黃龍縣王家的案件是葉天成一手炮製,王家是被冤枉的,還想請大人爲王家做主……”
“呵呵,我剛剛就正在看王家的這些供狀……”孫冰臣輕輕拍了拍桌上的那些狀紙,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葉天成罪大惡極,但王家這件事,他做的卻也未必就是錯的,這王家的確咎由自取,惡貫滿盈,沒有什麼冤枉的,只是葉天成爲了給自己洗脫嫌疑,對王家的手段太過酷烈,男女老幼一個都不放過,有違天和,只要改判一下就行,王家所有家產罰沒,所有成年男子原有判決不變,該殺的還是要殺,未成年者罪行減半,斬改爲斬監侯,隨後服苦役,女子罪徙盤州,十二歲以下幼童隨母遷徙……”
“大人英明!”
樑義節離開了書房,孫冰臣閉着眼睛在書房之中坐了一會兒,也坐不住了,隨後就站了起來,在書房之中踱步起來,在轉了兩圈之後,他忍不住從自己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個貼身的錦囊,然後打開錦囊,再次看了一眼放在那個鏡囊之中的一張字條。
字條上只有兩句話——西北邊荒一少年,敢用兩口誓吞天。
字條很新,應該是新寫出來不久的東西,字跡有些潦草,就在那兩行字中,卻有點點的猩紅沾染在上面……
寫出這張字條的人,在寫完之後已經離世了,這也是那個人留在世間最後的東西。
把這張字條交給孫冰臣的,正是大漢帝國當今的皇帝。
作爲巡查使,孫冰臣這一次到甘州的真正目的,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知道……
小心的把這張字條收到自己的貼身鏡囊之中,孫冰臣來到書桌旁邊,用毛筆蘸了一點墨汁之後,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一個嚴字(繁體),看着那個嚴字最下面的那個敢字,中間的那個廠字——也就是用字的一半,還有最上面的那兩個口子,孫冰臣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孫冰臣的心中盤旋着,拷問着——那個人,是你嗎?
……
而此刻的嚴禮強,在回到自己的院子轉悠了一個白天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該讓黃毛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