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是承認,曾用脅迫的手段,強行命令布隆德比號運輸艦駛出約頓海姆,前往亞爾夫海姆了?”特勤少校萊因克爾·拜因裡希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抓到偷車賊的警察。
董成默不作聲,看着拜因裡希繼續表演。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中校先生,這樣的表現實在是有違聯邦英雄的稱號啊。依靠武力,肆意妄爲,強迫海軍艦船改變行程安排。這是非常嚴重的違紀行爲。”
那個男性調查官似乎還想替董成開脫,說道:“有些時候,情急之下,應該允許一線指揮官便宜行事。”
“如果真是緊急戰事,我們也不會過多追究,就好像董成中校在黑船2309號上遭遇守墓人時的行爲。但是這一次可不同。”特勤少校端出一副證據在手、正義在胸的樣子,他把頭一歪,說道,“布隆德比號當時可沒有直接捲入戰事。我完全不理解,董成中校爲什麼敢於這麼做。”拜因裡希的眼睛瞪起來了,語調也越發的嚴厲。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機動部隊的軍官,竟敢劫持一艘海軍戰艦,這不僅僅是目無法紀,簡直就是叛國行爲!”特勤少校看着董成一直沒有開口,更加覺得自己是勝券在握,他放慢語速,拿腔拿調的說道,“真是諷刺,所謂的英雄,其實只是一名無法無天的叛國者。”他爲董成定下了最爲嚴苛的罪名。“我建議……”
“能不能聽一下我的解釋。”董成突然打斷他的話。
“罪行昭彰,豈能再容你狡辯!”像是一個被當庭挑戰了權威的法官,拜因裡希少校顯得氣急敗壞。
“我建議,對董成中校以叛國……”
特勤少校手腕上的通訊器的鈴聲突然響個不停,又一次沒讓他把話說完。
拜因裡希接通了通訊,說道:“您好,是我。請問什麼事?”在對方說了幾句話後,他臉上的表情急轉直下,洋洋得意之色,瞬間內煙消雲散。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您的命令,老師……不,我覺得……我不是那個意思……好的……明白了……”特勤少校不斷的點頭應道,幾次試圖提高聲音,可都啞在喉嚨裡喊不出來。
不消多久,拜因裡希放下聽筒,狠狠的瞪着董成,緊繃的額頭青筋暴露。他連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環視左右,向自己的兩名同僚和董成說道:“有些事情,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調查清楚。董成中校,當時是接到了軍務部某位長官的緊急命令,才帶着運輸艦趕赴亞爾夫海姆的。”
特勤少校的正義感迫使他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由於當時具體的委任文書還未傳遞到董成中校的手中,致使海軍在開始的時候拒絕了中校的請求。這件事情上,我認爲雙方都無過錯。”
“理智而合理的判斷,少校先生。”那名男性調查專員說道。
“那麼,我的叛國罪?”董成好像是不敢肯定的問了一句。
“沒有什麼叛國罪,你是在執行軍務部的任務。”臉色依然鐵青的拜因裡希的回答,“而現在,軍務部又有新的命令,中校先生,你又有任務了。關於任務具體的情況,很快就會發給你。”
“那麼,調查算是結束了?”
“是的,對您的調查就此結束。軍務部會派人護送您到赫爾海姆的太空港,搭乘瓦勒倫加號運輸艦,前往行星斯利德。”
斯利德行星,那正是董成想要去的地方。事情應該不會這麼湊巧吧,他想着。“我很高興事情的能這麼快就得到澄清。只是,一度被定義爲叛國者,真的讓我很難過。”
拜因裡希站起身,向董成微微的鞠了一躬:“我爲自己的不嚴謹和莽撞向您道歉,中校先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議室。
特勤少校是道歉,還是作戲?董成一時也無法分辨,他覺得自己似乎不知不覺,又多了一個需要防備的人。只怕要先夾着尾巴,老老實實的待上一陣子了。
那個穿着罩袍的僧人也隨着站起身來,他面無表情的不出一言,就像他在整個調查會期間一貫表現的那樣,誰也不看的走了出去。
董成立刻感到被壓制的靈能力量解放了,那位僧人果然能夠壓制自己的靈能力量,這算是一種什麼能力呢,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
另外兩個調查官員也先後離開座位,向董成走來。
那名男性主動向董成伸出了手,說道:“祝賀你,年輕人,通過了軍務部的調查。您可以繼續爲聯邦效力,去建功立業了。不過,以後可要收斂些了,別再輕易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了。”
董成感覺到對方的手掌充滿了力量,並傳來了一種非生物的質感。是機械手臂,還是其他什麼。機動部隊的中校有些迷惑了。
在調查中一直沒有發過言的年輕女性留在了最後,她慢慢從董成身邊走過,並沒有作出什麼表示,只有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顯示出她步幅在變小。
“謝謝,你的‘禮品’,小姐。”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董成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
那一陣“噠噠噠噠”的聲音變得更急促了。她像是一隻被小石子擊中的小羊,一驚之後落荒而逃,飛快的走出了會議室。
一直快步走到走廊的盡頭,女調查員才緩過勁來。
被他認出來了嗎,是什麼時候認出來的呢?真是的,狡猾的壞傢伙,也不早說。他又叫我那個名字了,那種小小的曖昧,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只怕臉也在發燒吧,她真慶幸自己還帶着面具。
“卡爾德女士,有什麼人在追你嗎?”
“啊,沒有,他大概會被直接送到太空中轉站,纔不會追過來呢。”她的一串話脫口而出。這時,羅莎琳·卡爾德才發現向自己發問的,是等在前廳門口的男性調查員同僚。
對方笑着說道:“我可沒說追你的是董成中校啊。”
聽他這麼一說,羅莎琳更是羞愧的擡不起頭來了。
“拜因裡希少校已經走了,不介意的話,我送你一程。”
“好吧,謝謝您,將軍閣下。”羅莎琳記得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順路。不過,她覺得將軍的邀請肯定另有深意,便一口答應了下來。跟着那位聲名顯赫的太空將軍,登上了停在酒店門口的懸浮飛艇。
離開酒店後,羅莎琳感到一身的輕鬆。是因爲從漫長的調查中解放了嗎,還是因爲他終於平安無事了呢。
在穆斯貝爾海姆遠征結束後,原本隸屬於海軍的羅莎琳·卡爾德基於保護的理由,被特勤上校朱爾絲·斯卡雷特招入了自己的獨立調查團隊,從海軍轉入了軍務部。
經過幾個月的歷練,羅莎琳還是覺得自己距離一名合格的特勤軍官還差得很遠。
這次和董成在調查會上的相遇,她的心就一直不能平靜。儘管帶着一層面具,一幅泰然處之的樣子。可它欺騙不了自己,每次面對總感覺他的視線一直穿透進來。最終,直覺還是對的,這個壞傢伙一定早就把我認出來了。
若是斯卡雷特女士面臨類似的情況,她會如何處理呢,羅莎琳思考着,首先應該是禮數不虧吧,也許她能夠做到心如止水。她摘下面具,把幾縷散開的頭髮撥到耳後,開口說道:“將軍閣下,感謝您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配合我們的工作。”
“客套的話就不必說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最護短的。是我削尖了腦袋,硬擠進來的,所以,是我應該感謝你。爲了我的部下冒了那麼大的風險。”
“您是說我抹……”羅莎琳的話沒說完,看到對方的手勢立刻閉口不言了。她消除了軍務部資料中,關於那名黑妖精的一切痕跡,還一直以爲自己做得很隱秘。
將軍似乎看透了羅莎琳的想法,說道:“你的手法很乾淨,只是我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那些孩子們對我還是比較誠實的。”
“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那些年輕的軍官們都像對父親一樣愛戴您。”羅莎真誠的對將軍說道。
“不過,我並不認爲董成這孩子的所作所爲無可指摘,他的確違反了多項軍規。每建一次功勞,就招惹一堆麻煩。若只是稍加懲戒,我不但不會阻攔,還會支持。不過,要想把他往死裡整,那就不對了。不想着保護有才能的人,整天揪着一點點小錯,上綱上線的,實在無異於因噎廢食了。”
“很多事情,行非常之事,才能建非常之功,對特別的人,稍稍的放寬一點,並不是什麼壞事。”將軍嘴裡說着批評的話,好像要敲打自己部下的架勢。不過,羅莎琳聽上去那更像是對自家孩子誇讚。
真是出了名的護短。怪不得他的惡徒們都有恃無恐的在外面胡鬧,自家孩子無法無天的惹禍上身,在他們的老長官眼裡只是惹了麻煩。說不定心裡還認爲是別人向他們找事呢。羅莎心裡說道,董成碰上這樣的長官真是幸運。
“那個拜因裡希少校也是的,年輕人,初出茅廬認死理,認準了書上說的那一套,不知道變通。打仗這個事,一點條條框框也不突破,完全靠軍規軍紀,那怎麼能戰勝敵人呢。”太空將軍停了一會又說,“也虧的他剛出校門,人際關係上還是一片空白,董成才能這麼容易矇混過去。假以時日,他也會有自己的關係網,自己的信息渠道。到那時候,再想瞞住他,就沒那麼容易了。”
“您是說……”羅莎琳突然想到,在調查中董成的時候,關於他的很多事情,包括他在鐵森林戰役中的詳細表現,都是連自己和拜因裡希這樣的特勤軍官無權調閱的。
難道軍方上層還有人在保護董成?
將軍還在說着拜因裡希,似乎爲那個年輕人也感到遺憾:“他是那樣的人,偏執於自己認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這次事件中,讓董成轉危爲安的,並不是他完全端正清白的行爲,無懈可擊的辯解,而是介入了更高一層的權勢。雖然拜因裡希少校這次遭遇了挫折,只怕日後會更加變本加厲。”
“那豈不是……”羅莎琳爲董成擔心起來。
“在我所預見的未來中,他會爲了追求自己認定的正義不擇手段的向上爬。”將軍卻是看出了一個年輕人畸形的發展態勢。
“哦,似乎到了。”
羅莎琳光顧着回味將軍的話語,這時才發現懸浮艇已經到了自己的住地。
“謝謝您。”懷着複雜的心情,羅莎琳·卡爾德向將軍致謝後下了車。
懸浮艇調轉方向,駛向了赫爾海姆的空港,車上沒有外人後,將軍閣下完全放下了端起來的架子,懶散的靠在了車座上。
“爲了董成的事情,讓您這麼辛苦的來回折騰,真是讓我過意不去。”一直保持安靜的司機開口說道。
“我也只是敲了敲邊鼓。董成那小子,能不能真正平安,其實全看那位女士的態度了。她有身份,有辦法,只要她願意,是可以像保護剛纔那位小姑娘一樣,保護他的。不過,咱們也不能偷懶啊,至少得讓他儘快升到一個有更多自主權的位置上。你說對吧,何塞。”他對開車的司機說道。
“沒問題,老爺子。我一直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當惡徒們的指揮官。”
“還不着急,不着急,我還想再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值得託付重任。”老爺子對開車的惡業軍團現任團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