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籬一走, 就有人圍了上來。
蘭花門裡的人被壓抑了太久,都是野獸般的性情。門中本就很少有女人,男人那沸騰的性情都無處發泄, 此時來了個蘇繁詩, 他們都一起撲了上來。
蘇繁詩從他們眼裡就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她斷斷打不過這麼多人, 可是她寧死也不想失身於此。幾個人靠近她, 都被她用劍擋開,可是她知道如果這些人一起衝上來,她想要抵擋也是有心無力。
突然一聲狗叫聲響起, 由遠而近。蘇繁詩心裡一驚,只見剛纔壞了她好事的那條大狗小黑從遠處奔跑着返回。
這些從小就受過野獸般訓練的少年, 再加上這麼兇悍的狗都來助陣, 想必, 她是逃不掉了。
可是,小黑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撲上來咬她, 而是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兩隻眼睛看着那些蠢蠢欲動的少年。
那些人顯然很怕這條狗,都猶豫了,不敢靠近。
蘇繁詩雖然不解爲什麼小黑突然回來保護她,但還是鬆了一口氣。
但顯然, 小黑對她還有很大的敵意, 只是安安靜靜地在她身邊, 任由少年們靠近她, 只在關鍵的時候交一聲, 不讓他們得寸進尺。
夜裡血光,蘇繁詩的劍, 一夜都沒停過。
當蘇繁詩出現在大堂前的時候,衣服已經有好幾處被撕爛,身上也有幾處見血,可是她抿着脣,不露出一絲吃痛的表情。
“門主。”兮籬用力地拉了拉她,把她拉到灰袍老人面前,恭敬地稟報:“門主,這,就是蘇繁詩。”
灰袍老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扶着椅子站起來,“那個擁有麒麟血的女孩子?”
他走到蘇繁詩面前,上下打量了她良久,終於朗聲而笑。老頭子的笑聲並不蒼老,迴盪在安靜的大堂裡,是說不出的怪異。他伸手往蘇繁詩身上的一處血跡一抹,蘇繁詩一陣噁心推開。
他看了看手上仍舊鮮豔如火,明顯是麒麟血的顏色,便笑得更加大聲:“幹得好!兮籬,乾得很好!快把這丫頭關進聽風小築,今天夜裡,我就來取血!”
在渴望已久的麒麟血面前,連蘭花門主也控制不住情緒了。
“是。”兮籬應了一聲,卻還沒離開,猶豫道:“門主,那莫風……”
“當然放了。”門主顯然心情大好,想也不想就一聲令下。
兮籬終於放下心來,挑起嘴角看着旁邊一名弟子將蘇繁詩推走,蘇繁詩無力地掙扎着。
“你把那丫頭帶來了,想要什麼賞賜?”灰袍老人又坐回到堂上的椅子上,聲音裡帶着控制不住的笑意,“這次你立了大功,說吧,你要什麼!”
“門主,屬下是在總壇外不遠處找到她的,顯然,她是被容庭與引得前來。是莫風把容庭與帶回來的,所以,這次功勞應該歸莫風。”兮籬輕輕頷首。
“都好,都好!”灰袍的門主朗聲笑道:“不如這樣,今晚本座殺了那丫頭取出麒麟血之後,分給你們一杯羹!”
聽了這話,連兮籬都一驚,臉上不自禁地露出喜色。她半跪了下來,大聲道:“多謝門主!”
能治百病又起死回生的麒麟血,又有誰會拒絕?
蘇繁詩走到聽風小築的時候,似乎正好莫風出去。
莫風看見她的時候,瞳孔猛然收縮。她眯起眼睛毫不懼怕地看着他,而他欲言又止。只是一瞬間的停頓,他們已經擦肩而過。
送她來的弟子把她推進那個閣樓後,鎖上門,就離開了。顯然,聽風小築是每個弟子的噩夢,沒有人喜歡在這陰暗的小築裡久留。
蘇繁詩一進去,那壓抑的氣氛就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當那蘭花門弟子的腳步聲漸遠,巨大的安靜籠罩在閣樓裡,讓她有種錯覺,彷彿就連呼吸都太沉重。
雖然仍是早上,可是陽光根本就透不進來,雖然有窗,往外望去卻只是一片沒有生氣的沉沉灰色。見窗開着,蘇繁詩剛萌生逃跑的念頭,可是走近卻看見,窗下是一條河,河中隱約可見灰綠色的幾條大鱷魚游來游去,讓人不得不心寒。
窗是沒有指望了,門也鎖着,四處張望,根本沒有一處漏洞。
蘇繁詩靠在牆上,有點絕望了。
她是來救容庭與的,可是,她雖聰明,終究還是高看了自己,低看了蘭花門。以至於,她不但沒有救出容庭與,還把自己陷了進去。之前,門主只應承放了莫風,並沒有提起任何關於容庭與的事。
容庭與是爲了她被抓進來的,如今,她只能祈禱,他能平安無事地出去。
而此刻被蘇繁詩掛念着的容庭與正在地牢裡來回踱步,惹得看守大叔心煩不已。
“大叔你幫我想想辦法啊。”容庭與不滿地叫了一聲:“詩詩怎麼辦啊?”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大叔翻了翻白眼,“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晃得我眼睛都快見重影了。”
“我……”
容庭與剛要說話,就有一個守在外面的小弟子跑進來,“大叔,有人要進來。”
這裡的人,都統一稱他爲大叔。
看守大叔挑眉,“這位出去還求之不得,還有人要進來?”
“不是……”那個小弟子連忙擺手,“不是要住進來,就是要,額,找你。”
怎麼這話聽起來還那麼不對勁?
“啊,我明白了。”大叔明瞭般地點點頭,那個小弟子剛放下心來,就聽他繼續說:“是我前世不知所終的情人?”
小弟子剛要暈菜,就聽一人步入了地牢內部,聲音由遠而近,“大叔,是我。”
不止看守大叔認得這個聲音,連容庭與也一聽就聽出來了。
白衣少年一下子就跳起來了,“莫風!你來做什……”
“阿風。”倒是看守大叔主動站了起來,揚聲:“好久不見。”
少年步入地牢裡,不快不慢,腳步聲不輕不重,一時片刻後,莫風便已經出現在地牢的階梯盡出,來到他們面前。
看守大叔笑問:“怎麼,聽風小築的風還好聽麼?”
他雖然時時刻刻守在地牢,消息卻向來靈通,彷彿門中沒有他沒法得知的事。
“快說,詩詩現在怎麼樣了?”容庭與急得指着莫風,“你倒好,被放出來了,讓一個女孩子替你被囚禁你害臊不害臊!”
莫風沒有回答,更沒有看容庭與,只是平靜地對大叔說:“大叔,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被關在聽風小築這幾天,他瘦了很多,臉色已經泛黃,一開口說話,就連低沉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蘭花門中弟子都知道,聽風小築是個遠遠比地牢可怕一百倍的地方。
“幫你的忙?我可沒這本事。”大叔連連擺手:“阿風你別這樣看我……”
莫風瞟了一眼容庭與,轉過身來被對着他,往大叔的方向側了側,“你能不能……”
莫風故意壓低了聲音,又背對着他,容庭與看不見他的嘴型,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只隱約聽見類似“鑰匙”和“繁詩”的兩個詞。
“這怎麼行,阿風你要求過分了啊。”看守大叔一聽完就板起臉,讓容庭與感到一陣快感——關係到詩詩的陰謀詭計,他當然不希望他得逞。
“爲何過分?”莫風這個問題看似明知故問,“你的職責是守住地牢,又不是聽風。地牢和聽風小築兩塊地方不能相提並論,這麼做,並不矛盾。”
“就算這樣……不行不行。”大叔猶豫了下,隨即又連連搖頭,“絕對不行。”
“阿城。”莫風臉上似有笑意,“大叔,我可以帶阿城來見你。”
容庭與聽得雲裡霧裡。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大叔下意識地拒絕,可是等反應過來莫風說了什麼,整個身體僵住了,慢慢擡起頭來,瞳孔極度收縮。
莫風很少說沒有把握的話。大叔也是知道的。黑衣少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對方回答。連容庭與也不敢說話,不知道這位大叔在想什麼。
“呵……”大叔終於笑出了聲,臉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阿風,你不再是以前那個毛小子了。不錯,學得很快,學會威脅我了?”
“不是威脅。”莫風很平靜,“只是商量。”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大叔點點頭,似是考慮了一下,隨即拍定,“好,成交。”
莫風似是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從大叔那裡拿走了一件東西,然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莫風!”容庭與這纔回過神來,怒:“大叔,你給他什麼!你快放我出去!”
大叔已經恢復他以往閒閒的姿態,“我說過了,我啥都能幫你,就這不行。”
“那你對莫風怎麼那態度!”相處久了,容庭與都快忘了這位大叔也是蘭花門的人,幫助同門其實天經地義。
“那你給我莫風同樣的條件啊。”大叔挑眉,“我可是個很勢利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