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回到家中後, 先用專業技術手法對這片紙進行了清理,之後便拿相機拍照,拍了照片後,仔細收藏起來。
她記得, 也就是三四年後, 一份影印版的《獨立宣言》在拍賣場上曾經賣出四百多萬美元的價格, 購買者正是美國大名鼎鼎的首富, 計算機公司創始人。
而自己的這一份是手寫版,且有簽字,明顯價值要比那一份大,說不定能上千萬美金。
她對於保留這麼一份《獨立宣言》其實興趣不大, 她完全可以到時候賣出去, 賣給這些美國財團闊佬,換大筆大筆的美金,到時候, 美國拍賣場上,還不是她任意馳騁, 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不過在驚喜之餘, 初挽也有些擔心, 畢竟自己撿的這個漏並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孫雪椰和馬克在那一堆舊物中找不到《獨立宣言》,孫雪椰也許認爲自己弄錯了遺漏了,但是也有可能找到自己頭上,在人家的地盤上, 到時候他們做出什麼事來, 都不好說的。
真萬一有個什麼,或者他們糾集了那位猶太人的親戚, 找個律師,給自己援引一條莫名的法律,把這東西給自己收回去,那自己豈不是雞飛蛋打?
美國的法律太複雜,她並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萬無一失。
她略想了想,便給刀鶴兮打了一個電話,說起自己撿了個漏,還可能引起一些麻煩。
刀鶴兮一聽:“他們怎麼知道你的情況?”
初挽苦笑,大致講了自己和孫雪椰的恩怨,最後道:“不過她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馬克。”
初挽:“你肯定知道古董公司H.F吧,馬克是H.F的人吧,我聽着是那個意思,所以我好像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電話那頭的刀鶴兮略頓了頓:“所以和你對上的人,背後是H.F的人?”
初挽:“也不能這麼說,未必和公司有關係,只是底下的員工吧。”
刀鶴兮道:“沒事,你不用擔心這個。”
刀鶴兮:“我和他們有過交道,如果馬克是H.F的人,那我說一聲就是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沒有必要使那些手段。”
所以刀鶴兮果然和H.F聯繫緊密?
H.F公司的大老闆明面上是William Fumagalli,但初挽一直覺得,William Fumagalli背後應該還有人,那個真正的幕後大老闆只是不露面而已。
刀鶴兮可能感覺到了初挽的異樣,道:“之前我和H.F公司的老闆一起喝過茶,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
接着,刀鶴兮顯然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說起她淘到的這物件來。
“我讓Maddocks協助下,給你走一下檔案,差不多要兩年時間。”
刀鶴兮這麼說,初挽明白他的意思。
她這物件,是在家庭資產拍賣會拿到的,看似正規,但是美國法律到底和中國不同,萬一走漏了風聲,說不定惹來麻煩。
所以這物件現在不可能輕易上拍,也不敢隨便帶回國,只能先藏在水裡。
所謂藏在水裡,是說文物先不露面,慢慢捂着。
刀鶴兮說的走一下檔案,其實就是幫她洗白下,先把這物件當做現代高仿品,放到小規模低門檻的拍賣會上,然後由自己人拍回來,這樣這個物件開始有了拍賣紀錄檔案。
如此潛水一段,提高拍賣行規格,到主流拍賣場露面,這物件就有了流傳有序的拍賣檔案紀錄,之後買家終於發現這是一件罕見珍稀文物。
其實這種洗白方法一般針對於被盜文物,初挽這個犯不着,但她畢竟是外國人,她家竟然擁有了一件原版《美國獨立宣言》,總歸引人猜疑,按照被盜文物的辦法走一下流程洗白,那纔是有備無患。
初挽自然是應下了,依自己如今的能量,要想走一趟這個流程,那不知道浪費多少工夫,現在有Maddocks幫忙,就省事多了。
於是刀鶴兮說好了,讓Maddocks回頭處理這物件,之後兩個人說起最近瓷語的情況。
現在歐洲方面都關注到了,所以在瑞典的大批定製訂單後,其它幾個國家的王室也都陸續下了訂單。
瓷語訂單已經堆積,至少未來一年內,柴燒窯估計會一直燒着不會停,目前易鐵生已經打算再造一座柴燒窯了。
刀鶴兮:“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必再建了,其實最重要的不是柴燒窯,而是人,頂尖的燒造技術把控在人的手中,那纔是最緊缺的資源。”
初挽自然贊同,兩個人又商量起接下來的質量把控,以及柴燒窯內學徒傳承問題。
聽那意思,張育新的兒媳婦很有天分,現在在跟着學,假以時日,倒是可以重用。
掛上電話後,初挽想想這事,倒也放心了很多,反正看起來還有刀鶴兮,刀鶴兮能力強人脈廣,他既然這麼說了,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撿漏了這麼一個大件,她暫時也就消停下來,不打算出去走動了。
於是接下來幾天,初挽本本分分的,也不怎麼出門,就留在家裡,沒事陪陪孩子看看書,偶爾還學習下廚。
只可惜,她做了幾次菜,都不是太成功。
後來她便轉而做烘焙,蛋撻麪包什麼的,倒是不錯,陸守儼和孩子都頗爲誇讚。
初挽見此,信心大增,便開始研究西方烘焙,甚至還學會了做生日蛋糕,她給自己做,給陸守儼做,給孩子做,還給陸建晨做。
陸建晨提醒:“生日蛋糕不能瞎做,只能過生日的時候做。”
初挽:“你多過幾個生日不就得了。”
陸建晨一時無言,微微眯起眸子,待要反駁什麼,但想想七叔,七叔反正無原則向着初挽,而初挽就是故意欺負自己。
他只能告訴自己,算了,算了,忍忍吧。
這天,陸守儼提起來,現在他們班已經來到美國一個月了,基本適應了這邊的生活和學習,正好趕上這週末有時間,大家想聚在一起吃個飯。
有一個同學恰好有海外關係,找到一處美國鄉下別墅,大家會在那裡聚會。
“你如果有時間的話,乾脆我們一家都過去吧,我查了,那附近靠着沙灘,到時候我們正好可以在那邊玩玩?”
初挽聽着,自然願意,孩子一週歲半了,多少懂點事了,帶着多出去放放風總是好的。
於是這天週日,初挽在車後座安置了兩個安全座椅,和陸守儼一起帶着孩子過去他們約定的鄉下別墅。
美國的公路總是空曠遼遠,一眼望不到盡頭,兩邊叢林密佈,時而有大片大片的紅楓樹,在湛藍天空的映襯下,熱烈嬌豔,肆意奔放。
這種大片的色塊好像本身就是一種原野的藝術。
兩個孩子自然也都很喜歡,坐在安全座椅裡,翹頭往窗外看,在看到公路旁邊樹叢露頭的一隻小鹿,忍不住拍手大叫:“小鹿,小鹿!”
初挽笑道:“美國農村,這種野生小動物還是挺常見的。”
陸守儼道:“他們地廣人稀,自然條件就是優越。”
初挽想想也是:“是,地廣人稀,所以大片林地,也就顯得乾淨。”
陸守儼便隨意說起自己最近上課的一些心得體會,他之前就到過美國,後來在瑞典就有一番感觸,如今在美國上高級經營管理課程,裡面涉及西方經濟學和現代經濟管理方面的內容,這些對他自然都有些啓發。
這麼隨意聊着天,終於看到路邊指示牌,知道這是到了,他們下了高速,初挽拿着地圖,陸守儼開車,很快找到了那家別墅。
那是一處掩映在紅楓松木之間的灰色木製別墅,佔地頗廣,庭院裡有剪裁成幾何型的草坪和矮灌木叢,站在院子臺階上,能看到不遠處的沙灘。
陸守儼帶着初挽和孩子過去,很快就有同學過來熱情迎接,同學有男有女,他們這次培訓班大都是國內有些級別要重點培養的管理幹部,年紀大都不小了。
像陸守儼這樣三十稍微出頭的,算是裡面非常年輕的了。
這些培訓班同學來自各省份的都有,大家當然明白,出國培訓除了向國外學習,也是拓展人脈的好機會。
而陸守儼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加上他本身經歷特殊,這麼年輕就做到那個位置,如今更是被重點培養派到國外來培訓,在同學中自然很受歡迎。
陸守儼介紹了初挽和兩個孩子,大家不免有些意外,沒想到陸守儼妻子這麼年輕,問了問才知道今年二十三歲,確實是小,關鍵又長得漂亮,還打扮得那麼時髦洋氣。
大家暗暗意外,要知道國內風氣還是保守,大家很注重男女作風,誰能想到呢,陸守儼這個人政途無量,做事謹慎,卻娶了年輕漂亮小妻子。
如今大家都一起住四人宿舍,唯獨他自己帶着妻兒出去住,這到底獨立特行了。
不過大家也沒人說什麼,還是熱情地和初挽說話,又誇讚兩個孩子可愛,逗着兩個孩子玩兒。
小娃兒不到兩週歲,屬於會說話,但軟乎乎有些說不清,這樣最討人喜歡了,一衆人喜歡得不行了。
這棟別墅的佈置和美國大部分家庭廚房類似,都是開放式的,有便餐檯,大家各自帶了一些食材,在那裡隨意做些來吃。
初挽見此,也發揮了自己新學的烘焙本領,給大家烤麪包蛋糕吃,倒是贏得一片誇讚之聲,有個女同學誇她道:“你年紀這麼小,就這麼賢惠,我看陸同學有福氣了。”
她這麼一誇,初挽微怔了下,想必人家以爲她天天在家做飯吧?
她看向陸守儼。
陸守儼眼神很有些無可奈何,不過沒說什麼。
吃過飯,大家便在陽光房裡喝喝茶,聊天。
兩個孩子已經睡着了,便安置在這邊的休息室中,等會陸守儼帶着初挽和孩子去附近的酒店。
初挽隨意坐在窗前,恰好看到落地窗戶外,隔壁鄰居正在收拾家裡的老物件,他們正費勁地折在一起,之後安放在一輛破舊的大卡車上。
習慣原因,初挽便站起來,隔着窗戶玻璃和籬笆牆,看着他那邊的物件。
看了一番後,也沒看到什麼,便收回目光要坐下。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初挽看到,那個壯實的金髮女主人正要搬起一件紫褐色的什麼傢俱。
初挽重新站起來,看過去,隔着老遠,看不清楚,但隱隱感覺到,那是一件東方木案,上面有精美繁瑣的雕飾,造型頗爲雄渾,木材應該很是厚重。
她憑着直覺,感覺到了什麼,便和陸守儼說了聲,想着出去看看。
誰知道這時候,那女人彷彿覺得搬不動,便嚷了一聲:“Axe!”
初挽忙跑過去,隔着籬笆看。
這赫然正是小葉紫檀的傢俱,一件四面兩抽畫案,上面雕刻着雲龍紋飾,打磨精細,雕飾繁瑣,周體以浮雕手法雕刻雲龍紋,層疊盤旋的雲紋襯托着龍的曲線,龍是五爪金龍,動作間輾轉騰挪,大有上天入地的氣象。
而就在那畫案的一側,赫然正是“江山永固”的字樣。
在封建時代,在這件小葉紫檀傢俱能雕刻出來的年代,這個世上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擺放這樣的傢俱,也只有一個人可以用這件傢俱了。
從這雕工,從這雲龍紋以及傢俱樣式來看,這顯然是清朝宮廷之物,應該是清朝哪位帝王的御用畫案了。
紫檀木本就是頗爲名貴的木材,而清朝宮廷帝王御用的畫案,這自然是更爲稀缺,也有很高的文化價值。
初挽這麼看着的時候,那女主人已經拿來了斧頭,眼看着就要劈下來。
初挽見此,忙阻止了。
對方顯然驚訝,滿臉疑惑地看着初挽。
初挽便用英語和對方溝通,表示她非常喜歡這桌子,自己想要。
那女主人攤手:“可這件桌子很髒了,你確定?”
這桌子確實不太乾淨了,看樣子昔日的帝王畫案在這美國家庭中是當做雜物桌用的,上面有一些細微的劃痕,案面更是油膩膩地蒙了一層。
不懂的自然只看到髒兮兮的污垢,不過初挽看到的,卻是紫檀木黑中泛紫的高貴質感。
況且,除了髒,這件畫案其實品相完整,算是古紫檀木中保存極好的了。
初晚便點頭:“對,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