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間,血氣瀰漫,刀割相接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正如衆人所料,一羣烏合之衆對上朝廷的正規軍實在是不堪一擊,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潰散不成形,死傷大半,雖有逃的,但也被追上截殺了。
江璟舉着手中利劍,所到之處,血肉橫飛,骨裂聲四起!
他一個南疆新城十二萬大軍的總將領,對付這些小毛賊,實在是遊刃有餘。
不多時,勝負已定。
江璟停下手,稠膩的滾血從劍身的長溝處緩緩滑下,落在地上,擡頭環視一週,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狼藉,死的死,傷的傷。
因着開戰之前下了令,其餘毛匪格殺勿論,但那四個匪首必須活捉,所以現下視野之內還能站着的,就只剩下豹頭他們三個。
三股辮跑了,不過已經派人去追了。
二當家沒有功夫傍身,早就倒下了,老四看着自己二哥傷成這樣,已是怒不可遏,他氣上心頭,不顧豹頭的阻攔,再次橫衝直上!
江璟眼底一寒,反握住自己的長劍,猛地飛了出去!
破空之聲近前,老四單薄的身子一瞬被刺穿!
他猛地停住,不可思議的低頭,那柄長劍幾乎是沒柄而入,足以證明江璟使了多大力氣要置他於死地!
嘔出口鮮血來,老四往後倒去。
“老四!”
豹頭痛呼一聲,奮不顧身的跑過去接住他,老四來不及多說一句臨終的遺言,只是攥住了大哥的手,便已經翻了白眼,死透了。
那滾熱黏膩的熱血瘋了一樣的往出涌,豹頭的眸子也被它染紅,他狠命咬牙,有清晰的‘咯咯’聲傳出,風掠而過,將其渡入江璟的耳朵中。
而對面那人則不爲所動,他身後的千位大軍猶如一道城防,任何攻擊都不足爲懼,真正的沙場上走過一遭的人,不是此等威脅就能敵得過的。
豹頭已無路可退,進是死,不進也是死。
好歹也是立於天地間的一條漢子,總不能死的太窩囊。
他拔出老四胸膛裡的那柄劍,剛要爲這些死去的百號兄弟報仇,卻聽身後有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大哥——”
二當家的和豹頭一齊回頭,竟是三股辮。
他面色痛苦,兩條小腿血肉模糊,骨頭茬子都在外面冒着,被兩個巡城兵一路拖着過來,身後,是正在擦手的江淮。
她在冷夜下擡眸,一雙眼陰如毒蛇。
江璟微蹙眉,揚聲道:“你怎麼從那邊過來了?”
江淮停下腳步,揮手,那兩個巡城兵將三股辮扔了過去,豹頭忙接住他,眸中極度複雜,嘆道:“本以爲你偷着跑了還能活下來的。”
三股辮愧不敢當,低着頭不敢看大哥的眼睛。
江淮揚聲道:“大哥,蒼大人已經被救出來了,弄了半天,這羣悍匪的寨子裡是空的,所有劫掠來的東西,都放在了外側山壁的一個山洞裡,而且是打通的,我就是從外面穿過來的。”
江璟點了點頭,道:“小心。”
江淮應了一聲。
而夾在中間的那三人聞言,都默不作聲。
豹頭渾身的毛孔都在散發着恨意,他顫抖着,再次攥緊了手中的劍。
地上的二當家眼珠微動,伸手拽住了豹頭的褲腳,低低道:“大哥。”
豹頭沒辦法,只好蹲下來扶着他:“老二,怎麼了?”
二當家氣若游絲,但好歹是四兄弟中的腦力擔當,思慮道:“大哥,你這樣衝上去……肯定是必死無疑……兄弟有一個……辦法。”
豹頭恨不得直接生撕了那對兄妹,怒道:“還想什麼辦法!我去殺!一定死在你和老三的前頭!”
二當家嚥了下口水,困難的搖頭,無力嘶吼:“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脖子上面的……腦袋還在……咱們兄弟……就能……東山再起。”
豹頭壓下心裡的怒火,轉念一想也是這麼個理,他瞥了一眼三股辮,那人也點了點頭,想了想,垂眸嘆道:“也罷,你那說,什麼主意?”
二當家叫他附耳過來,說了幾句話。
豹頭聽完,眸中暗現希冀,卻還是猶豫:“能行嗎?”
二當家艱難的轉過頭看了一眼左邊的江璟和旭王,還有帶兵趕來的劉青浦,又轉向右邊,眼瞥江淮,氣虛道:“大哥,這事……你得和那位說。”
豹頭也看過去,那人目光投過來,精詭的很。
遠處,劉青浦略有不安的看了一眼旭王,道:“殿下,那三人不知道在研究什麼呢。”說着,又暗示了一句,“說不準是想用什麼東西換自己這條命。”
旭王斂眸,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有人遞了一柄弓來。
當然,江璟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也不知道江淮懲治山匪,搶功是其次,挖出劉青浦,再斷旭王臂膀纔是真。
而對面,江淮瞧見豹頭站起來,衝着自己喝道:“御侍大人,事到如今,我們三兄弟已是沒有退路了,我們只是想活命,您就非要趕盡殺絕嗎!”
江淮立於原地,極其淡漠的頷首。
豹頭咬牙,低頭看了一眼二當家,那人衝自己點了點頭。
“那這樣!”他再次開口,“我告訴您一個秘密,您能否留給我們一條活路!”
果然,聞聽此言,旭王更加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幾人怕是想用勾結劉青浦的事情,從江淮手裡換取自己的項上人頭。
否則,怎麼會只向江淮去說。
“什麼秘密?”
遠處,江淮清冷的聲音過了寒風,入耳如刀割。
豹頭不安的瞟了一眼旭王,往前走了一步。
“君幸小心!”江璟在對面大聲喝道,“說不準是什麼詭計!”
江淮搖了下頭,示意江璟別出聲,招了下手,叫豹頭近前說話。
豹頭剛往前一步,江淮身側的那十幾位巡城兵登時亮劍。
她揮手,叫他們退後,只將手裡的那柄兩儀扇越攥越緊。
豹頭見勢,微鬆了口氣,兩三步往前,開口道:“我們能盤踞在此,其實是因爲那……”
話說一半,身後一道勁風襲來,腦後一麻失去視覺!
江淮未及反應,只見豹頭渾身僵住,糙厚的臉皮被一根箭頭撐破,它淋着滾血和腦漿直插了出來,箭尖處還扎着那顆冒着血絲的左眼球!
“大哥!”
二當家如被驚雷擊中,一瞬僵直在原地!
三股辮也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又氣又嚇,連話也說不出!
江淮緩緩睜開被血濺的緊閉的雙眼,伸手抹了一下左臉上的狼藉,擡腳猛踹在豹頭的肚子上,他強壯的身型緩緩倒下,腦袋上插的箭一下子全都頂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視線內露來另一個人,是旭王。
他舉着弓箭的手還未放下,掩在雙臂後的那雙眼睛,泛着深濃的光。
江淮面無表情,極低極低的道了一句:“我日你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