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奪命林裡,慕容清抱着受傷頗重的江淮急速狂奔,腳步每每踏地,濺出的泥雪掃的滿衣襬都是。
難爲這麼一個傲嬌死潔癖了,江淮心想,隨即看了一眼後方的情況,才拍了拍他的背,小聲說道:“他們沒追上來。”
慕容清剎那間停住腳步,轉身環視一眼,道:“先回醫館給你看看。”
江淮連忙攔住他,道:“不行,不能回去,現在回去太危險了,誰知道常密爲了殺我佈置了多少人手,怕是咱們還沒出林子,就被人殺死了。”
慕容清咬了咬牙,道:“也罷,先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再說。”說完,放江淮下來,再扯下那件黑色的袍子給她圍上,扶着她靠在一旁的樹上,道,“手給我看看。”
江淮無力的搖了搖頭:“死不了。”
慕容清眉間一蹙,直接伸到那黑袍之下抓出她的手——釘子很細,所以穿出來的孔不大,而且未觸及骨頭,基本無礙,但那左臂的豁口實在是太長太深,而且血有些止不住的架勢。
江淮輕了咳兩聲,卻胸口震得生疼。
慕容清從衣角撕下來一道布條來,緊緊的系在她的腋下,道:“這附近不安全,一會兒我帶你往深處走走,那裡興許會有人……”
“等下。”江淮盯着對面那棵大樹的下方樹幹,往前探了探身子,艱難的擡頭指了一下,“慕容清,你看看那棵樹。”
慕容清回頭飛快的瞄了一眼,回頭繼續幫她弄着傷口:“怎麼了?”
“你看看,上面有沒有什麼記號之類的。”江淮不安的抿了下嘴脣。
慕容清狐疑的盯了她一秒,隨即起身走過去,蹲下來,往前湊了湊,發現那樹幹上的確有劃痕,不過被磨得已經看不清是什麼了,他道:“好像是什麼記號,但已經被人給擦了。”
江淮雙眼極慢的眨了兩下,頹唐的往後一靠,急促的呼着氣。
怎麼回事?
自己做的記號,怎麼會被人擦掉了?
她微揚着下巴,看着慕容清的頎長的身型蹲縮在那處,心裡驀地生出一絲不太好的念頭來。
難不成,慕容清反悔,想站在舅舅那邊了?
擦掉記號,斷了自己的後援,然後趕盡殺絕?
那他爲什麼又救自己?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慕容清緩緩的站起來了,眸光不善。
江淮受傷的掌心壓着冰冷的雪地,紅白暈染一片,她小心翼翼的往後蹭着身子,嚥了下口水,道:“慕容清?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一個白衣女子來告訴我的。”
慕容清說着,眼滲寒光,黑袍下的白衣染了江淮的血,紅的猙獰而妖冶,他伸手一抄,抽出靴子裡的那柄鋒利的匕首,在掌心一轉,露了刃。
江淮橫着手臂擋在臉前,警惕的瞪着眼:“慕容清你做……”
話音未落,慕容清手一揚,那柄匕首閃電般的脫掌而出!
江淮心臟一瞬調停,卻躲閃不及,只見那柄匕首從耳邊擦過,削斷被刮起來鬢髮,再然後,發出一道清晰的刀兵碰撞聲!
接着,是飛踱的腳步聲。
江淮渾身一緊,背靠的大樹後竟閃出個人來,他穩紮而立,手持長刀,但那光潔的刀面卻有一個白色的劃痕,明顯是被慕容清飛出的那柄匕首碰出來的。
當然,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也沒有料到,看似身形單薄的慕容清武功如此之高。
江淮被這局勢弄得一頭霧水,好在慕容清警覺,三步並作兩步的過去護在她的身前,對那個黑衣人喝道:“什麼人!”
江淮扶着樹幹起身,踉蹌了一下步子,蹙眉打量着那個人,覺得有些熟悉。
那個黑衣人眼睛精的厲害,居然不顧及的扯下了臉上的面遮,露出那張冷峻的臉,還有橫在雙眼間的那道疤痕,因着受過一次傷,鼻樑異常的高,像是凸起的小山。
江淮一下把住慕容清的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花蟒!?”
他這話一出,慕容清也是一愣,澄亮的眸子上下一骨碌,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黑衣男子,就是六道閣的頂尖殺手之一,相傳唯一能和賀子沉並列的——花蟒!
花蟒手腕一翻,冷冷道:“盲兒,好久不見。”
慕容清下意識的以爲他是來幫自己和江淮,剛要鬆一口氣,卻被江淮在背後搥了一下,她謹慎的打量着他,心裡略有不安。
花蟒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裡?
她低低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花蟒面無表情,一字一頓道:“你殺了金絲雀。”
慕容清眼中一凜,伸臂把江淮往後攏了攏,道:“你是金絲雀什麼人?”
花蟒的目光微調,對上他的視線:“金絲雀是我的親妹妹。”
對面的兩人登時醍醐,原來這花蟒是來爲自己的妹妹報仇的。
江淮瞄到他手裡刀鋒上颳得樹皮屑,看來自己給孟滿留的十字記號,是花蟒擦掉的。
花蟒緩緩的舉起刀,目光陰冷:“盲兒,金絲雀是我的親生妹妹,可在我眼裡,你也是我的妹妹,她犯錯了,你可以打,可以罵,或是將她趕出六道閣,我一句話都不會說,但你不能殺她。”
慕容清不屑一笑,拎了拎拳頭:“那你錯了,殺你妹妹的是我,是我把她渾身的血給放了,拋屍回魂林,任猛禽分食的。”
花蟒眼睛瞬間衝紅,猛地往前衝了一步,橫刀道:“你說什麼!”
慕容清動了下脖子,雙掌合爲雙刃擡起,啐了一口,戲謔道:“我說,你妹妹是我殺的,和君幸無關,要殺要打衝我來!”
江淮蹙眉,她不想讓這兩人自相殘殺,剛要說話,就見花蟒瘋了一樣的衝了過來,餘下的話一瞬堵在了嗓子裡!
慕容清的動作也快如疾風,雙腳踏地奔出一個又一個淺坑,雙臂彷彿鎖鏈一般攀登而上,緊緻的肌肉爆出無盡的力量!
花蟒蹙眉,長刀橫劈而去!
慕容清不退反進,右手自衣襬後一抄,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不長不短的匕首來,卻是栓扣在手腕上的,掀着勁風橫擡一擋!
兩樣兵器相接,劃出刺耳的聲音!
江淮看到花蟒居然被撞的後退一步,驚得呆愣在原地,反觀慕容清,衣袂飛揚,脣角提笑,自信的不得了。
她盯了兩秒,驀地無奈一笑。
看來從前兩人對手的時候,他是真的在讓着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