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說着,略有激動,江淮是她爲長信王復仇的最後砝碼,如果她堅持不下去,那麼舊臣所有的籌備將全全付諸東流。
只是面前的到底是個無辜的孩子,她忍不住,語氣變得十分肺腑。
“上千年的歷史長河,便是再長久的朝代於蒼天來說亦不過是滄海一瞬,你急什麼?王權更替,你以爲那麼容易?龍椅之上頂着天,龍椅之下卻是千百萬的白骨堆壘,血流成河!你想翻雲覆雨等閒間?不可能!扶統之事,你只能腳踏實地!” щщщ⊙ тt kдn⊙ ¢o
江淮聞聽這一席話,心裡好受了很多,微呼了口氣,道:“君幸知錯。”
太后素知江淮是個聰明的,什麼事情一點即通,自己這般語重心長,她定是體會到了自己的良苦用心,索性也不再拿重話壓她:“罷了,你既知錯,哀家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只是還有一句話叮囑。”
江淮馬上直起身子:“君幸洗耳恭聽。”
太后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往下:“凡事要沉住氣,沉住氣!”
江淮蹙眉咬牙:“君幸知道。”
太后鬆開手,拍了兩下。
江淮低下頭去,又重複了一遍:“君幸知道。”
太后點點頭,語氣忽然多有悵然,道:“哀家知道你聰明,可聰明的人總是容易誤入歧途,你要把持着自己的心往前走,不要沉溺於兒女私情,那樣沒出息。”
江淮一聽這話,驀然有些鼻酸。
太后明察秋毫,又坐回軟榻之上,瞧了一眼窗外陰下來的天,冷淡道:“若是要哭,便在哀家這裡哭,別出去給你們江家丟人。”
江淮沒說話,只是呆呆的跪着,殿外醞釀着傾盆的暴雨,烏雲化作的沉重黑影鋪天蓋地的漫過來,視線也變得灰暗。
這種情景之下,人的情緒會變得十分落寞,可江淮死活噙着眼淚。
太后驀地嚴厲:“哀家叫你哭!”
話音落了,江淮眼中久蓄的淚珠和長空之下的第一滴雨水同時落下。
殿外的雨勢在逐漸加大,幾乎要冒了煙,而她的哭聲很快被遮了過去。
書桐站在太后身旁,瞧着江淮用雙手捂住臉頰,她先是細微的嗚咽,猶如委屈的小獸,但仍是宣泄的不夠,然後幾秒,她像是想起來什麼,隨着淚水涌出指縫的剎那,開始放聲慟哭,幾乎可以說是嚎啕。
書桐第一次看到江淮哭泣。
原來,她也是會哭的。
外面狂卷的寒風撲在窗紙上,像是鬼魂來索命一般,正如江淮手上的人命個個,血跡斑斑,她捂住耳朵,俯下身去,雨勢越來越大,但她的哭聲卻越來越小。
最後,哭聲收住,在她挺着通紅的眼眶起身的那一刻,窗外有閃電猙獰掠過。
那煞白的光映亮江淮憔悴的臉頰,兩顆眸子裡除去無盡的深邃和複雜,再看不見一絲的怯懦和慌亂,甚至可以說是鎮定。
她在心裡默唸着:江淮,此一刻,雷鳴驟雨不再會是你的枷鎖,既然已經被禁錮在了懸崖之上,那就只有兩個結局。
暴曬過後,挫骨揚灰。
掙脫鎖鏈,扶搖直上。
你清楚你現在要做的,別亂的心緒。
……
……
許久,天收雨停,江淮的情緒也終究穩定了下來。
窗外雲開霧散,雨過清新,樹葉露出從未有過的綠衣,層層禁錮的皇城,被沖刷的沒有那麼暴戾,而其中的人,也浮出一抹生機來。
太后看着她,點了下頭:“書桐,帶她去泡個藥浴,處理一下渾身的傷口,再鋪好被褥,叫她在哀家的榻上好好睡上一覺。”
書桐應了一聲,扶起江淮。
她擡頭,萬分冷靜道:“多謝太后。”
太后與她直視:“睡醒了,頭腦就能更清醒了。”
江淮點頭:“是。”
……
……
睡醒之後,已是下午,距離下職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但江淮身心俱疲,便提前回了侯府。
北堂停好車馬,便去舍老闆那裡取江淮存着的酒,那人獨自一人轉過院子,碰見綠真帶着幾個小丫頭拎着一個木箱子往出走,便問了一句。
綠真說道:“這些都是彩兒的東西,是老夫人叫我們拿出去扔了的。”
江淮頷首:“我幫你們。”
綠真也不推拒,道:“多謝大人。”
江淮的力氣大到驚人,那三四個丫頭擡着都吃力木箱子,被她輕而易舉的接了過來,只是一個顛簸,裡面跌出一封信來。
綠真撿起來,趁沒人注意便打開來看了一眼,目光匆匆掃過,忽的諷刺一笑:“這個彩兒,還真是不知羞臊。”
江淮斜眼:“怎麼了?上面寫了什麼?”
綠真輕咳了一聲,淡淡道:“是她和老家情郎的往來信件。”
江淮輕輕一應:“那放回去吧。”
綠真剛要放回去,可就這麼隨手一折,她眼尖的掃到信尾的一個名字。
她呢喃道:“……韓子良。”
江淮聞得這個名字,渾身陡然一僵,又莫名其妙的問了一遍:“他叫什麼”
綠真有些迷茫,重複道:“韓子良。”
江淮停了兩秒,放下箱子,揮手叫其餘的丫頭都散了,蹲下來將箱子裡的所有信件全都不緊不慢的拆開來看了一眼。
綠真疑惑不解,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江淮的意識繃得有些緊韓子良韓子良,韓淵,字……子良啊!
她一封封的看着,眼睛陰狠至極,擡頭看着綠真:“我被算計了。”
綠真一愣,連忙道:“大人您說什麼?”
江淮淡漠的改口道:“不是,是我尋錯了方向。”
綠真着急:“大人,您到底想說什麼?”
江淮回想起太后的那一席話,穩下心緒,問道:“這個彩兒是薊州來的?”
綠真點頭:“是。”
江淮蹙眉,韓淵也是薊州來的。
隨後,她想起來一個關聯來。
彩兒去年說自己的情郎在老家病重,出來做婢子只是爲了籌錢救他,而北堂聽黃山學院的學生說,韓淵去年在薊州病重,是突來一筆錢財,才死裡逃生的!”
她暗暗咬牙,是了,這就對上了。
“大人”
江淮聞聲擡頭,是趕回來的北堂。
她手拎兩壇烏紅,幾乎是飛奔回來,瞧見江淮,來不及喘口氣,直接道:“大人!方纔在回來的路上,屬下打聽到,韓淵娶來沖喜的,那個在老家的相好,叫”
“程彩兒。”
江淮冷淡的接過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