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爲夏冰和張語相間的場面,不說有多麼催人淚下。
但至少也應該是讓人側目不已。可是現在的一幕,卻讓我始料未及。
醉醺醺的夏冰嘟囔着還要喝兩杯,並沒有認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給了他十四年承諾的那個人。
張語卻是溫柔的看着夏冰,又倒上了一杯酒。
這杯酒,是淡藍‘色’的。
夏冰笑嘻嘻的對張語說:“你真懂我,你有沒有‘女’朋友?”
夏冰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酒吧裡面一下子就完全的寂靜了。
我吶吶不知言語,晨研‘露’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
我希翼的看着張語,如果張語點頭,那麼所有的一切,真的就完全的變化了。
我和晨研‘露’結婚,張語和夏冰在一起。這就像是一個完全逆反的結局。
可是,張語竟然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而是用了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夏冰。
夏冰皺了皺眉‘毛’,把酒杯推了回去,然後說:“你真沒意思。”
我茫然了,就在這個時候,夏冰忽然一把拿起我面前的那杯子‘乳’白‘色’的酒液,然後一口就灌了進去。
就在夏冰拿起酒杯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爲何,我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想要阻止,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張揚的面‘色’忽然變換了下,夏冰呸了一口說:“這個酒,怎麼沒有味道?”
我鬆了口氣,看着空空的酒杯,然後對夏冰說:“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陪你?”
夏冰搖了搖頭,卻是趴在吧檯上睡着了。
我看着張語,張語卻是看着夏冰。
張語說:“其實,我這次來找夏冰,就是想了卻了我這十四年來的夙願。”
我皺眉說:“那爲什麼你剛纔在夏冰問你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不答應?”
張揚微笑着說:“酒後之言,我不想讓夏冰酒醒了之後爲難。”
我恍然大悟,晨研‘露’拍手叫好,引得夏冰一陣嘟囔。
第二天,我的酒吧裡面就多出來了兩個人。
夏冰,還有張語。
張語是我的員工,所以住在這裡。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夏冰,忽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天開始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大多的時間,卻是看着晨研‘露’的。
張語一直用很溫柔的目光,看着夏冰,我和晨研‘露’,卻是成爲了最糊塗的人。整天不知道酒吧裡面到底在做些什麼。
終於我暗耐不住,問夏冰爲什麼要看着晨研‘露’。
夏冰卻說出了讓我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這,都是命。”
我腦子裡面七年前,那個做了七年的夢,一瞬間全部回到了腦海之中。
“那,都是命……”
夢中的夏冰死前,就說的這樣一句話。
我茫然了,躺在‘牀’上的時候,晨研‘露’撓了撓我的後背,說:“你這兩天怎麼了?”
我強笑着說:“沒事,想起來一點事情。”
晨研‘露’溫柔的‘摸’着我的額頭,說:“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呢?”
我抿了抿嘴‘脣’,說:“我也不知道,那個夢,太多的悲劇,還有恐慌。”
晨研‘露’拍着我的背,哼起了一首我最喜歡的童謠。我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夢之中,晨研‘露’好像變了一個人,眼睛有些發紅,嘴角還有犬齒‘露’了出來。
我被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驚醒過來的時候,晨研‘露’卻不在身邊了。
我掙扎着‘摸’了‘摸’旁邊的被子,冰涼冰涼的,應該離開了很長的時間。
晨研‘露’從來不會晚上不說話就離開,我忽然把剛纔夢中的晨研‘露’,和七年之前的那個晨研‘露’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心中有些恐慌,還有些茫然。起身下‘牀’,我去找晨研‘露’。
衛生間的燈光是關閉的,沒有人,打開了房‘門’,我卻聽到一陣淡淡的音樂的聲音。
好像是《七年》,我疑‘惑’的朝着前面的酒吧走去。
我的酒吧後面,就是臥室,這是一個特殊的三層小樓,第二層也是居住的地方。不過我和晨研‘露’總是習慣住在一層。
走了幾步,就有淡淡的燈光晃動在我的眼前,我悄悄的走了過去,趴在過道的旁邊。
卻看見晨研‘露’正緊緊的坐在吧檯前面,看着空空的酒杯發呆。
酒吧裡面,孤寂的燈光之下,我忽然覺得晨研‘露’的身影,無比的蕭瑟。
就像是他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就完全不能夠壓制下去,我面‘色’蒼白的看着晨研‘露’。
晨研‘露’忽然轉過了頭,我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兩隻血紅‘色’的眼睛,就和吸血鬼電影裡面的那些殭屍一模一樣。
我哆嗦的摔倒在了地上,身體的刺痛,卻完全不能夠壓制下去我的驚恐。
晨研‘露’的那一瞬間的模樣,和我夢中的晨研‘露’,完全重疊了。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晨研‘露’走到我的面前,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說:“你怎麼醒了。”
我死死的看着晨研‘露’的眼睛,現在晨研‘露’的瞳孔,已經恢復了黑‘色’,但是我剛纔看的絕對沒有錯。
那就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那他會不會有一雙利齒。
我失望了,但是不知道爲何,又是一陣慶幸。晨研‘露’說話的時候,嘴裡面是沒有牙齒的。
晨研‘露’把我扶了起來,心疼的把我抱在‘胸’口,說:“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顫抖着聲音說:“你不在,我害怕。”
晨研‘露’頓了頓,然後抱起我,走回了臥室。
靜靜的看着晨研‘露’,我說:“如果,這個世界,還有我,都是一場夢……”
晨研‘露’忽然一把抱住了我,聲音‘激’動且顫抖的說:“不要離開我。”
我聽着這句話,腦中忽然一怔,記憶又開始翻滾。
那個夢裡面,晨研‘露’喝下張語的新酒,然後甦醒過來之後,就是這樣死死的抱着我,就連他們說的話,都無比的相似。
腦子發沉,眼皮開始慢慢的沉重,就像是灌了鉛皮一般。
睡夢裡面,我在一個空‘蕩’的小黑屋,裡面有兩扇‘門’。
我站在屋子中間,不知道應該推開哪一個‘門’,直覺告訴我,不要選擇,繼續在這裡猶豫。
繼續‘迷’茫,然後慢慢的死去。
醒過來之後,背上全部都是冷汗,晨研‘露’早就醒了,卻在靜靜的看着我。‘牀’頭的櫃子上,放着一碗清粥。
我沒有胃口,晨研‘露’對我說:“霍米,你不能離開我。”
我想要點頭,但是卻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我的頭部,怎麼都沒有辦法低下。
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夏冰的聲音傳了進來,大聲的說:“霍米,我要和張語出去逛逛,今天張語請假啊。”說完之後,‘門’外就寂靜了下來。
我掙扎着最晨研‘露’說:“今天不要營業了吧,陪我出去走走,我想去一些地方。”
晨研‘露’點了點頭,但是我卻覺得,晨研‘露’變了。並不是說他對我的感情有什麼變化,而是指的是我的感覺。
晨研‘露’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不,而是我忽然才真正的認識到,這個晨研‘露’,纔是真正的晨研‘露’。
過去的七年,那個晨研‘露’總是低着頭,很少直視我的目光。我總覺得那是他的羞澀內向。
但是從張語出現之後,我忽然腦子裡面對於所有的事情都是無比的清晰。越來越感覺這個世界太過乏味。
這七年來的記憶,自從劉克離開之後,我就好像沒有再增添進來一個人。
只有我,晨研‘露’,夏冰,然後就是這個酒吧。
我寫了一個牌子,上面用寫着暫停營業,然後就關閉了酒吧的‘門’。
天空之中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晨研‘露’撐着衣服,把我保護在他的懷中。
我卻覺得自己身體沒有一絲寒冷的感覺,好像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一樣。我就是一個木頭人。
沒有絲毫感覺的木頭人。
看着街道之上來來往往的人羣,又覺得他們都像是虛構的一樣。
罕見的,今天晨研‘露’開始不停的說話,上到我們七年前的記憶,下到今天對張語和夏冰的分析。
我下意識的說:“晨研‘露’。我好難過,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總覺得看見一切的事物,他們都是虛幻的。”
晨研‘露’抱着我,然後聲音溫柔的說道:“我們要結婚了,這就是真實的。這些人對於我們來說,不都是過客麼?“
我點了點頭,腦子發脹,然後倒在晨研‘露’身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房間之中,晨研‘露’並不在身邊。
我下意識的就想到,晨研‘露’是不是又在酒吧裡面。剛推開房‘門’,我就看見夏冰在我的‘門’前轉悠。
看見我開了‘門’,夏冰面‘色’有些發紅的就想要跑開。
我叫住了夏冰,夏冰吶吶的看着我。
我把她拉進了房間之中,夏冰說:“你怎麼了,霍米?”
我搖了搖頭,緊緊的看着夏冰的眼睛,然後說:“夏冰,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幾天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會兒看着晨研‘露’,一會兒又和張語出去……”
夏冰打斷了我的話,說:“霍米你沒有‘弄’錯吧,晨研‘露’可是你老公,我看他幹什麼。”
我看着夏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你在說謊。”
夏冰忽然背過了臉,聲音有些平靜的說,夏冰,你肯定是看錯了,你是不是犯了婚前恐懼症?
夏冰說完,就離開了。我坐在‘牀’上,腦子全是空白。
剛纔夏冰,閃躲了,她騙了我。
我太瞭解夏冰了,她根本不會說謊,或許這是對我來說。
因爲夏冰平時說話,都是有些清閒,然後帶着點點的散漫。但是一旦她要說謊的時候,神情就會吳斌的正經。而且聲音平淡的就像是心中古井無‘波’一樣。
推開了房間的‘門’,過道里面卻是沒有夏冰了。
我來到酒吧裡面,卻看見晨研‘露’正靜靜的坐在吧檯前面。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乳’白‘色’的酒液。
張語對我打了個招呼,我點了點頭,問他們玩的怎麼樣。
張語笑着說:“夏冰很開心,夏冰開心,我就開心,總是感覺一天的時間太短。如果把那十四年還給我,我一定當時就留在夏冰身邊,一直陪着她。”
我點了點頭,說:“你們現在這樣也不錯啊。”
張語卻是不說話了,而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個酒瓶,有些發呆。
我發現,那個酒瓶裡面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走過去,說:“酒瓶空了,爲什麼不扔掉?”
張揚搖了搖頭,說:“它沒有空,裡面裝着的,是新酒。”
我看着那個杯子,想要去拿起來,晨研‘露’忽然對我說:“我去給你買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