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午的時候,韓詩語沒有去上課,而是直接去了班主任的辦公室請了幾天假期。這次她是親自去找了梨花姐,在說請假理由的時候,面無表情地說了是因爲父母離婚需要。

梨花姐有點感慨,從她知道那個小三懷孕的那天起,就有種預感,沒想到這麼快韓詩語的父母居然就離了。

她給韓詩語寫了張沒有具體日期的請假條,又安慰了她幾句,這才送她出了辦公室的門。

看着韓詩語離開時候依然筆挺的背影,劉麗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家庭影響,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年裡,韓詩語會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但是這些,卻不是她一個班主任能管得到的了,也只能寄希望於她自己了。

韓詩語走出教室,感覺自己幾乎有點魂魄離體了。

其實,對於父母離婚的這件事,她並不是特別的在乎。但是爸爸——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不能叫他爸爸——居然直截了當地說要親子鑑定這件事,讓她有種幾乎沒臉去面對別人的感覺。

這麼多年爸爸都不回來看她,就算是送她的禮物,也和讓秘書送給小三的一模一樣,恐怕是早就知道親子鑑定的結果了吧?她當年還小,隨便拔一根頭髮去做親子鑑定也沒什麼難度,“爸爸”應該早就去做過親子鑑定了吧,不然現在不會那麼肯定。現在做親子鑑定,想必是爲了順順利利地離婚?

這個家裡這麼多年母親都沒有過工作,家裡的財產也基本都是父親名下,不知道離婚之後,那棟老舊的公寓還能不能繼續讓她住下去?

韓詩語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涼涼的,這才發現,原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好多眼淚,秋日的涼風吹過來,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她從包包裡取出一包溼巾,擦了擦兩邊面頰。剛剛媽媽發微信說已經上飛機了明天就回來,她突然有種完全不想理這兩個人的衝動。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夠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啊。

現在是下午第一節課剛剛上課,哲安高中門口冷清得幾乎沒有什麼人,出租車更是一輛也沒有,只有一輛556公交車悠閒地停在那裡。不過韓詩語家裡的位置有些不太好,雖然離學校並不是特別遠,可是卻沒有能經過的公交車。這裡經過的551和556兩路公交車,一個能路過蘇然家裡,另外一個則是路過顧璟睿練習室的影音街。

站在原地盯着那輛公交差看了兩秒鐘,韓詩語幾乎是立刻決定,先不回家了。

反正媽媽也還在飛機上,要一整天之後才能回來,過去的“爸爸”現在也不算是自己的爸爸了。她現在覺得,就連學校的宿舍甚至是顧璟睿的練習室都要比家裡親切。更何況,那個家本來也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堅持固執地住在那裡罷了。

甚至,連媽媽的衣服用品都已經大半不在那裡了,如果這次出國不是爲了穿着過去的衣服勾起爸爸的回憶,就連這次出國之前她可能也不會回去。

上了公交車,投了硬幣進去,韓詩語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重新又回到了練習室。雖然只離開了三個多小時,不過整個練習室已經變了樣子了。練習室裡多了兩個人,兩男一女,各種樂器也已經擺設好了,顧璟睿正蹲在地上把電吉他連到音箱上面。

聽見門響了,他幾乎頭都沒轉,繼續蹲在地上弄音箱,不過卻好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一下子就知道進來的是韓詩語。

“詩語你來了?我們要開始練習了,不過可能會有點吵。你是在這裡看着還是去我房間待一會兒?”

韓詩語沒回話,好奇地看着新來的女成員。

新來的女成員是個貝斯手,長得很漂亮,嘴脣下面最重要的地方穿了一根脣釘,頭髮是短短的,被漂成了白色。看着韓詩語進來,她隨意地招了招手,繼續自顧自地低下頭去擺弄手裡的貝斯。

她穿了一條短短的牛仔裙,如果不是交叉雙腿坐在那裡的話幾乎一定會走光,腳上是一雙黑色小羊皮的踝靴,上身隨便地穿了一件T恤,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貝斯的四根弦。

雖然顧璟睿從來不吐槽這些事情,不過韓詩語也能看出來,之前的貝斯手一直讓他很不滿意。現在終於換了個貝斯手,怪不得這麼早就開始練習了。

她不打算妨礙練習,搬了個塑料椅子在一邊看着。

其實看樂隊練習是個很無聊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讓人煩躁。因爲大部分時候,整個樂隊不會一起一遍又一遍地彈奏完整的歌曲,多數時候其實是在一個小節一個小節地來回合音和挑錯,彈奏的人還好,對於聽的人來說就有點虐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韓詩語可能會聽一會兒就離開,不過今天她正需要這樣嘈雜的音樂來把腦子裡的東西擠壓出去。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思考。

顧璟睿很快弄好了音箱,因爲韓詩語在這裡,他把音箱的聲音調整得小了一點。

“今天還排練那首《Run》,從頭開始合一遍吧。”

這首歌韓詩語還沒聽過,樂隊似乎可能也剛剛開始排練,一開始亂七八糟的。顧璟睿也沒開始唱,只是從頭到尾大致地合了一遍,然後又開始挨個說問題。

他說的術語韓詩語基本上聽不懂,她決定先把這首歌聽一遍。是首Pink的英文歌,一個很粗獷的女聲很快地就到了中間的**部分,合聲把這一段的聲音襯托得很有氣勢。

現在的韓詩語聽英文歌已經不需要看歌詞了,更何況這首歌曲的**部分歌詞幾乎是簡單粗暴得初中生就能聽懂。

“Run,Run,Run,backtomyarmsandtheywillholdyou.”

跑啊,跑啊,跑啊——

快跑回到我的懷裡來,我會緊緊地抱住你。

她無聲無息地坐在練習室的一隅,默默地把臉埋進了雙手裡。在練習室裡斷斷續續的音樂聲裡隱隱約約地抽動着肩膀。

在顧璟睿的練習室待了整整一天,中午又出去幫他們買了午飯,一直到了半夜,練習這才停下來。

“許夏的貝斯不錯,想沒想過往專業發展一下?”

韓詩語這才知道,白色頭髮的女生名字叫做許夏。夏天的夏字如果和別的姓單獨組合在一起的話,多半會有種俗氣的感覺,偏偏是和許連在一起的時候,卻顯得很文藝。許下一個願望,她的爸爸媽媽一定很喜歡她很愛她吧?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許夏的臉,韓詩語總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樣的眉眼和臉型,不過她卻可以確定自己肯定沒有見過對方,這樣標誌性的穿着,如果真的見過對方的話她一定不會沒有印象的。

“你的樂隊難道不是專業的麼?”

韓詩語突然發現,顧璟睿似乎只有在和她說話的時候纔不回答問題也不喜歡問問題,平時和樂隊交流的時候,他幾乎話多得有點話嘮。她想起來,之前林深雪說過的,顧璟睿唯一的夢想就是音樂,他的情人其實應該是他的那些吉他纔對。

她看了看那把在牆角的吉他,是那天在Tree酒吧裡顧璟睿用來丟孫昊的吉他,雖然已經壞了,不過卻被顧璟睿撿了回來。韓詩語想過給他買一把一模一樣的,可是上網查卻要十幾萬,而且還是限量版只有幾百把。

“畢竟還是業餘……”鼓手已經出去去衛生間了,顧璟睿含蓄地朝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他對整個樂隊都不太滿意,過去最不滿意的貝斯手如今換成了個滿意的,第二不滿意的鼓手自然就立刻成了眼中釘。如果只是技術不好倒也罷了,問題是態度太差了。

他嘆了口氣,走到韓詩語身邊,拿了一瓶水喝了兩口。

“你覺得怎麼樣?”

韓詩語有點愣,今天還是顧璟睿第一次問韓詩語的意見。之前他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臉上的表情滿滿地都是“我不需要一個外行人來給我的樂隊提意見”,今天怎麼突然轉性子了?

她趕緊回答:“我也聽不出好壞來,不過我剛剛聽了一下原版,好像有些地方的編曲改了?”

顧璟睿點了點頭:“是的,原作比較舒緩大氣,是歌手寫給自己女兒的歌,但是我們如果不改的話只憑着這幾樣樂器很難把這個氛圍還原得很好,所以索性直接把編曲改一改。”

顧璟睿這次沒說什麼術語,韓詩語聽懂了。其實整首曲子就是被改得更加纏綿悱惻了起來。

不過,聽見顧璟睿說起,她才知道這首歌居然是歌手寫給自己的女兒,怪不得歌詞中有再也不要分開一分一秒這樣的詞語。

一瞬間,雖然不想讓顧璟睿看見自己哭的樣子,可是她還是炸了眨眼,掉出一顆眼淚。

顧璟睿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他的手又大又溫暖,手指上還有因爲彈奏吉他而磨出的繭子。被他摸了摸頭頂,那隻手似乎是直接摸在了心裡,把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又擠出來。

一時衝動,又夾雜着壓抑了許久的難過,她突然站起來用力抱住顧璟睿的腰,把頭埋了進去,失聲痛哭。

(六)(二)(二)(三)(五)(一)(三)(五)(一)(一)(六)(五)(二)(三)(三)(二)(一)(二)(一)(一)(四)(五)(六)(五)(二)(三)(五)(六)(一)(三)(五)(二)(三)(一)(四)(二)(四)(一)(五)(六)(三)(四)(五)(一)(四)(一)(四)(四)(三)(二)(二)(一)(四)(五)(二)(一)(五)(一)(二)(三)(一)(三)(五)(六)(六)(二)(四)(三)(五)(五)(四)(二)(六)(三)(二)(一)(二)(六)(二)(三)(六)(五)(一)(四)(一)(四)(三)
(六)(二)(二)(三)(五)(一)(三)(五)(一)(一)(六)(五)(二)(三)(三)(二)(一)(二)(一)(一)(四)(五)(六)(五)(二)(三)(五)(六)(一)(三)(五)(二)(三)(一)(四)(二)(四)(一)(五)(六)(三)(四)(五)(一)(四)(一)(四)(四)(三)(二)(二)(一)(四)(五)(二)(一)(五)(一)(二)(三)(一)(三)(五)(六)(六)(二)(四)(三)(五)(五)(四)(二)(六)(三)(二)(一)(二)(六)(二)(三)(六)(五)(一)(四)(一)(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