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夫人和閨女纔出門就又回來了，還走得後門，程咬金有些納悶了，用詢問的眼神望着二人。
“夫君，剛剛妾身瞧見武士彠的夫人了，似是朝咱們家來了。”
“武士彠？”
程咬金皺了皺眉。武士彠是商人出生，因拿了家財支持太上皇，其本人才能也不錯，也算是開國功臣了。只是自己與他並不熟，他的夫人來做什麼？
“妾身與那楊氏倒有過幾面之緣，武士彠此刻人在利州，按理說他夫人不該在此，忽然出現還朝咱們家來了，妾身估摸着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難處，找咱們幫忙了。”
頓了下又道：“總歸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若真有事幫襯一把，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程咬金點點頭，笑着道：“夫人想得周全。”
正說着話兒，前邊程忠已拿了拜帖過來，“夫人，郎君，光祿大夫利州刺史的夫人求見。”
說着便把拜帖送了上來，程咬金接過來，看了下，笑着道：“還真給夫人猜中了，是來找夫人敘舊地。”
頓了下道：“那爲夫便不叨擾了，你們女兒家敘話，我這個男子在場總是不便。夫人且去安排吧。”
“是，郎君。”
唐代的女主人有個小院，是專門用來接待自己的閨中姐妹得，到了這裡，所有的男子都要止步。裴氏是國夫人，地位不知高了楊氏幾個頭，本又不算太熟，所以也沒必要去迎接。
只在自己的小院裡擺上茶點，坐在中央算是禮儀周全了。
畢竟這算是不請自來，以裴氏的身份能做到這點已算是很客氣了。
須臾的功夫，楊氏被下人領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以及兩個婢子。
“紫金光祿大夫武士彠妻拜見夫人！”
“武夫人客氣了，來，快來坐。”
“多謝國夫人。”
楊氏行了一個萬安禮，笑着道：“冒昧叨擾，實是失禮了。”
“武夫人哪裡話？這是您家的千金？”
楊氏輕輕推了下那小姑娘道：“元華，還不見過國夫人與縣君？”
“武元華給國夫人請安，縣君萬安。”
“快起來，快起來！”
裴氏端詳了武元華一會兒，笑着衝楊氏道：“武夫人，你這閨女長得真是標緻，以後大了準是美人胚子。小娘，來，見過武家夫人和千金。”
楊曉然早就按捺不住了，一聽裴氏的話，立刻上前幾步，行了個萬安禮道：“見過武夫人。”
說着又看向未來的女皇陛下，只見她眉眼細長，是標準的丹鳳眼，眼角微微有些上挑，小小年紀就這雙眼睛便已顯得有些嫵媚之態了，難怪李二會賜名媚娘這個名字給她。只是眼下的小女孩還未張開，略有些嬰兒肥，一張櫻桃小嘴也是粉嘟嘟地，把這嫵媚之感又壓了下去，這種美頓時就顯得有些不一般了，這是屬於武則天獨特氣質。
是個可愛又漂亮的包子，楊曉然心裡下了個結論。
“妹妹長得真好看。”
楊曉然看了一會兒，忽然眯起雙眼，彎成了一個月牙兒，“粉嘟嘟地，跟年畫裡的娃娃一般。”
是個人都愛聽好話，見這縣君誇讚自己的女兒，態度真誠，楊氏的嘴角不由地揚了揚，笑着道：“縣君的模樣纔是一等一得，國夫人真是好福氣，這粉雕玉琢的閨女看着人心裡就發軟，稀罕地緊。”
武元華擡着頭，一雙烏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楊曉然。
近距離看這位名傳天下的程家女郎，武元華頭次發現這世上居然還有人生得比自己還好看。
小小年紀的武元華已是整個利州出了名的美人兒，大家都覺得她日後張開了定是傾國傾城之色。可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大不了她幾歲的大姐姐竟更勝一籌，那皮膚似要掐出水來一般，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黑曜石一般。
粉脣微張，柔嫩地好似三月桃花。更重要地是她的氣質，如靜夜幽蘭，沉穩中又不乏俏皮，此時正睜着一雙大眼滿含好奇地望着自己。
不過雖然比自己漂亮，但她覺得卻和這個大姐姐比較投緣。
不知爲何，只看一眼，她便覺得她與自己想象中的相差不大，能寫出那樣文章的人豈是凡夫俗子？有這樣的容貌才正常。
當下便笑着說道：“姐姐也好看。”
楊曉然內心一陣激盪，哇塞，姐被未來女皇承認了。
心裡怎地感覺有些爽呢？
親熱地拉過武元華的手，道：“妹妹初次來，我帶你去花園玩吧。我家有個鞦韆，可好玩了。”
武元華有些猶豫地望了一眼楊氏，見楊氏點頭，這才歡快地應道：“嗯！”
楊曉然拉着武元華去了後花園。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和未來女皇成了手帕交，就頓覺自己逼格高了不少。
瞧瞧，咱和唯一的女皇帝是朋友了，說出去多有面子。
只是想到李承乾，便又覺得有些彆扭。
罷了，不想那多了，以後多提醒着點李承乾，現在的武則天還是個小毛孩，也許歷史可以被扭轉呢？
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只想混吃等死的楊大姑娘是不會在這些還未發生的問題上太過糾結地。
穿越了時空，對於能見到歷史名人多少是有些激動地。儘管這段時間她見了不少，可面對着這個歷史上唯一的女帝，同爲女子多少有些驕傲感，對她的感官總是與旁人不同得。
“程家姐姐，你人真好，一點都不像外界傳聞地那樣，我就知道能寫出那樣錦繡文章的人不會是那種勢利小人。”
武元華一臉認真地道：“他們定是嫉妒姐姐的才華。”
楊曉然嘿嘿一笑，拉着武元華坐到了鞦韆上，道：“我兒時走丟了，一直長於深山，忽然冒出來，總是會惹人閒話地。那些話不去聽就行了，沒得惹自己生氣。”
“姐姐真是心胸開闊……”
楊曉然輕輕一笑，伸手輕拍了下未來女皇的小腦袋道：“你纔多大？怎地跟太子殿下一般？老氣橫秋地？我又不吃人，你別拘着自己。”
“娘說您身份尊貴，讓我不能在您跟前放肆。”
武元華點着自己的小腦袋，一本正經的回答着。
楊曉然受不了了，好萌啊！
未來女皇小時候太萌啦，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包子臉，只覺觸手感覺十分良好，滑膩地不行，又捏了下，笑着道：“我大不了你幾歲，你看我又沒長獠牙，小的時候還曾吃不上飯，哪裡來得尊貴？”
“噗！”
武元華繃不住了，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又低頭去看楊曉然的手，眼裡冒出一絲疼惜，拉着楊曉然的手道：“姐姐小時候還餓過肚子麼？”
“嗯……”
楊曉然一手扶着武元華，一手拉着鞦韆的繩子，微微晃了下，目光變得深邃而遙遠，“那幾年這個稱王，那個稱帝地，天災**不斷，總有餓肚子的時候。”
說完又一笑，道：“還好師父老人家有本事，總能弄來吃得，雖是粗茶淡飯地，但真正餓肚子的時候不多。”
武元華伸出自己的小手看了看，道：“姐姐一定是小時候餓壞了身子，所以現在才這麼瘦。你看我，我有酒窩窩……”
武元華指着自己小手上的窩窩，道：“我娘說了其實大魚大肉吃多了也不長肉，還是得吃飯才長肉，我每頓都吃好多飯，纔有這酒窩窩，程家姐姐你也要好好吃飯。”
真是萌到心裡去了啊！
楊曉然恨不得化身大灰狼，把這個可愛蘿莉抱懷裡一頓揉搓，好暖心的孩子！
“蜀地多稻米，有飯吃，可在這關中稻米可貴着，只有糜子吃。”
武元華的眼睛眨了眨，兩條秀氣的眉毛擰到了一起，似乎很糾結。
楊曉然輕聲笑了出來，道：“其實胖了也不好，我天天練武，身體好着呢。管他胖瘦，人覺得精神就好，妹妹不用擔心了。”
聽到楊曉然這樣說，小女皇纔好受了些。
看她這樣，楊曉然心裡微微嘆息，若不是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對她做出了那種人神共憤的事，女皇何嘗不是一個天真爛漫的人？如果不進宮，固然不能成就一番偉業，但何嘗又不是一種幸福？
她的辭世遺言可不就是：忘了我是個皇帝吧，其實我只是一個女人。
一句話道盡了整個人生的悲哀與苦楚。
一個只想依偎在丈夫懷裡撒嬌的女人，是境遇把她一步步逼得心機深沉，心狠手辣。是這巧的命運把她推到了那個位置上去。如果不是那個夜晚，眼看着母親被兄長無禮，而自己遭受了這世上最難以言說的悲苦遭遇，或許武則天會幸福很多吧？
千思萬緒在心間一飄而過，楊曉然望着藍藍的天，忽然道：“我與妹妹一見如故，若是回去了，也要常來書信啊！”
武元華一愣，隨即高興地應道：“嗯！”
頓了下又道：“其實這回我跟娘入京是來找孫道長得，阿爺病了，恐怕只有孫道長才能治。”
“你阿爺病了？”
楊曉然不知武士彠是何時死得，只知他死得比較早，留下可憐的小武則天受盡了兄長的侮辱。
難道那一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