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鬼一想到兄弟們死得那麼慘,哭着道:“菩薩!我們找皇后算賬去!”
“別衝動!”顏蝶陌冷喝一聲,如今昌帝病危,主事的羽後已經掌控了大部分的勢力。即使她再憤怒,也不能以石擊卵。
“菩薩,那我們怎辦?”瘦鬼抹了一把眼淚,十分喪氣。
“你前去安葬成嘯,然後回陵水,守住玲瓏大殿。懂了?”
“是!”瘦鬼領命而去,臨走卻回了一下頭:“王妃保重。”
顏蝶陌眼眶一紅,這野小子倒是在意她生死,她凝望着他:“兄弟們不會白死。”
“謝菩薩。”瘦鬼這才拭淚而去。
此時,魚寶這纔開口繼續道:“姐姐,他們好強。”
顏蝶陌心裡一酸:“魚寶別怕,以後不讓你和師雄去了。”
魚寶的臉波瀾不驚,那聲音和白絲帶那樣輕飄:“姐姐,離開這裡吧。”
換作前幾天,顏蝶陌一定會擔憂昌帝而不願離開。而今天,她卻更擔心祁陽。
要不要走?
此時,密室內,萬祁陽語重心長地道:“千大人,小女早逝,我很心痛和遺憾。可如今,皇后已經準備利用魚寶,若不及時送走她,恐怕會釀成大禍。你與她血脈相連,這個忙,還請你幫一幫。”
千大人抹了抹眼淚:“這都是她的命……我來求見王爺,也不是怪責,而是想見她一面。王爺放心,老臣一定盡力而爲……”
“爲難你了,走吧。”萬祁陽輕嘆一口氣,千大人嗚咽着,分外淒涼。
“吱呀。”不遠處,密室的門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顏蝶陌的手一震,望着魚寶,囁嚅道:“你爹爹來了。”
“知道。”魚寶回過身,站在門口望向外面,再也不動了。
此時,那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到近。
“魚寶!”千山從後面一出來,一見到女兒的背影,悲愴地喊了一句。
而魚寶動也不動,顏蝶陌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人間最悲傷的事,不過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而這慘劇,如今就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她的手冰涼着,不知往哪兒擺。
“來,讓他們父女聚聚。”跟着出來的萬祁陽將她拉到一邊,緊緊地摟住她。
“魚寶,我是爹啊!”千大人見女兒動也不動,老淚縱橫,她瘦了好多。
“你走。”魚寶只淡淡一句。
“爹對不起你啊!”千大人想要上前,卻挪不動腳步,只有眼淚不斷地流着。
魚寶平靜地道:“沒關係。”
“魚寶,這世界不是你的了,你趕緊離開,好不好?”
顏蝶陌一愣,千大人不僅僅是見女兒,也是來送魚寶走的。祁陽又比她先行一步。
“不。”魚寶的拒絕乾脆利落。
千山搖搖頭,哭道:“你到底有什麼未了的事,爹爹幫你,你不要留戀了,可好?”
孤魂遊蕩世間,終將有違天理啊!
“不。”魚寶的頭動了動,很快有靜止了下來。萬祁陽皺眉,看來魚寶對千大人也沒了感知了。
千大人搖搖頭,走上前,扶着她瘦弱的肩膀,哭道:“你轉過來,看看爹,啊?”
魚寶僵硬地轉過頭,千大人伸手就要摘掉那蒙着眼睛的白絲帶,她立馬退後一步:“你我父女情分已盡,無須垂憐。”
說罷,她瞬間遠離千山數十步之遠,他那蒼老的手僵在半空,神色倉皇:“寶兒……”
可無論千山如何悲傷地呼喚,魚寶再也沒有應半句。小師雄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道:“老頭子,魚寶不喜歡你,快走。”
此時,千山只覺心中一口悶氣,他顫抖着指着魚寶道:“妖孽!妖孽!”
小師雄一聽,頓時瞪圓眼睛:“魚寶不是妖!不許你胡說!”
“非常理,非常理!”千大人憤怒地搖頭:“魚寶,若你不肯離去,爹爹唯有親自來了!”
顏蝶陌大驚,阻止道:“別衝動!”
千大人從侍衛手中奪過一把劍,衝着魚寶就劈去!
未料,魚寶沒急,小師雄卻急了,他一個飛身,內力一發,要將千大人狠狠地撞到牆上。
顏蝶陌意見,立馬飛身過去,接住了千大人。她怒喝道:“住手!”
小師雄卻更加憤怒:“魚寶是我漁夫!她得陪我玩!”
千大人第一次感受到魂的速度和力量,惶恐地站着,若不是顏蝶陌扶着,恐怕身子都站不穩了。
小師雄站在魚寶的面前,怒目相瞪,不準千山靠近一步。
萬祁陽凝眉,沉默了許久,道:“千大人,你先行回去吧。”
他原本以爲,千山身爲魚寶的父親,能把她勸走,如今看來一點用都沒有,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千穆身上。
而此時,萬祁陽的修書,已經到達了北中殿。
千穆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手顫抖着,不敢置信地又重看了一次又一次。
魚寶死了?
凍死的?她恍惚着,嘴脣顫抖着,魚寶離開玲瓏大殿的時候,不是好好的。
“千大小姐……容三皇子來了,說要接你去皇城。”一個宮女跪在地上,連說了幾遍,千穆這纔回過神來。
她連忙拄着柺杖,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果然,容三皇子就站在外面站着。
“ 千穆見過……”
“這麼多禮作甚,走!”容非子打斷她,扶着她踏上鷹背。一聲鷹鳴,雄鷹就地飛起,馱着兩個人極速往皇城飛行。
高空之中,千穆顫抖地問道:“容三皇子,魚寶是不是……”
容非子點點頭,就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千穆聽完,一言不發,只咬着牙。那天,她在清寧殿外面等了好久,卻沒有告訴她萬祁陽根本不在裡面。
是她沒用,才錯過了救魚寶的時機!萬分疼痛在千穆胸口迂迴着,她只覺腦袋一陣轟鳴,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容非子的懷裡。
“唉……”容非子用內力穩住她,繼而沉默了起來。
此時,日落月升,經過一天的高空飛行,容非子終於將千穆妥妥地送到了書殿之外。皇宮正處於深沉的夜色當中,鷹鳴的叫聲,分外地醒目。
容非子將千穆抱在地上,他內力一發,直指千穆的天靈,一直昏迷的她,這才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到了,魚寶就在裡面。”容非子指了指書殿。
此時,暗中的一雙眼睛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啓稟皇后、太子,千穆已經來到書殿。”一個蒙面人跪在地上道。
羽後和萬泓淵對視一眼:“哼,千老頭子不是勸不走他女兒嗎?若這千穆也不能勸走,咱們就把姐妹倆接過來吧。”
“母后,控制魂不是容易之事。”
“咱們不是有容國的長老在嗎?”羽後冷笑一聲,這北王府的人全部都守在書殿,而最近文武百官也通通在書殿外面守着,她根本無法對昌帝下手。
若是有魂在,那就不同了,若是魚寶引魂成功,萬安國實力大增不說,別說病危的昌帝,連萬祁陽都是手中的一隻螞蟻!
想到這裡,羽後冷聲道:“ 繼續盯着!”
“是!”蒙面人領命而去。
羽後轉過頭,見萬泓淵精神有點不振,眼圈微微發黑,便道:“淵兒,你已經娶了妻,就應當照顧依兒多一些。那個美人,母后見你那麼喜歡,也就隨你留下了她。若你對依兒不好,母后可就不留那美人了。”
“母后放心,我知道輕重。”萬泓淵應是這樣應,可耳朵裡都是年允那嬌媚的喘息聲。
“那就好,好好招待幻國的離將軍,既然別人誠心來認錯,咱們得大量些。都是人才,特別是那個一娥。”
“兒臣明白。”
見兒子乖巧,羽後滿意地點點頭,手指輕敲着木椅,那嘴得意地笑着,書殿那邊,該是怎麼一個喜聞樂見的場景呢?
皇宮中,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書殿,因爲是昌帝治療的重地,千穆拄着柺杖,經過重重侍衛纔來到了書殿。
看到了魚寶,千穆的心“咯噔”一下。
wωw▪ ttκǎ n▪ ¢ o
而顏蝶陌見到千穆,心裡也忐忑不已,她緊緊地抓着萬祁陽的手,看着千穆一步步走近。
“千穆……見過皇上、王爺、王妃。”她哆嗦着,跪在地上。
“免禮。”
“謝王爺。”
千穆低着頭,卻沒敢擡起來,衆人都沒有說話。
第一個開口的人,是魚寶:“姐姐來了。”
千穆一愣,這聲音沒有感情,沒有起伏,冰冰冷冷,輕輕淡淡。
這怎麼會是她的魚寶?
千穆“哇”地一聲就哭了,她拄着柺杖,急急地往魚寶身邊走去,嘴裡不停地念叨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顏蝶陌扭過頭,再也不忍看。
千穆好不容易走到魚寶的面前,雙手顫抖着摸了摸她的小臉:“怎麼這麼冷,臉色這麼白,不吃東西嗎?魚寶,你餓不餓?姐姐給你做好吃。”
“姐姐,魚寶死了,不用吃東西。”
“啊……不會的, 姐姐去廚房給你做糕點,好嗎?”千穆蹲在地上摸着她的臉,連連搖頭。
她將頭抵在魚寶的額頭上,哭道:“你不要嚇姐姐,你現在活得不是好好的,你眼睛怎麼了……”
此時,魚寶的身體動了動,擡起那瘦小白皙的小手,抽下了那白絲帶。
如果那兩個大大的窟窿近在咫尺,她應該是心碎還是應該恐懼?
“啊!啊!啊!魚寶!魚寶!”一聲聲顫抖的怒吼,從書殿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