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至聖先師的治世名言,怎可容你胡亂更改?現在就罰你把整本《裡記內則》都抄一遍,不寫完不許睡覺。”
小夫子怒了,就把學生罰了。
花澗墨將門窗推開通風,拉了把椅子坐到書桌旁,又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顏啓盈寫字。
顏啓盈倔強的把書丟到地上,氣哼哼的站起身:
“我又沒做錯什麼,我纔不領罰。”
花澗墨文雅嚴肅的杏眼一凝,冷聲命令道:
“把書撿起來。”
“我不!”
顏啓盈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明明沒錯堅決不悔改。
花澗墨深吸一口氣,提着碧空色的衣襬站起,走到她面前彎腰將地上的書撿起來,而後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你、你幹什麼去?”
顏啓盈心頭升起不安的感覺。
“既然公主不需要我教,那我就離開好了。”
花澗墨好聽的聲音依舊,卻字字透着冷意和執拗。
愛護書籍,尊師重道,是花澗墨的底線。
哪怕顏啓盈是皇儲,也不能觸碰他的底線。
既然他教不了,還留下做什麼?
顏啓盈錯愕的張張嘴,在搖曳的燭火中看着花澗墨離開書房。
他沒有朝後院走,而是去宮門方向。
他這是要去找皇帝恩准他出宮。
“……花哥哥,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和你道歉,你別走。”
顏啓盈想明白過來,立刻邁步追了出去。
伴讀是不可能空缺的,如果花澗墨離開,下一個來的小夫子就不一定是誰。
但是她可以肯定,哪一個也不可能比花澗墨的聲音更好聽。
顏啓盈追上就抓住他的右手腕。
花澗墨就是再生氣,也不敢把她的手甩開。
所以他停住腳步,轉頭看着她。
“公主,你不必和我道歉,你對不起的是至聖先師。”
花澗墨不是一般的執拗。
“知道,知道。各位至聖先師,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不敢再胡說八道,更不敢摔書啦。”
顏啓盈的態度特別誠懇,花澗墨很滿意。
“回書房去抄書。”
但是該罰的抄寫是免不了的。
“……好,正好花哥哥陪我練字,咱們現在就回去。”
顏啓盈深吸一口氣,笑得相當敷衍,然後她牽着花澗墨的手往回走。
花澗墨的手指細長瘦削,握在手裡的感覺像攥着勁竹,倒是和他這人脾氣很像。
即便看着溫柔,卻是一身風骨,寧折不彎。
於是終於被小夫子收拾服帖的小公主,在小夫子的監督之下,抄寫整整一夜。
一眼沒眨的又換衣洗漱,被轎攆擡去勤政殿上朝。
小公主心裡委屈,可是小公主不說。
於是當天下午修煉時光,顏啓盈在國師大人給她搭建的金屋裡睡成小樹懶。
“你昨晚沒睡嗎?昨天被那兩個道士嚇到了?”
云溪塵守在金屋外面看了好多次,就是擔心她受驚過度有哪裡不舒服。
“不是嚇到是累到,花哥哥罰我抄一晚上的書不算,下朝就又繼續上課。累的我吃着午飯都差點睡着,還是季哥哥把湯碗及時端走,我纔沒被燙傷。”
顏啓盈委屈巴巴的告狀。
“他爲什麼罰你?”
云溪塵不是很瞭解花澗墨這個人,只知道他是花丞相的嫡孫。
“因爲他莫名其妙啊!池哥哥受傷,我就躺在牀裡和池哥哥一起玩寶石珠子,然後他就把我抓去書房上什麼晚課,還講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我不服,他就罰我。我不認罰,他就要離開皇宮。”
一直到現在,顏啓盈也不覺得自己真的做錯。
然後,她就看見國師大人萬年不變的冷淡臉,一點點的掛上怒色。
“我……國師大人,你是不是生氣了?”
顏啓盈被他明顯的面露慍色嚇得結巴,還下意識的向後退一步以策安全。
“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啦?”
云溪塵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但顏啓盈就是聽得出來他很生氣。
小姑娘認真想了想,很肯定的回答:
“不曾啊!國師大人說的話在我心裡,比我爹爹的聖旨還要更具威信,我怎麼敢當耳旁風?”
“那我去蓮花村前的一晚,我教過你什麼?”
云溪塵步步緊逼,直接把她逼到金磚牆壁上退無可退。
“……你讓我乖乖待在皇宮,皇宮和京城裡沒有貓,讓我不用擔心。還要我有事就來衍月宮,別人進不來不能奈我何。”
她記得很清楚。
“不是這些,是最重要的一句話。”
云溪塵的耐心在一點點耗空。
最重要的一句?
顏啓盈使勁回憶,突然靈機一動,很肯定的回答:
“不許胡鬧,要聽話。”
“很好,忘記得真乾淨。”
云溪塵突然淺淡一笑,那笑容絕美到傾國傾城,卻是直接把顏啓盈嚇哭。
“嗚嗚嗚……國師大人,主人,不帶這麼嚇唬鳥的。”
乾打雷不下雨,又裝又作的那種哭。
然而她也沒辦法,她真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答案。
云溪塵丹鳳眼瞪着她,還沒等開口說什麼,被嚇得不輕的顏啓盈突然就變回原形,眨眼就飛到衍月宮空中。
云溪塵擡手下了禁制,外面絕對看不到衍月宮裡面。
然後金龍騰空而起,直接朝藍色鳳鳩追過去。
衍月宮的上空,鳳鳩拼命飛,金龍漫不經心的追。
鳳鳩卻屢次被追上,然後被龍尾捲起的風揚上天,身不由己的升空又快速掉落。
如此折騰十幾次,顏啓盈再也不敢飛。
她變回原形落進竹林,扶着竹子差點暈吐。
作爲一隻鳥,她居然飛到暈吐,簡直沒有比這更丟鳥的事情。
云溪塵也變回原形落地,眉眼清冷無波,卻明顯還可以感覺得到他氣場冷冽。
“國師大人,有話好好說,你身爲一條修爲幾千年的神龍,怎麼能欺負只有百年道行的小妖精?”
顏啓盈右手扶着竹子,左手擡起做止步手勢。
她是再也飛不動,他可別再過來。
“想起我的命令了嗎?”
云溪塵倒是真的止步,只是這話題還沒過去。
小妖精生無可戀的仰天翻白眼,哭唧唧的回答:
“給我三天時間想一想,可以嗎?”
“我有辦法讓你馬上就想起來。”
國師大人冷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