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搖搖頭:“這麼多‘銅頭’,你武藝再高也出不去,我們只能看看這些狼吃光了屍體,再用火把會不會離開,只是這樣,我們晚上必須點火,柴不多了,而且沒有糧食。
“狼肉可以吃,裡面不是還有好多糞便嗎?”胡車兒突然冒出一句。
劉璋點點頭,自己還沒吃過狼肉呢,不知道可不可以吃,不過中國人,四條腿的除了桌子板凳,什麼沒吃過?
…………寶兒帶着幾十個蠻人下山,這已經是極限了,這幾十個人都是族中最善於攀爬的,這萬丈崖陡峭無比,無論上下都非常艱難,那些刺客都是有武藝才能下來。
幾十個人五人一批,四處尋找着劉璋,寶兒拿着一根皮鞭在草叢打來打去。
她根本不相信劉璋還活着的,只想找到劉璋屍體,斷了好厲害的念想。
就在寶兒覺得在做無用功時,一個手下大聲喊道:“少領主,你看。”
寶兒擡眼望去,只看見也有一羣人從對面走過來,幾名勇士正要警戒,寶兒一鞭子打在那蠻人屁股上。
“眼瞎了?看清楚是誰了沒?”
接着寶兒臉上露出喜色,輕快地跑過去喊道:“蓉兒姐姐,你怎麼來了啊?”
來人正是蕭芙蓉,自從聽說劉璋掉落懸崖,蕭芙蓉立刻帶了酉溪的人前來尋人,辰溪也派出勇士協助,蕭芙蓉大約帶了上百人下山,現在後面跟了十來個。
被打的勇士在背後白了寶兒一眼:“人家丈夫墜崖,當然要來尋人,還問怎麼來了,白癡。”
蕭芙蓉一臉愁容,看到寶兒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舉目四望,心不在焉地問道:“寶兒妹妹,你來幹什麼?”
蕭芙蓉和寶兒年歲差不多,蕭芙蓉比寶兒大兩個月,因爲都是少領主,所以兩人關係從小要好。
寶兒這時看蕭芙蓉悶悶不樂,纔想起蕭芙蓉是劉璋的妻子。想安慰幾句,又不知怎麼下口,只怕自己這個“閨蜜”聽了自己的安慰,再找不到人,屍體都找不到,會更傷心。
就在這時,一名辰溪族人來報:“少領主,我們在一處山壁前,發現一羣狼正在啃噬屍體。”
“屍體?”蕭芙蓉眼睛一黑,只覺得天旋地轉,就要暈過去,寶兒急忙上前扶住,連聲道:“可能那屍體不是劉璋的,是別人的,對,一定是那個親衛胡車兒的,說不定啊,真的姐姐,姐姐,你快說啊,是不是隻有一具屍體?”
寶兒向那辰溪族人吼道。
辰溪族人連忙道:“不是……”
蕭芙蓉剛聽到這兩個字,身體一軟,寶兒也不知所措了,那族人繼續道:“有三四具屍體,而且可能更多,或許被狼啃光了。”
“三四具?這麼多?”寶兒一愣。
蕭芙蓉也睜大了眼睛。
“咻~~”
一聲尖利的哨聲傳出,附近辰溪,酉溪,巫溪的族人,全部聚集,蕭芙蓉和寶兒帶着近兩百族人急忙往山洞前趕。
劉璋和曲凌塵在山洞中已經過了三天兩夜,狼不喜歡吃腐肉,但是顯然今年食物缺乏,還是稍微啃噬了些,他們更惦記的,是洞裡三具新鮮肉。
曲凌塵帶的乾糧不多,只夠一個人一天吃的,劉璋和胡車兒完全無糧,分食了乾糧後,第二天就拖了那頭死狼來烤着吃。
沒有柴火,就用洞後的幹糞代替,糞烤狼肉,胡車兒開始還嫌棄,後來實在餓了,就數他吃的最多。
狼肉有些糙,而且帶點腥味,不太好吃,但是也將就,主要是沒鹽,劉璋和曲凌塵都覺得渾身發軟,彼此靠在一起,胡車兒沒靠的,自己躺在一邊,吃了睡,睡了吃。
像胡車兒這類人,都有強大的傷口自愈能力,兩天過去,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曲凌塵靠在劉璋懷裡,聽劉璋講一些故事,這兩天,除了烤肉吃,也就是這個可以娛樂一下了,劉璋講的都是一些現代的電影漫畫情節,曲凌塵覺得新鮮,常常笑出聲。
洞裡的日子很枯燥,曲凌塵卻覺得很輕鬆,心裡什麼也不用想,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靜靜地聽着故事,恬淡,放鬆,幸福,這時才發現,以前的日子,真的好累。
“糞便沒有了,我們晚上吃什麼啊。”劉璋正在講笑傲江湖電影版的故事,不知睡了多久的胡車兒突然爬起來冒了這麼一句。
“你才吃糞便。”劉璋罵了一聲,胡車兒覺得委屈:“可是真的沒有了麼。”
劉璋也皺起眉頭,胡車兒說的真的是要緊的事,這個洞原來的主人給三人留下的遺產不可謂不豐厚,做了六頓飯,燒了兩夜,才全部用光。
沒有糞便就不能烤狼肉,三人就沒有吃的,現在狼羣守在外面,看樣子寧願吃腐肉也不願離開了,就要等到三人餓的沒有力氣,才發動進攻。
“怎麼不講了?東方姑娘後來怎麼樣了?令狐沖娶她了嗎?”曲凌塵擡起頭問道,劉璋怕把她帶壞了,所以直接就說的東方不敗是女的,要不然口味太重了。
“嫣兒,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現在沒吃的了,這樣下去,我們肯定僵持不過狼羣的。”
曲凌塵心頭一跳,倒不是害怕餓暈了,成爲狼羣的美餐,她只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習慣了這種不用思考太多的日子,不想出去,一旦離開這裡,許多事情自己就不得不想,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恐懼踏入社會的殘酷一般。
可是曲凌塵知道,自己可以不離開這裡,但是劉璋一定會離開這裡的,這裡可以是自己的全部,但劉璋不屬於這裡,他有他的大業,比自己比其他什麼都重要,自己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怎麼能牽絆他?
自己應該幫助他。
“以前我在山裡跟着師傅還有幾個師兄妹生活了十年,經常遇到狼羣,一般三五匹狼,有一個一個頭狼,頭狼死了,其他狼要麼一鬨而散,要麼一起撲上,我們依託洞口,可悉數殺盡。”
劉璋眉頭緊皺,曲凌塵說的輕鬆,卻是很危險的事,如果那些狼一起撲上,二十多頭狼,就算依託洞口,也是危險無比,而三人裡,胡車兒傷沒好,還不會用劍,自己在武藝上就是個廢材,只有曲凌塵守洞口。
所有的危險都是她一個人的。
而且這些狼無論散還是撲,都會招來更大的狼羣,到時候如果沒有爬上懸崖,就更加危險了。
可是劉璋又能說什麼,這時候說一些不要讓曲凌塵冒險的話,並非自己本意,自己是迫切想離開這裡的,哪怕自己不怕死,也絕不想死在這裡。
“小心。”劉璋最終只說出了這兩個字,心裡想着,只有等曲凌塵與狼相博的時候,自己小心從旁協助了。
反正曲凌塵死了,自己也活不了,就當一起下地獄吧。
“恩。”曲凌塵點點頭,又看向劉璋:“把剛纔那個故事講完,好嗎?”曲凌塵臉上浮出一些憂傷,劉璋知道曲凌塵也是知道危險的,或許,這就是兩人最後的時光。
劉璋把她抱過來,繼續輕聲講剛纔的故事。
就在這時,突然胡車兒一哧溜爬起來:“有人。”
“你餓昏了?”劉璋道。
“我剛纔耳朵貼着地,聽到好像有人靠近。”
劉璋立刻警覺,“嫣兒,不會是你們的人來了吧。”
曲凌塵搖搖頭:“不會,這山壁陡峭,不是常年在山中的人,或者武藝高強,是下不來的,頭領不會再派人下來。”
胡車兒爬到洞口一看,只看到了蕭芙蓉和寶兒,立刻大喜,“是蕭夫人和寶兒姑娘。”
劉璋也是一臉喜色,曲凌塵只浮現了一下笑容,旋即變得失落,胡車兒正要喊,曲凌塵連忙叫住道:“別,別急。”
劉璋和胡車兒疑惑看向她。
曲凌塵對劉璋道:“我不能見師妹。”
“爲什麼?”劉璋疑惑,鄭重道:“嫣兒,我答應你,我回去就娶你,蓉兒不會不同意的,如果她不同意,我們再商量,好嗎?”
曲凌塵看向劉璋,幽幽地道:“你對她真好,一個男人要娶另一個女人,還需要和妻子商量嗎?”
曲凌塵突然離開了劉璋的懷抱,劉璋看着她道:“嫣兒,你生氣了?”
曲凌塵搖搖頭:“你對師妹這樣好,我高興都來不及的,只是我不能見她,因爲,因爲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曲凌塵說完最後一句話,擡起頭看向劉璋,很堅強的樣子。
……蕭芙蓉和寶兒帶着一百多蠻人圍過來,狼羣遠遠感到危險,再也顧不得洞裡的食物,一鬨而散,只剩下兩頭大黑熊,熊掌抓着腐肉放進嘴裡咀嚼。
五溪蠻人亂箭啓發,那黑熊皮糙肉厚,雖沒射入,也是疼痛不已,一頭黑熊眼睛中箭,人立而起,發出暴躁的吼聲。
五溪人圍過來,黑熊看見人多勢衆,不敢對抗,提起四肢跑了。
五六具屍體被啃的血肉模糊,狼羣吃了新鮮的肉,發臭後,讓給了黑熊,許多蠻人捂着鼻子。寶兒也想捂,可是看見蕭芙蓉一臉緊張地查看屍體,也上前看起來。
這些屍體四肢不全,五臟俱出,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甚至連身材也分辨不出,蕭芙蓉蹲在地上,不由嚶嚶哭泣起來。
寶兒蹲在蕭芙蓉旁邊,纖白的手掌着蕭芙蓉的肩膀。
就在這時,一個族人喊道,“看,有個洞,洞裡好像有人。”
蕭芙蓉和寶兒對視一眼,立刻上前,就在這時,胡車兒一下子從洞內跳出來,衣衫襤褸,鬍子拉碴,形同野人,大跨步擋在洞口。
“胡車兒?”
蕭芙蓉和寶兒都是一喜。
“你主公呢?”寶兒清脆地問道,蕭芙蓉緊張地看着胡車兒,胡車兒瑟諾一陣道:“他他他他,他在裡面換衣服呢,光着身子,恩,光身子。”
洞裡的曲凌塵看了一眼外面,站起身道:“我到後面躲一下,待會你們走就是了,我隨後再上山。”
“嫣兒,你真的不跟我走嗎?”劉璋道。
曲凌塵走了兩步,回頭,堅決搖了一下頭,想了一下,突然走到劉璋面前,塞給劉璋一張紙條,飛快地在劉璋額頭上吻了一下,躲進了石壁之後。
“你讓我進去,他什麼我沒見過。”
曲凌塵躲進去的瞬間,蕭芙蓉衝了進來,只看見劉璋一身破爛衣服,鬍子黑了一圈,上好地站在洞內,怎麼也不像剛剛穿上衣服。
而且這洞裡能光着身子睡覺?
可是蕭芙蓉已經不想想那麼多,只看到劉璋的第一眼,淚水就奪眶而出,撲到劉璋懷裡,緊緊抱着劉璋大哭起來,幾天來的擔心,幾天來的恐懼,終於都宣泄了出來。
寶兒看着兩人,擦了一下眼角,笑了出來,“劉璋竟然這也能活,自己找到劉璋了,這下好厲害欠自己大發了,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寶兒竊喜。
“你身上怎麼有香氣?”
蕭芙蓉抱着劉璋很久,直到完完全全感受到面前的人是真實的,才緩緩鬆開,這時腦袋清醒,露出了疑惑。
“這兩天沒吃的,吃了花粉,所以香。”劉璋解釋道,攬着蕭芙蓉離開,回頭深深看了洞裡一眼。
“那胡車兒身上爲什麼不香?”
“他吃的是糞。”
劉璋和蕭芙蓉帶着五溪所有蠻人離開,聲音越去越遠,曲凌塵抱着劍,靠着洞璧淚流滿面。
當吻了劉璋最後一次,轉身之時,淚水就不可遏制地流了下來,努力壓抑自己的抽泣之聲,卻壓不住淚水滴滴滑落。
自己多想和他一起離開,和他一起見外面的陽光,可是自己不可以。
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在這個潮溼狹窄的山洞裡,自己可以什麼也不顧及,將身心都完全交給他,腦袋一片空靈地聽他講故事,開心的時候自己可以笑,累了可以靠在他懷中。
可是離開這裡,自己這一切都做不到,無論如何,他是自己的仇人,哪怕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自己也已經不怪他,但是自己怎麼能堂而皇之的和他在一起?
自己無法說服自己坦然地接受這一切,接受他的愛,接受他妻子的身份。
…………劉璋帶着五溪人上山,這些人都是攀山的好手,用繩索一個纏一個,一起向山上攀越。
曲凌塵靠在一塊隱蔽的石頭旁,看着懸崖上的人影。
當聽到東方不敗最終跳下山崖時,自己還問他,爲什麼令狐沖不能一時娶兩個?當然他有一些驚愕,直到啞口無言。
自己現在才明白,東方不敗殺了華山弟子,從一開始,她和令狐沖就不能在一起了,哪怕他們真的相愛。
“真想一直待在那個洞中,不要出來。”曲凌塵按着自己心口。
到所有人上山後,曲凌塵才一個人爬上山崖。
…………劉璋爬上山崖,手裡緊緊揣着曲凌塵給的紙條,剛纔蕭芙蓉還奇怪自己抱着她時,怎麼都是捏着拳頭,這時上了山,趁着沒人注意,打開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大石谷。”
劉璋奇怪,這是什麼意思?
劉璋先到了辰溪,寶兒趕回巫溪去報信。
劉璋出事後,法正本來要趕回成都,吳俊在江州造反,聲勢浩大,法正不得已先去了江州,現在五溪的漢族官員幾乎沒剩下什麼人,冶無鐵聽到辰溪密報,劉璋死而復生後,立刻帶着幾個心腹趕到辰溪。
酉溪是靠着漢地最近的地方,本來五溪已經傾心歸順劉璋,劉璋出事後,這一切都出了變數,五溪只能觀望,一直密切關注着益州動向。
這時見到劉璋安然無恙,冶無鐵立即向劉璋說了情況。
現在距離劉璋出事,已經過去五天,江州吳俊在第一天就起事,成都在第二天就發生了變亂,現在蜀東蜀北,包括漢中上庸,各世家餘孽,紛紛出動,益州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荊州的消息暫時沒傳過來,不過據夷陵魚腹一帶的消息,那邊也是處於一片緊張之中。
“主公,這些小人,以爲你死了,肆無忌憚,紛紛出來鬧騰,只要主公出山,打出主公旗號,必定讓羣賊膽喪,這些宵小必然土崩瓦解,任何人不敢再有異心。”
王緒大聲道,這幾天劉璋不在,他可急壞了,可是手下的親兵,都不算攀巖的高手,對萬丈崖地形也不熟悉,王緒率了些人下山,偌大的萬丈崖下,什麼也沒找到,最後還是蕭芙蓉和寶兒找到,王緒深以爲恥。
再聽到各地叛亂,更是咬牙切齒。
“大將軍,只要你一聲令下,我辰溪就率全族勇士,跟着大將軍下山,蕩平亂匪。”辰溪領主大聲道。
“算我武溪一個。”武溪的魁梧領主跟道。
“兩位哥哥都去了,妹子怎麼能落後,大將軍誠意待我等,這次幫大將軍恢復權力,他日五溪必然昌盛。”月溪領主正聲道。
前兩日,王緒找不到劉璋,也邀請過這些領主下山,酉溪冶無鐵雖然同意,可是手下不同意,現在種子剛種下去,劉璋一死,漢人的糧食也斷了,怎麼能這個時候下山,除非五溪人都想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