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已經下定決心殺掉蔡洺,可是畢竟兩人曾有過過去,那一夜蔡洺的話歷歷在目,其實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既然都要死了,就像周不疑說的,看一下,就當話別吧。
劉璋走進牢中,蔡洺被關在一個比較寬敞的牢房中,劉璋站在牢房外,蔡洺背對着自己,竟然在對鏡梳妝。
“牢卒,拿一盒眼膏進來。”蔡洺頭也不回地喊道。
“嘿,你……”牢卒正要教訓蔡洺一下,被劉璋阻止了,牢卒拿來一個綠色的紙盒子,劉璋拿着盒子走了進去。
“你怎麼進來了,平時都不是扔門口的……嗎?”蔡洺突然頓了一下,發現鏡中人的衣角不對,回頭看到劉璋,臉上詫異。
“我蜀中大牢什麼時候待遇這麼好了,還提供梳妝鏡,提供眉筆,提供口含了。”劉璋將眼膏盒子放在蔡洺的梳妝檯上。
蔡洺打開盒子,眉筆沾了一些裡面的白色溼膏,仔細地畫在眼角,“我告訴他們,我和你關係匪淺,哪怕現在犯了罪,也不能待薄我,否則你不會饒了他們。”
“你還是那麼能撒謊。”劉璋笑了一下。
“撒謊?”蔡洺也笑了一下,臉上有些苦澀,立刻恢復常色,淡淡地道:“是啊,都要死的人了,撒謊又怎麼了?最多砍頭變五馬分屍吧?死也要端莊一點。”
蔡洺說着,面無表情,繼續畫着眼角,將眼膏塗勻在各處,白色光潔的眼角,亮晶晶的。
“已經有人告訴你判決結果了嗎?”
“這還用人說嗎?”蔡洺回頭看了劉璋一眼。看了良久,突然笑道:“這不正是蜀候需要的嗎?以蜀候的權力,捏死蔡洺,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何況這隻螞蟻紮了蜀候的腳。”
蔡洺臉上帶着笑容,很自然的笑容,可是劉璋看慣了蔡洺板着一張殭屍臉,這時反而有些不習慣。
“你的日期在三日後,不會處斬。也不會其他刑法,賜酒,這三日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我會讓他們儘量滿足。”
“多謝大人了。”
劉璋轉身離開,蔡洺看着劉璋背影。心中突然泛起一種莫名酸楚,剋制不住,一滴淚水流了下來,將剛擦上的眼膏一下衝淡,花了一片。
劉璋又轉身過來,蔡洺趕忙擦了眼角,眉筆輕輕補妝。劉璋皺眉問道:“我有一點不理解,法正去南疆調查你,你爲什麼不提前逃走,難道以爲法正查不出來嗎?”
“逃不掉。能逃去哪?”
“以你的聰明,至少不會坐以待斃。”
“我很聰明嗎?”蔡洺頓了一下,冷聲道:“蜀候高看我了。”
“呼~~”劉璋長出一口氣,終於不再猶豫。轉身離開,就在這時。一名獄卒來報:“報告主公,外面來了一個姑娘,說要爲蔡洺喊冤,怎麼趕都不走。”
“喊冤?”劉璋皺眉。“叫她進來。”
裡面的蔡洺神情一肅,回頭對劉璋喊道:“那是我一個丫頭,蔡洺就剩下這麼個丫頭了,蜀候總不會趕盡殺絕吧?她憂主心切,肯定信口胡言,蜀候不用相信她的話,也請……放過她。”
“就剩下這麼個丫頭了。”蔡洺的話迴盪在耳中,劉璋突然想到,是啊,蔡洺無論多心思歹毒,她的一切,她最在乎的家族,還是毀在了自己手中。
一個連親夫都敢殺的女人,竟然能在乎一個人生死,倒是奇怪。
“大人,大人。”外面衝進來一個女子,獄卒都沒拉住,哭訴着向劉璋喊道:“小姐是冤枉的,小姐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大人啊,請大人放過小姐吧。”
“巧兒,你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你來的地方嗎?”蔡洺向女子斥道。
劉璋對蔡巧道:“你知道什麼,詳細說來。”
蔡巧看了裡面的蔡洺一眼,向劉璋拜了一禮道:“草民蔡巧,是洺小姐的貼身丫頭,這次小姐之所以那樣做,完全是爲了大人啊,巧兒跟了小姐十幾年了,小姐也是一個苦命之人,求大人放過小姐吧。”
“爲了我?現在南中四郡全反了,數萬士兵鏖戰,無數糧草運往前線,竟然是爲了我?”
蔡巧無言以答,她並不懂軍國大事,心裡知道小姐做這些不是爲自己,可是具體爲什麼蔡巧也不知道,急於爲蔡洺申辯,又沒有言辭,臉上急切。
“大人,如果你不信,你問小姐,巧兒每日跟着小姐,小姐都是在處理公務,花費了很多心思,從沒有懈怠,她怎麼可能害大人?”
劉璋看着滿臉焦急的蔡巧,沉吟一下,回到牢中,對蔡洺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假的。”蔡洺毫不猶豫答道,轉過頭來恨恨地看着劉璋:“劉璋,你逼殺我夫,又害死我蔡家全族,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只可惜力量有限,只能做到這些了。”
劉璋看着蔡洺,看着蔡洺氣憤的臉,半響,突然笑了一下,蔡洺驚疑不定。
“洺兒,你很少被激怒的,你能發怒,已經說明你心裡不平靜,這不是一個報復心切,而且已經成功的人心態,更不可能出現在你臉上。
你對劉表沒有感情,對家族的人摯愛,竟然把逼殺劉表和你的族人連在一起,你是不是慌不擇言?洺兒,有什麼話在死前還不能說出來?一定要藏在心裡?”
蔡洺看向劉璋,嘴動了幾下,什麼也沒說出來,臉上的憤怒慢慢消退,慢慢變得平靜,悲傷一點點涌上平靜的臉,突然一股不能自抑的悲慟涌上來,趴在梳妝桌上哭起來,肩膀輕輕聳動。
蔡巧在牢外看着,臉上也是一片悲意,只覺得自家小姐一生,都是在受苦,很小的時候就被家族人逼着嫁了一個鬍子半百的劉表,連女人最基本的幸福都享受不到,痛苦的捱過十年。
將一門心思放在家族上,一個人扛起家族的重擔,日夜心力交瘁,並非小姐多喜歡算計,而是除了這樣,小姐不知道一個人待在那閣樓中,還有什麼事可做。
只有蔡巧知道,在出閣之前,蔡洺也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會笑會鬧,沒有一張殭屍臉,不會整天冷冰冰的,說話不會沒有生氣。
也能用憤怒表達心中的不滿,笑容表達心中的快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