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老將立馬谷外,大刀一舉,威風凜凜,大喝:“我乃漢大將軍蜀候劉皇叔麾下左將軍黃忠,你等蠻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衆蠻人一聽黃忠大名,白天那一幕如在眼前,立刻大驚失色,紛紛退避。
與此同時,谷頂響起一片弓弦聲,那些“樹木”紛紛張弓搭箭,一名川軍將領大喝道:“谷內的蠻人聽着,我乃川軍徵南中郎將鄧芝,你們中了我家法軍師計了,快快棄械投降,饒爾等不死。”
“啊,氣煞我也,氣煞我也。”寶金大叫一聲,提着月牙鏟捶胸頓足,指揮蠻軍向谷口突破。
蠻人涌向狹窄的谷口,川軍成半圓形包圍谷口,亂箭齊發,箭雨鋪天蓋地,蠻人死傷大片,終不得脫。
花孩兒率領蠻人連衝三次,受創五處,腿上膀子都中了箭,還待再衝,谷頂的鄧芝大喝道:
“山下的蠻人聽着,我家主公念及蠻王姻親,蕭夫人識得大體,不忍射殺你們,老實在山谷裡待着,那些糧車裡面有一些真糧食,你們湊合着吃,要是敢再衝,信不信我把你們全射成馬蜂窩?”
“你……”寶金憤怒地看着鄧芝,鄧芝手一揮,山頂的川軍一齊放箭,“嗖嗖”的箭雨呈一道黑幕從半空劃過,全釘在山崖壁上,形成一個個箭簇,箭羽顫動,蠻人驚懼。
“領主,我們忍一忍吧,我們雖不怕死,可要是這幾萬勇士都死了,留在山上的妻兒怎麼辦?五溪怎麼辦?”一個蠻人對寶金道。
寶金緊握着月牙鏟半響,“啊~~”地一聲大叫,將月牙鏟奮力擲出,深插進山壁中。
…………“大王,不好了,寶金領主遇伏,現在正在血戰,大王快去看看吧。”
一隊蠻軍逃兵逃回蠻軍大營,向冶無鐵疾聲稟報,冶無鐵和衆頭領大驚,立刻起一萬人出營,就在出去大半的時候,川軍三面殺出,喊殺聲大起。
那些“逃兵”迅速倒戈,把守營門,川軍攔腰切斷蠻軍陣型,攻入大寨,蠻軍全軍大亂。
…………涪陵城中,劉璋法正蕭芙蓉坐在火爐旁烤火,捷報頻傳,一名士兵來報。
“報告主公,蠻軍近三萬人被困山谷,我軍蠻兵假裝蠻人敗兵,裡應外合,已經奪下蠻軍大寨,緊守寨門,約一萬蠻人逃回山上,剩下一萬人被趕入荒野,蠻軍隨帶糧食皆被繳獲。”
劉璋沉靜地點點頭,蕭芙蓉面沉似水。
劉璋寥落地對法正道:“孝直真是神機妙算,樣樣都被你猜中了,現在蠻人算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法正看了劉璋一眼,苦笑一聲道:“主公就別挖苦我了,這什麼神機妙算,蠻人沒什麼智謀,又缺糧食,聽到糧食不可能不上當,他們要不是到了絕境,不可能那麼容易中計的,這樣的戰果實在算不得什麼。
屬下知道這不是主公想要的,屬下只是在想,蠻人若還是不答應主公的條件,我們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蕭芙蓉心口一跳,看向劉璋,粉嫩的臉上映透着火光。
劉璋看着爐火不說話,用劍插在炭中翻了兩下,這把劍還是曲凌塵的,樸實而鋒利。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緊急來報:“報告主公,河北急報。”
劉璋神色一擰,“講。”
“曹操與袁紹官渡大戰,一個月前,袁紹謀士許攸叛投曹操,曹操焚燒袁紹烏巢糧草大營,袁紹大敗,已經退回鄴城,曹軍圍攻鄴城,鄴城不日將下。
另,曹軍宗族大將夏侯淵進入長安,異姓大將張遼進入宛城,大將徐晃進入壽春,分別防禦馬騰劉備,江東孫權,已經我荊州大軍。”
劉璋法正都是一驚,劉璋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等了這麼久,天下大勢都決定於官渡,劉璋即使是穿越者,也不能斷定誰勝誰負,許多政策和政令都是圍繞這場戰爭展開,天下各路諸侯都在圍繞這場戰爭的結果準備對策。
沒想到最終還是曹操勝了。
官渡之戰結束,天下將進入一個新的紛爭時期。
法正驚訝地對劉璋道:“主公真是料事如神,當初所有人都覺得袁紹會贏,只有主公堅持北伐削弱曹操,真是真知灼見。
如今看來,曹操要吞併袁紹,北方又有烏桓等胡族爲禍,五年之內,曹操不能對南方有動作,但是五年之後,曹操必然一統北方,天下大勢,握一半以上,我們必須趁着這五年,積蓄可以與曹軍一戰的實力。”
“五年。”劉璋那着劍慢慢刨爐炭,沉吟道:“如果我們留下了五溪蠻,這五年都別想平靜,內政無從談起。”
“如果這次剿滅他們,我們和五溪就是死仇,等五溪恢復實力,必然復仇。”
“可是那也是五年後的事了,不是嗎?”劉璋淡淡的道。
蕭芙蓉的心猛地一沉,只覺得胸口之中比外面的嚴寒還要寒冷。
劉璋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既然不能讓五溪真心投效,那就把五溪徹底削弱,只要殺了山谷裡的三萬蠻軍,逼死流落在荒野的一萬蠻軍,五溪蠻五年內都不能復來,荊益就可以安心發展內政了。
至於五年之後,荊益已經脫離內政期,還怕一個五溪嗎?
蕭芙蓉想起了野馬坡和落鷹谷,不由聯想山谷的族人在火海亂石中的情景,不敢再想下去,指甲掐在掌心裡,努力剋制着淚水。
劉璋緩緩道:“五溪,必須清剿,也讓羌人和南中蠻人警醒,當然,願意投降的可以考慮收容,酉溪蠻人大多是不願和我們打仗的,可以把酉溪留下來,監督其他部族。”
劉璋沉聲說完,雖然視線一直停在火爐上,但是蕭芙蓉知道劉璋是對自己說的。
如此一來,川軍就是真的武力征服五溪了。
過了良久,“夫君,我想去見見我阿爹。”蕭芙蓉輕聲說道。
劉璋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一片荒野之上,一萬蠻人混亂地聚集,個個拿着雜七雜八的武器無精打采,除了外圍警戒的蠻兵,其餘或躺或臥,一片悲涼。
蠻人都隨身帶糧食的,但是紮下簡陋的營地後,糧食都存在了裡面,現在這些蠻人是沒有糧食,沒有駐地,前面是涪陵城,後面是川軍佔據的靠山大營,除了剩下稻樁的農田,荒野裡什麼也沒有。
一個蠻人心情鬱悶,想喝一罈酒,可是沒有,憤怒得亂砸東西,周圍蠻人也沒人管他,甚至看也沒看一眼。
就在這時,蕭芙蓉一身紅衣,帶着一些以前投效川軍的蠻兵出現在蠻軍的視線中。
“那不是少領主嗎?少領主來了。”
“什麼少領主,劉璋把我們害成這樣,她高興了,她是劉璋的夫人,哼。”
蠻人們議論紛紛,蕭芙蓉剛到門口,扎卡帶着一羣蠻人過來,礙於冶無鐵和酉溪的人,不敢動手,對蕭芙蓉哼道:“蕭夫人,你來這裡幹什麼?你嫁了一個有本事的漢人,看我們窮途末路,來嘲笑我們嗎?”
蕭芙蓉提着白玉劍拜了一禮道:“扎卡洞主,帶我去見大王。”
“見大王做什麼?勸大王投降嗎?是劉璋叫你來的吧,告訴劉璋,叫他少來這一套。”扎卡不屑地道,沒有讓道的意思,後面的幾個月溪蠻人對蕭芙蓉指指點點。
蕭芙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扎卡洞主,芙蓉此來,確是爲五溪作想,不管降與不降,如何降,都是大家說了算,還請扎卡洞主通稟一聲,或者我自己進去。”
蕭芙蓉說着就要繞過扎卡,扎卡一下攔住,大聲道:“投靠漢人的人就是不能進。”
蕭芙蓉握緊手中白玉劍,身後的蠻人都有些生氣。
“扎卡洞主,這裡你說了算嗎?”蕭芙蓉冷冰冰地看着扎卡。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這羣叛徒,有臉……”
“唰。”
蕭芙蓉突然拔出白玉劍,一劍向扎卡的喉頸削去,鋒利的白玉劍削鐵如泥,劍刃輕易地破開扎卡的頸項,一顆人頭滾落在地,下身站在原地,鮮血如泉地從喉頸涌出來。
全場大驚。
蕭芙蓉本來心裡就煩躁,被扎卡惹的更加煩躁,蠻人之間一言不合殺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個時候蕭芙蓉也沒了耐心,只覺得扎卡擋在自己面前無比討厭。
月溪的蠻人緩過神來,一起把蕭芙蓉圍起來,礙於蕭芙蓉在五溪的威名,都沒敢動手。
蕭芙蓉冷冷看了周圍的蠻人一眼,平靜地將白玉劍還鞘,沉聲道:“你們要是不想死的話,就最好讓開,現在你們一無糧,二無住處,周圍都是漢軍,你們還要到哪兒去?你們可以殺了我,你們以爲你們逃得了嗎?你們必死無疑。
你們可能不怕死,那山上的家人怎麼辦?現在山谷裡困着三萬族人,和你們一起死了,山寨裡的孤兒寡母怎麼活?難道整個五溪都要滅亡嗎?難道山裡那些女人,你們妻子女兒母親,都被南中蠻人抓了去嗎?
如果是這樣,我蕭芙蓉不介意你們把我當成叛徒,你們現在就拿起你們手裡的武器把我殺了,省得我看着整個五溪淪難。”
蕭芙蓉說着把白玉劍扔給一個隨從,環視周圍蠻人:“誰來,把我殺了,爲你們的扎卡洞主復仇,誰來?”
蕭芙蓉冷冷看着周圍蠻人,一衆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動作,冶無鐵和衆蠻人頭領正在苦思對策,看到這邊有異常,都趕了過來。
月溪領主看到地上扎卡的屍體,又聽到蕭芙蓉的話,哼了一聲道:“好一個少領主,真是威風,就是你男人把我們逼到這步田地的,你這時倒來貓哭耗子了。”
“是嗎?”蕭芙蓉看向月溪領主:“要不是你們逼着阿爹下山搶掠,會有今天這個下場嗎?夫君是益州州牧,他不過是在保護自己的土地。”
“笑話,那是他劉璋不義在先,蕭芙蓉,不要以爲你嫁了漢人,就胳膊肘往外拐,別忘了你是五溪的人,是冶無鐵大王的女兒。”月溪領主厲聲道。
蕭芙蓉輕呼一口氣,盯着月溪領主道:“姐姐,你恐怕忘了一件事,五溪斷糧是天災造成的,不是我夫君,反而是那些下山開田和隨徵將士,帶回的米糧挽救了許多族人。
難道天災也是我夫君造成的嗎?雖然我夫君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拿着糧食至少讓更多的族人活了下來,姐姐,你做了什麼?你憑什麼指責我夫君?”
蕭芙蓉目光凜冽地看着月溪領主,月溪領主頓時無話可說。
說到底,這次五溪出征,只是因爲沒有食物,與其他都無關,其他都是藉口,那被扣押的三千蠻人是先侵略的漢地,而劉璋其他措施,都改善了蠻人的生活。
正因爲之前一些隨徵荊州的蠻人,拿着川軍派發的米糧,讓他們的家人和自己避過了災劫,所以這次作戰,許多蠻人都沒有以前那麼積極,這也是川軍贏得如此輕鬆的一個原因。
六千多人不經意的宣傳,五溪底層蠻人早已經不是那麼痛恨川軍了,這次戰爭,不過是頭領們爲了保存權力的征伐。
到了這個地步,聽了蕭芙蓉的話,蠻人的士氣都無比低落。
冶無鐵叫蕭芙蓉進去說話,蕭芙蓉看了一眼周圍的蠻人,搖搖頭,“算了,這裡沒人歡迎我,阿爹,我來是告訴你,族人有族人的難處,夫君他也有自己的難處,夫君在山谷沒有下殺手,寶金叔叔他們都還活着。
而現在這裡外圍,也有川軍,他們沒有進攻。
就是因爲夫君他不想和五溪爲敵,可是阿爹和各位叔伯,如果不願意化干戈爲玉帛,夫君也沒有辦法。
夫君該說的,都給阿爹你說了,夫君願意幫助五溪解決糧食問題,具體的事宜也願意商議,只是夫君他是漢室的官員,是漢天子的皇叔,不可能一心偏向五溪。”
蕭芙蓉說着,“噗通”一聲,向冶無鐵跪了下來,衆蠻人都是一驚。
再擡起頭來,蕭芙蓉淚流滿面,望着冶無鐵決絕地道:“阿爹,夫君的策略,讓五溪臣服於漢人,阿爹不答應,女兒不怨你,因爲你是五溪的王,但是芙蓉也是夫君的女人。
愛孝不能兩全,如果阿爹和衆位叔伯不願答應,一定要抗爭到底,芙蓉無法兼顧,不能苟活於人世,就請阿爹一劍把我殺了吧。”
蕭芙蓉向冶無鐵叩下頭去。
冶無鐵面色一動,卻難有動作,是戰是和,原本冶無鐵就模棱兩可,只是衆頭領要求,纔出戰劫糧,現在到了這般境地,還不是要看衆頭領的意思。
冶無鐵看向五溪大小頭領,一個個都沉默着,如今大半五溪勇士都陷入絕境,也就是整個五溪陷入絕境,戰鬥就意味着死亡,誰沒有牽掛,哪一個部族出征不是帶着整個部族的希望,他們死得起嗎?
“降了吧。”一個聲音傳來,是沙摩柯說的。
接着酉溪的許多頭領接二連三地道:
“降了吧。”
“大王,降了吧。”
酉溪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匯聚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其他四個部族的蠻人也紛紛跟着喊道:“降了吧,大王,降了吧。”
不是他們不勇敢,是因爲蕭芙蓉的舉動,讓他們看出,劉璋並沒有逼迫他們,而他們的後面,還有無數族人的期盼。
以前,每逢災年,如果搶不了漢人,就內亂,內亂幾年,人丁減少七七八八,災害也自然過去了。
如果這次劉璋沒有這些政策,五溪也只能選擇這條路,內亂,被外族欺凌,然後新生。
但是既然有另外一條路,爲什麼不選擇更好走的路?
在普通蠻人看來,劉璋的政策可沒什麼對他們不利的地方,反而處處都似乎對他們有利,一切自願,誰又逼他們了?
投降的聲音響成一片,冶無鐵看向衆位頭領,衆頭領都不約而同地點頭。
冶無鐵又看向月溪領主,月溪領主無奈嘆口氣,最終點頭。
…………蠻人終於答應議和,同意了劉璋提出的方案。
五溪蠻人自願遷入漢土,由當地郡守府提供土地,劃撥自治亭,自治鄉,亭鄉規模大者,連成自治旗。
不願出山者,可就近在河流兩岸開發田地,每畝田地由官府給予補給,所有田地產出,除免稅年份,皆有繳稅義務,蠻人皆有隨徵義務。
川軍爲五溪提供保護,設立五溪都護府,分文府和軍府,軍府以五溪將軍沙摩柯爲統帥,從各部族徵召蠻人組成邊軍,進入與南中蠻交界地方駐守,軍糧軍餉皆由官府提供。
邊軍士兵由各部族按人口數量每年抽取蠻人輪替,兩年一換,五溪將軍四年一換,以武力決勝,被換下五溪將軍可以升遷爲川軍正式將軍。
五溪都護府文府主管補給和徵稅,在軍府配合下,協調管理部族矛盾,教授五溪人農耕,並且主持四年一度的五溪將軍選拔,並擁有五溪將軍正式任命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