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大清早,劉璋正在練劍,一名士兵突然緊急來報:“稟報主公,蔡洺姑娘在獄中服毒自盡。”
“什麼?”劉璋大吃一驚,連外衣都沒披,就帶人去了大獄。
劉璋看着醫生爲蔡洺診治,蔡巧緊張地守在蔡洺身旁,冷聲問牢頭道:“她怎麼拿到毒藥的?”
牢頭惶恐答道:“蔡姑娘服下的不是毒藥,是擦臉的朱粉,那東西是花粉和丹藥成分配製,本身就含有劇毒。”
這時醫生上前對劉璋道:“這位姑娘中毒很深,若不是發現及時,恐怕已經去了。”
“能醫嗎?”
“老朽無能爲力,不過張仲景先生應該可以,他配製的方劑無以倫比,不過就算治好,餘毒的清理也要很長時間,恐怕這位姑娘要受許多折磨。”
劉璋無聲地點點頭,再看向牀上蔡洺,她一定是看了那張信紙,以爲自己要把她交出去才服毒的,其實自己當時只是猶豫不定,心裡一團亂的情況下,將紙條交到她手上的。
聽了周不疑昨夜的話後,劉璋腦中已經很清晰了,四郡必須剿滅,哪怕不開通絲路,也必須剿滅,如果在自己的領土上,向居心叵測的勢力妥協,那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惡劣影響。
從決定剿滅四郡叛亂起,自己就完全沒有殺蔡洺的心思了,蔡洺是一個功臣。
張仲景和醫生忙碌了一天,終於保住了蔡洺的性命,劉璋鬆了一口氣,蔡洺還靜靜地躺在牀上,劉璋坐在牀頭批閱冊子,蔡巧按照張仲景囑咐。一邊給蔡洺捂被子,一邊擦乾額頭上冒出的汗水。
夜,蔡巧忙了許久,蔡洺身體終於不再有異常反應,靜靜地睡着,蔡巧也在一旁的小桌上趴着睡了,屋中只剩下劉璋批閱冊子的沙沙聲。
突然,劉璋在一本冊子上卡主了,皺眉思索。南疆和西羌的互市,鐵器都在買賣之中,但是魏延和董和都覺得,鐵器可能被羌人蠻人鑄煉成兵器,所以想控制鐵器互市。
劉璋想着。董和和魏延說得有道理,可是鐵器是不可能控制住的,官方不賣,私人也會悄悄賣,這從以前的匈奴就能看出來,如果控制鐵器,反而得罪蠻人和羌人。怎麼算都划不來。
“再加一道施恩令不就得了。”
突然後方一個女聲傳來,劉璋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蔡洺蒼白的臉蛋,又是一嚇。待看清楚,才捂了一下胸。
“你發聲之前能不能有個前奏啊?”
蔡洺笑了一下,對劉璋道:“大人爲什麼在這裡?恩?我爲什麼在這裡?我不是該在大牢嗎?”
“你該在地獄。”劉璋將鐵器冊子丟到一旁,批閱下一封。
蔡洺看了看四周環境。遲疑着對劉璋道:“大人這是,這是……把我救活了。要送給南疆人嗎?”蔡洺緊張地看着劉璋,她寧願被劉璋殺了,也不要被丟給半蠻半漢的野人糟踐。
“我劉璋還沒有墮落到要送女人換和平的地步。”劉璋隨口道。
“那你的意思是……”
“你沒事了。”
“真的嗎?”蔡洺眼睛一亮,心中一喜,喊了出來,突然覺得胃部倒騰,胸悶異常,劉璋一看嚇了一跳,蔡巧睡着了,急忙拿過一旁的盆子,蔡洺對着盆子嘔吐起來。
劉璋一邊給蔡洺拍背,一邊遞過一杯清水,蔡洺漱了口,又遞上毛巾。
蔡洺全身冒出細汗,一邊擦嘴,一邊看着劉璋,突然笑了出來。
“還笑,你看看你,你知道巧兒給你喂一碗粥花了多大功夫嗎?”劉璋看到蔡洺能笑,也就放心了。
蔡洺帶着笑容道:“我只沒想到殺人如麻高高在上的蜀候,還會給一個小女子遞盆,遞毛巾。”
“說到底,你服毒也有我的責任,我不該將那軍報交到你手上,不過……主要責任還是你腦子短路。”
“短路?”
“你爲什麼不能把你的計劃先呈報給我?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你那樣做的原因?你就那麼想死嗎?非要弄成現在這樣?”
蔡洺撇撇嘴,劉璋看着生氣,低聲吼道:“躺下,半夜爬起來傷了風,還得接着吐。”
蔡洺乖乖躺好,自己蓋上被子,心道:“要是你不說後面那句,多好。”
“你要我說原因,那我先問你,我病好後,你怎麼安排我?”蔡洺看着劉璋道。
“繼續當你的南疆都護,就按照你的三策施行,只是再加上現在在西羌施用的恩政,從武力和物質上瓦解四郡的頑固勢力。”
“哦。”蔡洺落寞地答應一聲,臉色黯然。
“如果你願意,我娶你。”劉璋突然說道。
蔡洺驚愕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劉璋,以爲自己聽錯了,劉璋拿住蔡洺的手:“洺兒,你早就是我的女人,只是現在天下未定,誅殺世族後,雖然通過培訓,勉強拉起來一些能處理政務的官員,但是人才太少,你有眼光,有手段,心思縝密,我希望你能幫我。
如果你不想拋頭露面,我也不會勉強,我在成都牧府給你修一個荊州牧府一樣的閣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蔡洺看着劉璋認真的表情,突然心中一股暖流涌過,淚水跟着滑了下來,自從遇到這人以後,也不知流過多少淚了,爲什麼自己總是剋制不住。
“好了。”劉璋擦乾蔡洺臉上的淚水:“我先批冊子,你睡吧。”
劉璋轉過身,一具成熟的女體,隔着薄衣抱了上來,胸前的柔軟緊緊壓着劉璋背部。
“回去躺好。”
“不,這樣更舒服一些,醫生說,只有身體舒服,病纔好的快。”蔡洺雙手環住劉璋的脖子,在耳邊低語。
“對了,你剛纔說加一條恩政是什麼?”
“以舊換新啊。”蔡洺答道,如蘭的氣息噴在劉璋臉上:“現在羌人蠻人,都應該有鐵鍋啥的了,他們之所以買那些鐵器必需品,不就是因爲破了薄了嗎?讓他們拿舊的來換新的,這樣流入異族的鐵器不就被控制了嗎?而且那些異族百姓一定感謝我們的。”
“要是買新的的話。”蔡洺下巴磕在劉璋肩膀上,眼望房頂想了一下:“那就以五倍價格成交。”
“我老婆真聰明啊。”劉璋笑了一下,將蔡洺的方案沙沙寫在冊子上。
“老婆?”
“就是妻子。”
蔡洺臉色突然黯淡下來,劉璋察覺到了,回過頭來問道:“洺兒,怎麼了?”
蔡洺將劉璋抱得更緊一些,低聲說道:“夫君,洺兒是你的人,但是不能做你的妻子,連妾也不能做,洺兒曾經是劉表妻室,殘花敗柳,對夫君名聲不好,還是亂黨餘孽,不配爲你的夫人,洺兒只求能安心地侍奉夫君,爲夫君大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心滿意足了。”
“洺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爲什麼現在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這也是你擅自行動,臨死也不願意告訴澄清自己的原因吧?”
“小的時候。”蔡洺幽幽說道:“我很羨慕姐姐嫁給沔陽名士黃承彥,哪怕他們在一起後,姐姐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飯,還要自己照顧女兒,像一個農婦,可是我就是羨慕她,從小在豪門深閨長大的我,覺得那纔是自由。
很多人笑我傻,說等我以後真的嫁給一個窮人的時候,才知道苦。
可是哪怕是真的,也應該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哪怕是選擇的機會啊。
當我被族人嫁給劉表後,連嘗試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守在諾大的牧府,僕婢成羣,可是和撫弄風雅的劉表沒有一點話題,成婚那一夜,劉表和一衆賓客作詩到第二天清晨,當見到等了他一夜的我,一直向我道歉,說了很多好話。
我原諒了他,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那個時候,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徹底灰暗了。
當初夫君問我,我是劉家的女人還是蔡家的女人,女人嫁夫隨夫,這個道理有幾人不懂?我姐姐嫁給黃家以後,就總是爲黃家作想,以前沒沾蔡家的榮光,後來蔡家覆滅,也僅僅只是祭奠。
我爲什麼一直護着蔡家,不惜將夫家的一切都出賣給了蔡家,夫君以爲我想嗎?其實我心裡恨家族,是家族爲繁榮把我推進了火坑。
我也恨劉表,是劉表徹底埋葬了我,隨着年華一天天逝去,這種恨意也就越深。
那個時候,家族,我怨,劉表,我恨,我不知道活着是爲了什麼。
可是一個人既然活着,就應該有活着的目的,我迷茫了兩年,後來我發現了,家族和劉表,我只能選擇一樣,全心全意爲一方付出,那樣才能讓自己感受到自己活着。
我仔細衡量後,我覺得心裡更恨劉表,家族把我養大,爲家族犧牲,是家族子女的責任,所以從那時起,我再也沒爲劉家考慮過,而是一心一意幫着家族。
可是越到後來,我越來越發現,就算家族榮光了,強大了,興盛了,我還是迷茫,就好像一個人站在夜晚的半空中,周圍一片黑暗虛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