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陽陪着師父待了半天,兩人除了解克文在場能自如聊會天,剩下的時間都是各忙各的。
解寒山臥牀休息,薛陽打坐練習內功,解寒山時不時指導他一番,薛陽雖不喜他頤指氣使的語調,但深知解寒山恃才放曠是有本錢的,他在武功上的造詣曠古難尋,被說兩句就說兩句,他那把年紀了,當自己爺爺都夠,又是師父,捱揍都成。
加之按照他的指引,薛陽這半年以來每每練到內功心法的一道坎竟然慢慢疏通,大有解開的架勢。
薛陽嚐到甜頭,更覺薑還是老的辣,自是不計較。
其實解寒山難得見他一面,並不是有意數落他,只是習慣使然,薛陽不像以前毛頭小子那樣頂嘴了,安安靜靜地繼續練功,他倒覺得不好意思,再說話就客氣了許多。
整整一下午,解克文忙完提心吊膽過來,瞧瞧二位祖宗的神情,皆平和安順,不像是幹過架的樣子,心裡略微一鬆,簡單稟報了下山下各派的事,其中廣陵找人來說,掌門病重,底下的弟子和掌門兒子要分家,鬧得兇,掌門沒辦法由得他們去,但怕各自貪多再翻臉,所以來請解寒山坐鎮,幫忙壓制這幫不肖子孫。
解寒山已屬意讓他接自己的班,現在派裡大小事務一應交給他處置,有心爲他在江湖上立威名,聽完後便道:“那你明日下山去給他們斷斷官司,廣陵派離得近,你早晨出發,下午應當就能到。”
解克文拱手應下。
薛陽望着桌子上的燈花不知在想些什麼,解克文心中一動,提議道:“師父,不如讓師弟明日同我一道前去。”
薛陽剛練完內功,收了力道,還在調整呼吸,聽他的話後一愣,急忙看向他。
解寒山倒是沒出聲,擡起頭來看向薛陽,問他:“你作何想法?”
薛陽雖然沒料到師兄會如此提議,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立馬拒絕。
他是玉寧山莊的少莊主,這幾年沒少下山遊歷,有時閒玩,有時也是要綁着各門派之間處理一些事情,打出玉寧山莊的名號,畢竟玉寧山莊統領武林,不似朝廷那般,期間維繫的關係非常爲妙,薛廣祿頗爲費心打理,辛苦異常,如今兒子長成,諸多小門派小事便由他出面,這種事他是做慣了的。
依照他的心思肯定願意悠哉度日,但既是玉寧山莊的人,也要爲父親分憂,由不得他日日閒散。
“好,我陪師兄一道去。”薛陽答應下來。
解寒山和解克文都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對他讚賞一番,薛陽一一收下,也不謙虛,後見解克文有事要說的樣子,遂起身離開。
看着他離去的身影,解寒山有些不放心:“這次我瞧着這孩子像是有心事,不知怎的,總是神不在焉的樣子。”
解克文點頭道:“是,我也發現了,許是有了心上人,被哪家姑娘迷住了。”
解寒山一臉意外,又帶着驚喜:“他能早日成親,娶個能管得住他的娘子倒是件好事,他能能耐大天資高,難免桀驁,只是不知道苦了哪家姑娘,要忍受陽兒這個臭脾氣了。”
解克文附和道:“師父說得正是,不過,師弟這般長相氣質,性情又挑剔古怪,尋常女子哪能入得了他的眼?恐怕就是個縣主郡主也難配得上,不知是何種妙人,能引得師弟都失魂落魄,我都好奇想見識一下。”
解寒山笑笑:“等着吧,看這臭小子的模樣,此事估計八字還沒一撇呢,早問了也是徒增煩惱,等着塵埃落定後,他自會來告知。”
解克文點頭,隨後將派中大小事宜一一稟報。
第二日晨起,薛陽收拾好了一出門,正碰上解克文,他稀奇道:“昨兒我就想說了,你小子現在怎麼養成早起的習慣了?當年在山上練武都沒能逼你早起,太陽何時升起你何時起,爲了此事師父沒少揍你板子,照樣改不過你來,現在怎地變了?”
薛陽不欲多談,隨口道:“年紀大了,自然就起得來。”
解克文指指他:“在師兄面前談年紀,淘氣!”
兩師兄弟吃完早飯,收拾了下行禮便一道上路。
解克文見他穿的是一件白衣,布料材質做工繡花都與青衫如出一轍,問道:“昨日的衣裳還能穿嗎?”
薛陽臉色一沉,點了下頭:“能穿,回頭補補就成。”
解克文像是聽到了離奇怪談,堂堂玉寧山莊大少爺,從來不在乎銀錢的少莊主,竟然要穿縫補的舊衣裳?
許是他的神情太過震驚,薛陽看了下,明白他爲何,答道:“這幾年經歷得有些多,沒那麼些個壞毛病了。”
解克文聽了心裡極不是滋味。
一方面他希望薛陽能成熟長大,不再像年少時期那般衝動放肆,他比薛陽大了十多歲,很多時候同他相處,都是存了長輩的心思,另一方面又希望薛陽能一生無憂,恣意快活,相當矛盾。
人若不經歷挫折變故,是斷不會長進的,薛陽現在比以前練達沉穩了許多,想必也是有許多故事。
罷了,罷了,誰家孩子都得如此。
“收起來了?”他狀似隨意問道。
薛陽點點頭,沒再吭聲。
兩人騎馬未減速,貪圖趕路,午飯前便到了廣陵派門下。
送了名帖,下人通傳後,管家忙不迭出來親自迎接,將兩人領進門。
奉上好茶好水,陪着說話,並命下人去準備午飯,灑掃客房。
解克文應和着管家的殷勤招待,薛陽自始始終都沒多言。
倒是管家見他器宇不凡,相貌出衆,猜出不是凡人,問道:“敢問這位是?”
解克文才介紹道:“他是玉寧山莊的少莊主,此番隨我前來,是爲了幫幾位分家。”
管家面色一變,隨後恭敬行了禮。
如果只薛陽一人,是斷不會同他們一道用飯的,管家的做派太過客套,他看着心累耳累,但這次前來,他代表的是玉寧山莊,行事說話就不可隨着性子胡來,最起碼得裝過眼前的幾天。
好容易被管家陪着吃完飯,來到客房休整,薛陽直接拒絕了兩間房的請求,說道:“我同師兄自幼一道習武,不是外人,一間房就行。”
解克文立即會意。
管家堅持,扯什麼睡不好擠得慌之類的話,解克文解釋了好半會兒,薛陽來了一句:“我們願意睡一間房,怎麼,管家大人要來管上一管?”
語音已經上揚,表明了他的不滿。
管家訕笑幾聲,沒敢再多話。
解克文行了簡禮送管家離開,關上門後薛陽就罵:“什麼貨色,心術不正,有所圖謀這幾個字就差寫在臉上了,怪道廣陵派這幾年越來越不行,如此之人當家,兒子和弟子都不成器,不沒落纔怪!”
他說的都是實話,解克文無意爲他們辯解,只是輕聲提醒:“咱們現在人在別人地盤,說話小心着些,免得被人聽了去。”
薛陽知他說得對,便輕哼了一聲,再沒說話。
解克文知他聽進去了,再道:“記着咱們來的目的便行了,做好本分立即離開,旁的事一概別多問多看。”
薛陽點了下頭。
“稍微歇息後,咱們去拜見掌門人。”解克文提議。
薛陽諷刺道:“咱們倆也算是代表着玉寧山莊和寒山派,當今武林兩個最大門派了,廣陵派的公子和大弟子竟然面都不露一下,能耐小就算了,禮數還不到,像什麼樣子!”
解克文安撫兩句,直等到午後,隨同師弟一道前往掌門人顧峰的住處。
弟子通報後前來相迎,二人隨着一道進了主屋,顧峰躺在牀上,氣息奄奄,面色瘦削,身形枯槁,師兄弟打眼一瞧,便知他命不久矣。
行了禮,簡單寒暄過後,顧峰再次相托分家之事,他體力不足,說一段要歇半天,說的人累,聽的人也累,好容易說完,解克文應下,薛陽張口就問:“顧掌門,您尚健在,徒弟和兒子就要分家,此事是如何能答應的?”
解克文趕忙瞪他一眼,薛陽只當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