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實在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雙眉微蹙,試探性問:“薛公子,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薛陽即將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殷殷說道:“我夜裡並未同她在一處,師兄那般渾說,都是爲了逗趣,你若不信,我可叫他來對峙。”
李沐芷越聽越覺得話頭不對勁,她沉吟片刻,問:“此事,着實與我無關啊!”
薛陽臉沉了下來,心也冷了下來,李沐芷這般說辭,要麼在裝傻,要麼就是對他半點意思都無,沒往那方面去想,故而真的聽不懂。
無論何種狀況,都不是他所願。
李沐芷還等着聽他個解釋,卻見薛陽沉默了,小心問道:“薛公子?”
薛陽如聽不到,僵直站着。
李沐芷再道:“薛公子……”
“我想娶你,若你願意,等你守孝結束,我便提親,八擡大轎接你進門,你可願意?”薛陽一口氣將話都說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李沐芷真真被他嚇到了,聽完這話往後退了兩步,薛陽怕她不信,再添一言:“上述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我願用薛家的世代名聲向你起誓,若我所說有半句虛言,就讓我們薛家從此以後衰敗沒落,永無翻身之日!”
李沐芷決計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怕是說出什麼更毒的誓言,她兩手不停地擺着:“薛家能有今日不容易,莫要拿這些說道。”
薛陽講明道:“我是怕你不信,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李沐芷打量着他的神色,納悶問他:“你現在爲了江湖大義可以犧牲至此?”
薛陽沒明白她什麼意思,反問道:“我是同心愛女子表明心意,與江湖大義有何關係?娶你,又不礙着什麼。”
李沐芷抿起嘴,薛陽忽地想到她是何意思,極其苦惱說道:“要我講幾遍,你才肯信我,不是爲了金縷衫接近你?”
李沐芷望着他:“若不是爲它,何故同我說這番話?”
薛陽被她問得怔住,來找她之前明明盤算好了要說的話,可真到眼前,卻不知該說哪些。
李沐芷滿心疑問:“你要貌有貌,要纔有才,要身份有身份,應當有許多名門女子中意你,就是貴胄家的千金也是配得上的,怎麼就相中了我呢?”
薛陽揚眉:“這是你要同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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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芷點頭,再次強調:“我真的想不通,我相貌身家都平平,做了什麼拯救上蒼或是救你於水火的事,要你以身相許?”
若在平時薛陽聽她逗趣說話指定會笑,但此時卻毫無心情,他鄭重說道:“我覺得你很好,別再說自己普通,興許旁的人覺得你不夠美,但我卻覺得你長得好。”
李沐芷極快地點了下頭:“你說的是,我也這麼想的,不過還是要客氣一下。”
薛陽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李沐芷再道:“我雖還可以,但你卻是極好,咱們倆差着一大截呢!”
薛陽上前一步,面色堅定道:“我就是中意你,這種事也說不清楚。”
李沐芷咬着下脣,往後退了一步,看着薛陽的眼神極爲古怪。
薛陽心裡算是拔涼一片,旁的女子聽到剖白心意,要麼驚訝,要麼羞澀,哪個如她這般?用活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薛陽憋氣得厲害,李沐芷往後退,他便往前追:“你今日必須得給我個信,不然我的心總這麼空落落的,我受不了。”
李沐芷擰眉:“那你可想過,堵着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也會受不了?你只考慮自己?”
李沐芷神情素日總是淡淡的,甚少有明顯的動怒或是開心,她突然耷拉下臉,薛陽就有些心慌,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敢再亂說話,便道:“我不想再騙自己,待你只是出於道義,你若能接受我,是最好的結果,但若不接受,也請你從現在開始,將我當做一個心戀慕於你的男子,而不是玉寧山莊的少莊主。”
李沐芷垂着眼簾,睫毛忽閃忽閃地顫着,薛陽想要上前,手不受控地擡起,可不待碰到,她就已經再次後退,已經到了牆根,無數可退,薛陽跟上前,幾乎同她貼在一處。
李沐芷伸手去撐住他的胸膛:“薛公子!”
薛陽站住,自嘲笑笑:“我沒想怎麼樣。”
他又能做什麼呢?只要李沐芷不願意,他甚至連靠近都不敢。
默默地退回到一進屋的位置,兩人之間已經隔了有四五步遠,李沐芷神色冷清,但見薛陽垂頭喪氣的樣子,又於心不忍,往前邁了一步,說道:“多謝薛公子擡愛,只是我現下無心念及終身大事,還望見諒。”
薛陽已經做好準備她會拒絕,但聽了這種說辭,加之李沐芷真誠的眼神,薛陽心底涌起一絲希望:“你說真的?”
李沐芷點頭:“當然,如果我日後想要爲終身大事做打算,我先考慮你如何?”
薛陽一下子笑了出來:“我竟也淪落到被人糊弄的境地。”
李沐芷搖頭:“我沒糊弄你,我是真的沒想這事,而且你說得突然,我毫無準備,一直都將你當成江湖道友,怎會想到男女之事這一層?”
薛陽頓一頓,問她:“我現在告訴你了我的心事,你可記在心裡?”
李沐芷笑道:“你這般好,世間有哪個姑娘會不心悅於你?薛公子實在不必爲此憂心。”
薛陽神色寂了下來:“我不需要哪個姑娘,我只要你。”
李沐芷摳了摳手指,心裡微微動容。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安寂的屋子裡,只剩呼吸可聞。
解克文過了晚飯時間纔回來,一進門,就見薛陽坐在窗戶上,端着酒壺倒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屋子裡滿是酒氣。
他皺着眉頭,推開窗子好散散酒氣,走到他身邊,又稀奇又擔憂問道:“你薛少莊主何時也是買醉的人了?你不是最不屑那些借酒澆愁的人嗎?”
薛陽不耐煩轉過頭去:“我喝點酒不行嗎?礙着你什麼事了?”
解克文拎起旁邊的酒罈,晃了晃,已經快要見底,面上帶着擔憂:“你素常喝酒不多,這般喝法,醉了等着難受吧!”
說罷伸手去奪他手裡的酒盅,薛陽一擡手避開:“師兄,別管我。”
解克文仔細盯着他的神情,視線朝着隔壁移去,薛陽神情落寞,他問道:“是不是同宥城那個李姑娘有關?”
薛陽仰頭飲盡酒盅裡酒,再倒滿一杯,又是一口悶。
解克文相勸,話到嘴邊又沒再提,過了會子,乾脆一擡腳也坐到了窗臺上,端起酒罈仰頭喝盡剩下的酒,薛陽驚了下,問:“師兄,你平時不是不喝酒嗎?”
解克文拍拍空的酒罈,問他:“還有嗎?”
薛陽嗤了一聲,明明看到身後的酒罈還要這麼問,拎過來放在兩人中間,解克文打開封口,先是給自己滿上,再給他滿上,薛陽雙手扶着酒盅邊,解克文端起來對他說:“幹!”
說罷率先一飲而盡,薛陽只得跟上,放下酒盅,解克文就要再倒,薛陽制止:“師兄,別管我了。”
解克文卻不在意道:“師兄弟就是要有事一起擔着,你從小就傲氣十足,甚少爲什麼事鬱結於心,我瞧着難得,說不定日後都沒機會了,只此一次,能不好生陪着嗎?”
薛陽笑罵道:“合着師兄是等着看我笑話呢!”
解克文藉機爲他滿上酒,笑了幾聲:“此言差矣,你是我師弟,我當然不想看到你這副模樣,但男女之情,最是難講一個‘理’字,哪怕丰神俊朗如你,出身姣好如你,也有所求不得的時候。”
薛陽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的?”
解克文伸出食指指指他的臉:“我早就聽聞了,你這一個多月一直在執着地找人,你是誰啊?從小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別人欠你錢都不見得卯着這麼大勁去找人,來嘉州這幾日更是魂不守舍,今日不說一聲就消失不見一整日,我瞧着你一見隔壁那位姑娘,整個人都安定下來了,要是再看不出點什麼來,還配當你師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