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掌櫃也太喜歡開空頭支票了。
江寒如是想着,既然只是畫了個大餅,現如今她還是先把自己的包子事業做穩做好比較靠譜一些。
“爹,我回來了!”
江寒與劉小妹一前一後進了門,安靜的江家小院就熱鬧起來。
她左肩上扛着一個包袱,右腋夾着一個包袱,右手還拎着一個小包,劉小妹手上則拎着一條臘肉,與半條肥肉。
黑狗多多最先跑過來,繞着江寒汪汪汪叫得不太友好,差點將視線有礙的江寒給絆到。
江寒伸腿趕它:“去去,你這臭狗子,小心我又踩斷你的腳!”
江老爹第二個走出來。
他先是慈和地與劉小妹寒暄了幾句,接着看向扛着包往廚房走的江寒,板着臉嗔罵道:“手上有幾個錢,不花掉,你心裡就不舒服!”
江寒渾不在意他的態度,嬉笑着說道:“我這還不都是爲了掙更多錢?您就等着看吧!”
江老爹被她這不正經的態度氣到,哼了一聲,又回了房。
芸娘這時才匆匆從西廂迎過來。
見江寒這大包小包的,她不解地問道:“你爲何又買了如此多的東西?昨天不是剛剛買了十斤麪粉嗎?還剩下一大半呢!”
說話間,她就伸手去接江寒手上的小包。
江寒避開她的手,一邊示意她直接往廚房走,一邊說道:“小妹手裡那些也是我買的!”
三人前後腳地進了廚房,江寒先將手上和腋下的包袱往案臺上一扔,纔將肩上的大包袱,卸在米缸面前。
她道:“咱家不是快沒米了嗎?我今日傍晚去買麪粉時,順便買了十五升,那老闆只收了我七十文前。”
“麪粉你又買了多少斤?”芸娘接過劉小妹手上的東西,放在案臺上,問道。
“十五斤,我身上只有三百文,還買了臘肉,肥肉和酸菜酸豆角。”
芸娘看着這一堆東西,驚愕地問道:“你上工時間,如此明目張膽地出去買東西,還將東西全部帶進店裡,王掌櫃也允准了?”
“呃,這兩天店裡生意不好,我藉口去找小妹有事請了會兒假,買好了就順便放在藥鋪啦!”
就爲了這件小事,不僅劉小妹給她擺臉色,邱大夫又嘮叨了她一頓,江寒又腹誹了一句。
“哼!只此一次,下不爲例!我走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劉小妹,冷冷地說道。
芸娘一瞧她這反應就秒懂兩人之間的齟齬,笑着說道:“小妹,謝謝啦!今天麻煩你了,你月姐肯定會記着人的人情的!”
劉小妹卻不怎麼領受她的好意,不僅送了她一“哼”,還冷淡地斜倪了她一眼。
“記得跟大嬸說,明天早上別做早飯,我給你們送包子過去,還有……”江寒才說到一半,劉小妹卻已經出了廚房門。
“這彆扭孩子,我話還沒說完呢!”她一邊追上前扯住她,一邊又交待道:“我早上跟你娘說過,你哥今晚若是回家,不管多晚,一定要讓他來我家一趟,我有重要事情找他!這事千萬別忘了啊!”
“很重要的事情,可是關係到他的前程的!”
劉小妹狐疑地看她一眼,點着頭走了。
……
江寒返回廚房時,芸娘正在將袋中的米,舀到米缸裡。
她走過去,擠開芸娘,拎起米袋,一口氣將米全部倒進了缸裡,拍了拍手,說道:“我去將那肥肉切出來煉油,你去做老麪糰吧!明天我要代一個百個包子帶去!”
“一百個?一早上能賣完嗎?”
“放心,輕而易舉!今天訂走的就有五十個了,剩下五十個,兩刻鐘就能賣完!”
“你哪天去碼頭看看就知道了,人很多,光貨船碼頭上的苦力就得有一兩百,再加上貨棧那邊的車伕鏢夫,夥計雜役什麼的……並且,我這些天都沒去客船碼頭賣,那邊一大早就有船過來了。”
聽了她的話,芸娘驚歎道:“落霞碼頭,不過是一個小鎮碼頭,竟有如此大啊!”
“因爲,這裡是附近三縣貨物的集散地。若不是去山陽縣的陸路,出事頻率太高,而且一出事就是人命大事,否則,停在落霞碼頭的船可能更多!”
“這些山賊真是可恨!他們爲何不能好好做個良民,非要劫人錢財,傷人性命呢?”
提到山賊,芸娘就想到自己的遭遇,眼中霎時涌現無限恨意。
想到餘嬤嬤還不知身在何處,她又難過得要掉眼淚。
江寒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她將清理好的肥肉放在砧板上,一邊切,一邊說道:“能做良民,誰願躲去山上!還不是官府讓人當不了良民,把人逼上山了!”
話音一落,她聽到旁邊略重的呼吸聲,側頭看去,見芸娘腮邊掛淚,眼眶微紅。
她急忙改口道:“這些山賊確實可恨!我知道,你想要儘快找到餘嬤嬤,但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找的過程中需要有錢去支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芸娘擡手擦了把眼睛,吸了吸鼻子,傷感地點點頭。
“你如今繡花,一天能繡多少件成品了?”
“若全部繡帕子,如今一天可得五張,若是荷包帕子一起,則是三天得十二張帕子加一個荷包。”
“一張帕子掙兩三文,一天十五文——存到什麼時候纔有錢去找餘嬤嬤?”
芸娘看了她一眼,一邊往面盆裡倒水,一邊警覺地問道:“找餘嬤嬤只是要打聽消息,怎會用很多錢?你又想誘騙我做何事?”
江寒訕笑着聳聳肩,說道:“防備心不要這樣重嘛!我也是爲你好啊!”
“多謝了!我怕出了事,不能如你一般跑得快!”芸娘嗤笑道。
“你放心,現如今我可是不比當時,我的靠山可是巡檢大人!你也不用再擔心那紅紙的事了,沈大人不僅沒把我關起來,還贊字寫得好呢!”
“你可是說了那字是小安寫的了?”芸娘停下倒水的動作,皺眉問道。
“放一百個心!你覺得我會放過這種炫耀的好機會嗎?”
芸娘白了她一眼,將水碗放在一邊,不再搭理它,專心地揉起了面。
“喂,我說真的,你考慮一下啊!只是早上去一趟,不耽誤你做繡活!今日沈巡檢已經默認我是巡檢特批了,以後只要他不倒,咱們賣包子肯定不會再有地痞追着打!”
“你別覺得賣包子是個小事啊!我給你算算,一斤面一斤餡做十七八個大包子,能賣三十五文左右。”
“臘肉三斤九十文,能和出九斤餡料,酸菜與豆角更便宜,一文一斤,一斤餡料成本就是十一文。對了,餡料裡還加了十幾滴豬油,肥肉三十六文一斤,油錢就算一文好了,餡的成本就是十二文……”
她一邊說,一邊三下五除二地將肥肉切完。
放下刀,她坐到竈前去燒火,嘴上還繼續說道:“再算點其他耗損,柴火啊調料啊等等,照多裡算,成本就算十八文!這樣,一斤麪粉做出來的包子,最少能掙十七文,一個包子掙一文,一百個包子一百文!”
芸娘聽到這個數,手上動作微頓。
愣神片刻,她又咬了咬脣不說話,低頭迅速將麪糰揉好整好,找來蓋子將木盆蓋上。
“賣一個時辰包子,比你繡一天帕子掙的銅板多多了!你覺得不合適?”
“你還是沒有一點心動?那你可真夠貪心的!”
“我不是貪心,我是有自知……”
“你是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都倒背如流啦!——這不過是你膽小怕事的藉口……”
兩人爭辯間,一直在案臺邊轉來轉去的多多狗,突然掉頭跑到廚房門口,“汪汪汪”叫起來。
不一會,開門聲、劉大嬸與小安的說話聲,陸續從院中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