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正是呂同與沈大人。
兩人又是一黑一白出行,呂同手拿一把扇子,與平常無異。
沈大人的眼睛則已經大好,戴在頭上幾天的眼罩早已經取了下來。
“本公子也有好些天沒來這利來茶館了,聽說那姓江的小二哥又回來了?”呂同一進門就隨意掃了一眼大堂,並沒有看到江寒。
“沈大人,呂公子,小人領您二位到二樓雅間可好?”宋耀祖故意忽略呂同的話,恭敬邀請道。
這簡直就是天賜給他的機會,他怎會主動引來那惹事精來攪局?
那傢伙昨天威脅他,以爲拿着那“巡檢特批”的牌子就可以橫行霸道,他今天就要利用這個機會與巡檢沈大人好好說道說道,將她那塊牌子搶過來。
他就不信,憑他在茶館三年的迎來送往察言觀色地本領,會比她江寒差!
呂同看了沈大人一眼,見他沒有異議,點點頭,就跟着殷勤的宋耀祖上了二樓。
……
“大人,這是小人特意爲您準備的烏茶,此乃閩浙之地新流行的茶品,不知大人可曾見過。這是小人的掌櫃特意託朋友從廣信府帶回來的。此茶湯色紅亮,甚是漂亮。”說着,他就給沈大人與呂同各倒了一杯,“您二位品品,此茶口感滋味醇厚,柔順,比市面上的綠茶,回味更爲雋永。”
宋耀祖畢竟比江寒那半吊子接觸瞭解茶術時間更長,評說起茶來還是很上得檯面的。
沈大人與呂同聽了他這番說辭,又看了看那盛在茶盞裡的透亮茶水,都忍不住端起來聞了聞,喝了一口。
“大人感覺怎麼樣?可是與小人所說一般?”宋耀祖笑意盈盈地問道,臉上的豆豆眼都快變成線了。
“這是茶館隔壁金玉面點坊有名的金玉糕,就着這烏茶一起用,別有一番風味,大人、公子您們嚐嚐看!”他說着就分別夾了一小塊淡黃略透明的點心,放到沈大人與呂同面前的碟子裡。
呂同喝了一口茶之後,確實覺得與一般的綠茶口感完全不同,沒有一般綠茶喝下之後的微澀感,脣齒間更有一股不一樣的香氣。
他點點頭非常滿意,也被引出了興致,聽宋耀祖又介紹這金玉糕,於是就順着他的意思,夾了一塊放入了嘴裡。
“恩,不錯,不甜不膩……不過,這什麼金玉糕,不就是做得口感好些的栗子糕嘛!這老闆倒是會起名字!”呂同嚥下一小塊金玉糕,點評道。
“呂公子說得是,這金玉糕主要成分確實是栗子!這是金玉堂用祖傳的秘法做出來的,在落霞鎮上也是一大特色。”宋耀祖笑眯了豆豆眼,“大人您覺得如何?可合您的口味?”
沈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幾不可見地頷首,說道:“尚可。”
他這樣的冷然,使他身上“生人勿進”的氣勢,很自然地就轉變成了不可觸碰的威嚴。
宋耀祖被這威嚴壓得心裡很是忐忑,心跳有些快,手心有些汗溼。
沈大人這冷淡的“尚可”一出,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了僵,一時不知要怎樣才能將話題引到江寒與那“巡檢特批”上面,從而達到他的目的。
不過,顯然,只要有多話的呂同在一邊,他這一擔心是多餘的。
只聽他道:“你這小二在品茶方面倒是比那江小哥造詣深厚一些。”
宋耀祖心中暗喜,面上卻恭順地答道:“呂公子過獎了,不管如何,小人比之江老弟要年長些許,且小人已在茶館三年有餘了,茶道之事,在掌櫃的耳濡目染下,小人也有些許領悟。”
“原來如此……”呂同瞭然點頭。
只是他的頭還沒點下去,又聽宋耀祖說道:“江兄弟……呵呵,大人與公子都與之有過接觸,對他肯定也有所瞭解,他終究是年紀小了些,總有些浮躁,且……”說到這裡他頓住聲,上前爲兩人將茶盞裡的水填滿,接着又道,“他這人,用咱們掌櫃的話來說,那就是有些喜歡沾惹是非!”
呂同聽他說到這裡,偏頭看向沈大人,朝着他會心地扯了扯脣角。
宋耀祖見此,馬上又加了一句:“更令人頭疼的是,他這人惹了麻煩常會拖累身邊人!上次在碼頭鬧了事,他進了班房後,因有大人的威儀護衛,纔沒受到地痞們的打擊報復,卻連累了茶館被地痞砸了!”
“哦?還有此等事情?”
聽了宋耀祖這一番貶斥的話,沈大人只是多看了他幾眼,呂同卻是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
宋耀祖巴不得他有興趣,否則他一個人怎麼將戲唱下去?
他似是無奈地笑了笑,誇大其詞地說道:“是啊,當時樓下大堂差點都被毀了,若不是小人拼死攔着掌櫃的,可能掌櫃的都要被暴打一頓!公子您看,若不是他貪心不足跑去碼頭惹了閒事,我們這茶館怎會有這飛來橫禍?……”
“呵呵!”呂同聽他說到這裡,不明其意地望着他笑了笑。
“他原本已被王掌櫃辭退了,但他又厚着臉皮回來跪求掌櫃的,掌櫃的最是心軟的一個人,又憐憫他家境不好,讓他重新回來了!誰知他不僅不知收斂,卻是比原來更變本加厲了!真是讓人忍不住擔心啊!”
“哦?”
“如今,他居然厚着臉皮打着巡檢大人的旗號,在碼頭恣意行事,還與那地痞陳六混在一起……”
說到這裡,他頓住聲,豆豆眼偷偷地端詳着沈大人的反應,卻發現沈大人垂着眼端起茶聞着茶香,除了眉毛微動了下,再沒有其他反應。
一時間,他使盡自己這麼些年察言觀色的本領,也摸不準這位大人的心思,到了嘴邊的請求就卡了殼。
他嚥了咽口水,豁出去般對着沈大人深深一作揖,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大人,小人雖與江兄弟有共事之宜,卻不能因此情誼讓大人被其矇蔽!大人,小人偶爾得知這江寒,竟與碼頭上陳幫的地痞惡霸勾結在一起,打着您允准他的‘巡檢’特批的旗號,在碼頭上亂收保護費!”
“如此一來,豈不是讓百姓們誤會大人與地痞勾結嗎?因爲他的行徑,使得大人您的聲名有污!大人,他對您如此不敬,還請您收回他手上的‘巡檢特批’旗號,將之交與其他穩妥之人!”
他這話一落地,就聽門外傳來一句諷刺:“恐怕那‘穩妥之人’就是你這宋豆眼吧?”
緊接着,“嘭”地一聲,房門被猛然推開,江寒陰沉着張臉站在門口,王掌櫃正揪住她的胳膊,企圖阻止她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