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在後院故意磨蹭了小一盞茶功夫,才端着茶托回了雲舒雅室。
房內的沈呂兩人已經殊途同歸地就麗紅苑計劃達成了一致。
兩位主子達成了一致,三位小廝卻各自有想法。
初一是心中暗喜,再見到江寒進來,面色也沒有先前那麼陰沉了。
小松卻是傻乎乎地笑着,心裡暗暗想着那麗紅苑是何光景,恨不得馬上就去,可惜沈大人雖然同意了,卻還沒最後定下計劃,只說還要詳細計劃一番才行。
小竹卻是不由嘆息一聲,爲看起來精明的沈大人被他家少爺這攪屎棍子攪糊塗了腦子而悲哀,同時也對他家少爺的攪屎功力有了新的認識,深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江寒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融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再留在這有些多餘,可是呂同威脅她的事還沒個準信啊,她要就這麼走了,回頭這神經病又想起來了,豈不是還要折騰她一回?
她一邊上茶一邊偷偷打量沈呂二人,思索着如何開口,才能既不被這呂神經纏住,又能讓他們答應她不再找事。
她這賊兮兮的模樣,全落在了同樣也在暗中打量她的沈大人眼裡。
沈大人最不喜她面對他時,總是滿心算計,不禁冷哼一聲,目光凌厲地射向她。
江寒一個激靈,立刻乾笑道:“沈大人,呂少爺,這是我們茶館最好的烏茶,您二位還記得嗎?這是小的一點小心意,還有,六月十六那日,我們茶館會爲二位留出一個雅室,期待二位隨時光臨!”這兩人若是答應來,那麼應該就不會再沒事找事地揪着她滿大街宣傳的事治她的罪了吧?
呂同不以爲然道:“六月十六,你們這不就是茶點有優惠嗎?本少爺可看不上這點優惠……你們這小小的利來茶館,難道還能有別的與衆不同的活動?”
活動?
對哦,她只請了個樂師造氣氛,要是有其他更熱鬧的活動,不就更能造話題了嗎?
有了話題度,凡是來這落霞鎮的人不就會聞名而“到此一遊”了嗎?
她怎麼就傻乎乎地吊在了樂師這一棵樹上了呢?
一會下去,得跟王掌櫃再商量一下,看要不要加些什麼節目,將氣氛搞得更熱鬧一些。
一見江寒不答話,眼珠卻滴溜溜,沈大人立即就明白了呂同這句話,定是又引得她起了其他心思,不禁冷冷提醒道:“奇技淫巧悅人,不過一時新鮮,怎能長久?什麼優惠活動,更是在本末倒置。你與王掌櫃還是,先將茶館自身問題理清吧。”
江寒下意識就要反駁一句“說得一套一套,你又懂經營了?”話到舌尖又咽了下去,只低頭喏喏答道:“沈大人說得是!不過,這活動已經宣傳出去了,勢必得做下去,並且,總是要有些效果才行的,不能白費一場力氣啊!”她偷瞄呂同一眼,遲疑片刻,對沈大人道,“大人,小的在落霞鎮上做些宣傳活動,不算是違法違規吧?”
沈大人道:“你爲何如此問?只要不過分,不算犯法。”
江寒立刻躬身拱手,喜道:“多謝大人成全!小的這就徹底放心了,先前小的聽呂少爺說要緝拿小的回巡檢司,可是嚇得不行呢!”
呂同見狀,嬉笑道:“哦,你剛纔嚇得不行啦?哈,那是你自己蠢,可怨不得本少爺。稍微動點腦子就知道少爺我不過是嚇唬你罷了,哈哈!”
江寒無語凝噎,她可以揍人嗎?
這該死的神經病,仗着他的身份她不敢惹,就隨意作弄人,實在是比時常擺官架子的沈黑臉還讓她手癢!
看來,她最近是收斂小心得過頭了,以致於事事先退一步以求息事寧人,倒是顯得有些膽小怕事了。
沈大人看了眼笑得一臉欠揍的呂同和正在暗暗錯牙的江寒,煩悶的心情瞬間好轉。
他端起茶盞吹了吹,道:“傻蛋對白瓜,半斤八兩。”
……
沈呂二人走後,午時已過,西霞街附近某處。
這是一個小房間,正午的陽光卻照不進來。
屋內簡單地擺着一張矮榻,一張木桌和幾張木凳。
木桌上點燃的微弱燭火突然爆了一個亮,牆邊的矮榻及上面躺着的人影閃了一下,又陷入朦朧之中。
“起吧,晚了引人懷疑。”一個身材魁梧面容粗獷的男人攏住衣衫坐起身來,走到木桌邊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嗯。”矮榻上的另一人慵懶地應了一聲,調整了個姿勢,卻仍舊軟軟地歪在榻上。
“瞧你這模樣,跟只貓似的,莫不是還想勾引我?”粗狂男人扭頭望着他壞笑道。
“哼,你滿腦子除了那事還有什麼?”聲音雖然軟膩,仔細一辨竟也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若是滿腦子不想那事,怎麼滿足你,嗯?”粗獷男人又回到矮榻邊坐下,低頭對着榻上的男人調笑道。
“好了,說正事!”矮榻上的男人坐起來,撫了撫鬢髮,道,“人我已經給你綁上了,你們打算怎麼用可有計劃?”說着,他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這一眼在那粗獷男人眼中簡直就是風情萬種,勾得他的心又癢了起來。
不過,他也知道不易太過,忙按捺了心思,答道:“他們也沒說,估計暫時只是想用來打探下巡檢司的消息,算是安在沈黑臉身邊的一隻眼睛吧。”
“你們會不會太看得起他了?雖說那沈黑臉救了他,但我並沒瞧出他能有什麼特殊作用。將來別竹籃打水一場空纔好。”
“沒甚特殊作用也無妨,咱們不是還做了一筆小生意嘛,呵呵。”
“小生意……呵,確實有夠小的,按日算每日三十文,按月算竟然纔給八百文,虧他好意思說出來!這樣下去,你們何時才能從美玉身上收回本錢來?”軟膩的男人嗤笑道。
粗獷男子攬住身邊男人的肩膀:“你何時變得如此小氣啦?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自從馬懷德隕落後,巡檢司已經被沈黑臉牢牢掌握在手,很難再打探到有用的信息。我們雖然在那羣新招的弓兵裡放了好幾個釘子,暫時卻發揮不出作用。那沈黑臉身邊除了幾個原來被馬懷德欺壓的老兵外,全是他從府城帶來的人,且,他既不是貪婪之輩又不是好色之徒,一時還真不好下手。”
“我聽說如今南邊苗亂嚴重,邵州衛兵力不夠,你覺得邵州府會不會再招安?”
“招安又如何?不過是官府騙人的手段,大當家他們必然是不會應的。”粗獷男人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道,“好了,咱們出去吧,這些都不是咱們該想的,咱們聽令行事就好了。”說着,他走到小門邊,打開一條縫左右看了看,先閃身出去了。
聲音軟膩的男人也整好衣衫走向桌邊,燭光照在男人臉上,臉上的五官清晰起來,竟是曾掌櫃!
他張嘴一吹,屋裡的一切立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