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牆上的鐘已經指着凌晨兩點。
客堂間裡坐滿了人,女人們除了我和二嬸別的都讓大伯叫回去睡了,餘下的都是家裡的男人,還有那兩個民警和幾名村子裡的人。劉裁縫也在,佝僂着身子一個人站在牆角根,邊上的蠟燭照着他一張臉忽明忽暗。也才就幾天沒見到他,他老了很多,和那天在河邊看到時簡直像是換了個人,只是和他老婆不一樣,由始至終都沒見他掉過一滴淚,只狠着勁抽菸,一菸袋接着一菸袋。
其餘人都在門口時就被二叔勸走了。
當時從村口回來之後,所有的人都有默契似的聚集在爺爺家門口,看着那個捧盒子的男人,遲遲不肯散去。後來是二叔打開了門示意捧盒子的男人先進屋。等他閉着眼睛被一路引着他前行的男人們一帶進去,後面人順勢想跟着進,被二叔手一攔。
然後也沒多話,只是靜靜看着他們,直看到他們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他纔開口。
他對他們說:各位鄉里鄉親,我林庚生什麼樣的人大家是瞭解的,林家做出來的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大家先回去休息,最晚明兒一早,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不知道二叔爲什麼要對全村子的人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以及這些人僵持在爺爺家門口不肯離開到底是爲了啥。隱隱感覺和最近這幾天出的事有關,但爲什麼二叔要這樣說?說得好象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感覺……
難道有什麼他們知道的,而我並不知道的內情?而那應該就是二叔說的要讓我看的東西吧,從他之前對我說的話來看。
正胡思亂想着,牆上的鐘當的敲了一下,兩點半了。
從進屋到現在一屋子的人就沒說過一句話,那隻被興師動衆從烈女牌坊下挖出來的箱子就放到客堂正中的八仙桌上,一身黑漆底在燭光裡看上去隱隱透着絲暗紅,像是塊有了年頭的印度紅木。頂端有把鎖,淡黃色的象牙質地,環扣是鬆開着的,並沒有被鎖牢。
它裡面會是啥,這麼勞師動衆地把它挖出來帶到這個家,又是爲了幹嗎。
“寶珠,”還在琢磨,耳邊聽見有人在叫我。一回頭就看到邊上的門簾一動從外頭走進一道身影,反剪着雙手從我面前走過,身後跟着我的三叔和四姑父。
原來是堂哥伊平。
一路走到光亮處時我呆了一呆,因爲發現他兩隻手被繩子綁着,走到二叔面前站定,他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這是怎麼了……我一下子懵了。不等回過神去問身邊的二嬸這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二叔從凳子上站起身幾步走到伊平面前,二話不說對着他臉上就是一巴掌!
打得他連退幾步。
感覺到身邊二嬸嬸身子動了動,我朝她看了一眼,她頭一低,繼續保持着原來的沉默。
我看不明白了,擡頭看向邊上的人,邊上的人一個個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正前方這對氣氛詭異的父子,沒一個吭聲氣。
就這麼沉寂了不知多久,我聽見二叔沉着聲緩緩開口:“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打你。”
伊平掠着耳邊的發沒有任何迴應。
二叔鼻子裡一聲冷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反手指住桌子上那隻盒子:“知道它是什麼。”
順着二叔手指的方向朝那張八仙桌看了一眼,似乎吃了一驚,伊平頭朝後微微一揚:“這是……大奶奶的……”
“你給我跪下!!”突如其來一聲大吼。
震得我耳膜微微發震,這當口邊上的門簾霍的聲再次被掀開,一個人從外頭噔噔噔走了進來。步子有點急,幾乎一頭撞在了我的身上。等看清楚是六姑的身影,她已經幾步來到伊平身邊站定: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