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我們離婚吧(3000+)
沒有他的相逼,顧景笙怎麼會一定要死不可……
景笙……
在心裡慢慢地低喃出這個名字,她悽美笑着的小臉驟然就變得蒼白如紙,如同遭受晴天霹靂般的打擊,她曾以爲自己還能提起力氣去恨的,卻沒想到這結果痛得……痛得彷彿心臟裡的血液被瞬間抽乾,她細細的腕顫抖着半點力氣都沒有,靜靜地躺着,彷彿已經迎來了自己的世界末日。鴀璨璩曉
深度的昏沉迷濛之間,隱約聽見有鑰匙聲響,門被打開,有人緩步走了進來。
那聲音是她熟悉的,軍靴踩在地板上,輕緩篤定的聲響彷彿扣着人的心絃,那蒼白無力的纖小身影渾身滾燙脆弱,滿身是傷,雖沒有半點力氣,聽見這聲音卻還是脊背輕微不可見地繃緊了一下,殘破的五指輕輕攥緊牀單,呼吸都薄弱起來柘。
霍斯然走進來,丟下鑰匙在書架上,外套沒脫,在客廳外的沙發上坐了一會。
對面就是高層特有的加固大片落地窗,整整一面,他依稀記起她剛來京都的那一天,那時她只是來這裡進修學習,第一次到這棟房子,寒峰跟他說她拎着行李在這裡站了好久,一直看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麼。
後來霍斯然就總怕,總覺得她像一隻勢單力薄的鳥,看似柔弱,能力很小,他卻總怕她就這麼飛走了扳。
記憶裡的全是她拎着行李的畫面,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好像哪裡都沒有她的落腳之地,她在隨時準備着去遠行一樣。
可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地震動着,從他開車回京都的路上一直響到現在,他知道是雲裳,他不想接,也覺得沒有必要。
他世界裡的事,他的愛他的恨,都沒有必要要她來參與。
臥室裡,一丁點細微的動靜都沒有。
沉默得他總怕她不在了。
霍斯然終是起身,臉色微沉地往臥室裡走,見門還是跟自己凌晨離開時一樣是半掩的,連角度都沒變,那纖小的人兒側躺在牀上,帶她回來時被他清理了一下,如今指縫又慢慢裂開,沾染得被單上血跡斑斑。
沒吃東西,沒動過,看樣子臉色蒼白中透着不自然的紅,應該是病了。
“……”霍斯然走過去,單臂緩緩地撐在她身側,手指一路從她的額角出發,緩緩下移到側臉,下顎,薄脣輕啓,“你這個樣子,還怎麼去參加他的葬禮?”
如今葬禮剛剛開始,如果他們現在過去,還趕得上。
這一句,讓那昏沉着半沉睡的人兒再次受到打擊,眼睫顫了一下,嘴脣也顫抖着動了動,情緒一下子涌上來處於崩潰的邊緣。
“你曾經答應過我……”她沙啞的嗓音像是在烈酒裡泡過,許久才艱難發出,氣若游絲,“如果你確定不是他做的……你會放過他的……”
霍斯然的手,慢慢僵在原地。
他臉色微微鐵青,寒聲說:“你自己看得到,不是我開的槍。”
她輕笑,慢慢的有一滴滾燙的眼淚順着眼角滑下,擦過鼻樑淌過另一隻眼,再埋入牀單中,啞聲說:“可是如果不是你,一個人有父母,有愛,有孩子,我想不通,怎麼會突然自己去尋死……”就像前些天在那棟公寓裡的顧景笙,給莊靜妍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歡喜雀躍的,充滿希望的,這樣的人除了外力的逼迫,她想象不到還有什麼原因會讓他自殺。
“我也看過了報道……”她低啞說着,一雙水眸慢慢望向他,“他沒有犯罪……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替你們做內應,犧牲了也是烈士,對不對?”
霍斯然的臉色僵得很可怕,兩片薄脣緊緊抿着,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之所以這樣做,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是他死死記得顧景笙死前說的那幾句話,哪怕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不堪的事,知道他曾經那麼狼狽地掙扎過,也希望在她的認知和世界裡,他是乾淨的。
他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給他的,這個承諾,他卻給得起。
抿脣,緊緊地抿成一條鋒利如刀的線,霍斯然冷冷地起身,眼眸裡有風起雲涌般激烈變幻的複雜,好半晌,薄脣艱難地輕啓,吐出幾個字:“我過去看看。”
哪怕再被誤會,他一個大男人,也承受得起。
而一樣的,哪怕顧景笙的葬禮再讓人心痛得撕心裂肺,再崩潰難堪,他也該作爲這件事的最終解釋權人出面。
向來那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承受不了的情緒,他都是可以的。
掩下濃密的睫,他軍靴一轉要往外走去,接着就聽見身後慢慢起身的聲音,聽得出很艱難,她渾身灼燒着熊熊的火,滿心撕裂般的絕望,細長髮顫的胳膊撐着自己的上身,啞聲吐出幾個痛徹心扉的字:“霍斯然……我們離婚吧……”
這一聲細微如蚊蚋般的低語,如狂風掀起滿地塵土,平地一聲驚雷,炸響耳畔。
門口,那個一身肅殺的挺拔的身影完全僵住了,霍斯然似乎從來都沒想過,也許都死都不會想到,她會跟自己說出這句話。
而林亦彤此刻被燒得渾渾噩噩,渾身一陣熱又一陣冷,只覺得這句話說出來雖然也如撕裂般的劇痛,可早已痛到極致的她覺得再痛一些也沒什麼。身邊的親人和溫暖都被殘忍剝離,下手的是她摯愛之人,她的人生就像一片斷崖,跪在崖邊茫然不知還能往哪裡走,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去計較顧景笙是怎麼死的,因爲他只是死了。她再沒有什麼可失去,而已。
這個曾經讓她傷筋斷骨,卑賤到骨子裡去愛,卻殘忍地讓她的世界變得滿是血腥的男人,她看一眼就會覺得恨,覺得痛。
請原諒她堅持不住。原諒她再也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霍斯然身體僵着,俊臉一片蒼白,還沒來得及迴應什麼,門口就傳來他媽的動聲,接着“砰!”得一聲門響,保險門連帶裡面的木門都被猛然踹開!涌進來的是一羣全副武裝的高級特警,以標準的戰鬥姿勢端着槍對向他,接着從外面慢慢走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渾身整潔得一絲不苟,那張臉幾乎天天出現在各大電視臺的新聞上,此刻他態度是恭敬的,點點頭對他道:“霍首長。”
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公安部武裝隊的人,這些人鮮少出手卻一旦驚動就是大事,果然,男人將一張批文亮在他面前,勾勾笑說:“找你可真是不容易……批文是岑書記親自下令簽發的,所以麻煩你,要跟我往人民會堂跑一趟了。”
這一場驚動整個國際的事件已經發生了這麼長時間,連主角都沒肯露面到場,連領導人都開始着急了,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分明就是霍斯然故意隱瞞情報私自行動,但論理,f國是絕對不佔上風,哪怕也把這些人扣死在中國境內,對方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可與此同時國際關係就分外緊張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霍斯然!
霍斯然眸色很冷,薄脣淡淡抿着,似是很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並不畏懼什麼。
只是,他身後還有人。
半掩着的門縫裡,那纖小的人兒坐在牀邊,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臉下意識地蒼白下來,因爲知道這種能將霍斯然都震撼住的陣仗絕對不一般,她心底的蒼涼即使已經那樣凝重,也爲此微微震動了一下。
長臂伸出,搭在臥室的門把手上,緩緩的,卻是堅定地把門關上,把她擋在裡面。
霍斯然淡然如風,泛白的薄脣淡淡吐出兩個字:“走吧。”
門外,稀里嘩啦的槍聲收起,樓下有十幾輛車排在小區門口,只爲“護送”這一個人到中央內部,整個陣仗爲一級保護防範程度,肅殺逼人。
那纖小的身影坐了許久,終是撐着已經虛弱到極點的身子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到那十幾輛車在市級交警總隊的帶領下在最繁華的市中心路段開闢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路,一路開了過去,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