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吳懿的提醒,魏霸把夏侯玄晾在一邊,根本沒理他的茬,一心準備戰事。
兩次大戰,因爲有了新式戰船而信心滿滿的魏軍水師先後敗於吳蜀之手,剛剛膨脹起來的一點信心頓時被擊得粉碎,剩下的兩三千殘兵依仗着浮橋和漢水兩岸的弓弩陣地,死死的守着浮橋,寸步不離。再想把他們誘出來打已經成了不現實的事。而如果想從陸地進行突破,則五千步騎就是必須面對的障礙。一旦戰局緊張,襄陽城和樊城裡的魏軍也會衝出來參戰。
在浮橋附近,魏軍還有近兩萬兵力,這大概也是魏軍軍心不亂的原因,同樣也是吳懿、孟達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完成任務。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有保存實力,不願意一下子損失太大的想法。
魏霸不管這些,計劃是他提出來的,他當然要不惜一切代價的完成它。而他的倚仗就是剛剛建成的水師和由魏風率領的,一直潛伏在暗中的那支人馬。
魏霸聯繫上了魏風、馬謖,仔細商量了戰術。這一次,他讓魏風參與旁聽,讓他聽懂這些戰術的用意,有利於他和馬謖的配合。他希望魏風能夠儘快的成長起來,早一點成爲一個會用腦子的將領,只有這樣,他才能成爲一個真正的方面大將。
馬謖顯然很清楚魏霸的用意,所以在和魏霸討論戰術的時候,他講得很慢,解釋得很細,以保證魏風能夠聽懂。魏霸對此很滿意,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馬謖是有誠意的。
他們商量了半夜。最後魏霸對馬謖說道:“幼常先生,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證明陸遜和司馬懿都是我們遇到的最強勁的對手,不管怎麼重視他們都不爲過。眼下我們最大的殺器,就是一直隱藏在暗中的你們。每一次出手,都可能是最後一次,一旦暴露,你們的作用就會大大減弱,甚至可能成爲對方重點防備的對向。不過這一次。我們只能冒這個險,否則,所有的計劃都將無法繼續。”
馬謖點點頭:“這個我們很清楚,子玉,你能確保截斷漢水上的浮橋後。能迫使陸遜出擊?”
魏霸搖搖頭:“我不能保證,只能說有可能。”他苦笑道:“孫權把孫慮派到了陸遜軍中,但是我不清楚孫慮究竟能產生多大的影響。我只能盡一切可能的去做。”
“那這一次,真是豪賭了。”馬謖默默的說道:“而且,是對我們最不利的局面。”
魏霸無奈的點點頭:“正如先生所說。”
馬謖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忽然笑了起來:“這樣也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到絕頂。又怎麼能領略最好的風光。陸遜是我大漢的大敵,司馬懿是魏國的新秀,能同時與他們交手,是我們的運氣。”
魏風看看馬謖。又看看魏霸,咧着嘴樂了起來,拍着胸脯說道:“就是嘛,這纔像個漢子。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五千步騎嘛,就算吳懿、孟達不肯出力。我們照樣能頂得住。子玉,你就放心打吧。”
魏霸皺了皺眉,剛準備說些什麼,馬謖衝着他搖了搖頭。“子玉,我們現在不僅需要你的周密謀劃,也需要子柔這樣的一往無前。將者,一軍之膽,不可輕易挫傷。”
魏霸一愣,沉默了片刻,什麼也沒說。
送走了魏風和馬謖,魏霸隨即又找來了馮進、傅興等人,把自己要強攻浮橋的計劃告訴他們。馮進很猶豫:“魏軍在漢水中埋設了大量的障礙物,我們很難接近,一旦擱淺,就會成爲魏軍的靶子。”
傅興和張威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關興和張紹也默默的頜首表示同意。
“是的,不過我們這次必須強攻。”魏霸面色嚴肅,一字一句的說道:“文舉,我們打的是魏軍,可是真正示威的對象卻是吳軍,是陸遜,是孫權。我們能在他們面前示弱嗎?”
一聽這句話,馮進的額頭頓時冒出了青筋。張紹長身而起,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拔出戰刀,一刀砍在案几上,厲聲大喝:“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一句話:幹他老母!是漢子的,就吱個聲,沒種的,也不勉強,不過請免開尊口,免得污了老子的耳朵。”
張威“騰”的站了起來,緊握雙拳,大聲吼道:“張繼先,就你有卵子麼?老子也是條漢子,怕他個毬?不過我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一次,誰立了首功,將來殺入武昌的時候,誰就可以下第一刀。”
“怕你麼?”張紹橫眉冷目,不屑一顧。
關興也站了起來,冷哼了一聲:“吵個鳥!有力氣,等到上陣的時候使,現在先聽子玉把話說完。”
衆人聽了,紛紛說道:“子玉,我們聽你的。”
“子玉,你說吧,怎麼打?”
魏霸非常滿意,這幫年輕人就是好擺弄,兩三句話就把火氣挑起來了。他轉過身,一擺手,魏興拿過幾個模型擱在案上。魏霸招了招手,把衆人叫到跟前,指着那些模型說道。“目前,我軍有五艘戰船,有足夠的優勢。只要能正面接近,我軍有足夠的勝算,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魏軍埋設在水中的障礙。”
他笑了笑,看了馮進一眼:“文舉已經派人探過,魏軍的障礙就是這兩道約長十步的木樁陣。這些木樁和拒馬樁有些相似,是用削尖的木樁捆紮在一起,栽在水中,專門用來刺穿船腹的。一旦撞上去,船就會被困住,進水,然後……”魏霸做了個沉沒的手勢,“我們就動彈不得,只能被動挨打了。”
衆人眼巴巴的盯着魏霸,張紹按捺不住的站了起來,指着魏霸道:“子玉,你就別賣關子了,怎麼破他這個水下的拒馬陣,你快說。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張侯,稍安勿躁。”魏霸笑笑:“大家一看就明白,這是魏軍用來對付我軍的戰船的。文舉一戰,已經把他們打怕了,所以他們認爲,只要攔住了我們的樓船,浮橋就能萬無一失。”
“可不是嘛,說到底,還是因爲文舉打得太狠了。”傅興笑眯眯的插了一句。
“廢話。我還能給他留點力氣不行?”馮進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你們倆閉嘴!”關興瞪他們倆一眼,“聽子玉說。”
傅興和馮進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開去。
魏霸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拿出幾隻小物件。在手裡晃了晃:“這,就是我的辦法!”
關興愣了一下,接過那幾個小物件,仔細看了幾眼:“就這麼個東西,就能破魏軍的水下障礙?”
“是的,我能!”魏霸很有信心的點點頭。
……
浮橋上,夏侯霸和靳東流並肩看着水面上浮動的殘月。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蜀軍大營,沉默不語。周圍的將士們也都不說話,只聽到腳下的漢水嘩嘩的流淌着,氣氛壓抑得讓人幾乎要窒息。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馬鈞的身上。馬鈞覺得背上沉甸甸的,原本就有些馱的背彎得更明顯了。
幾天前的那一戰,三千魏軍水師出擊,全軍覆沒。寸板未歸,對魏軍的士氣造成了極大的打擊。相比於輸給吳軍。這個一點細節也瞭解不到的戰敗更讓人恐懼。蜀軍水師趕到樊城之外,魏軍就緊張起來,時刻擔心着蜀軍水師的攻擊,生怕安排好的那兩道拒馬陣攔不住蜀軍的戰船。
作爲這兩道拒馬陣的設計者,馬鈞的壓力很大。
拿到新式戰船的情報後,馬鈞憑藉自己在機械上的天賦,很快領悟了魏霸改造戰船的用心所在,憑着那些說明和數字,馬鈞完成了皇帝陛下的重任。這本來是一個好事,可是誰又能想到,裝備了新式戰船的魏軍水師接連慘敗於吳蜀之手,新式戰船也幾乎損失殆盡。
敗給吳軍也就罷了,畢竟吳軍的總體實力強大,他們是以多取勝。可是輸給蜀軍卻讓人無法接受,蜀軍以一艘樓船出戰,全殲了擁有四艘樓船的魏軍水師,這樣的戰績太過駭人聽聞。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相信,馬鈞也不能接受。他這次特地請詔趕到襄樊來,就是要親眼見識一下蜀軍的新式戰船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他不相信魏霸能打造出比他改造的戰船威力加大四倍的戰船。
夏侯玄要去看魏霸這個人,他要看魏霸的作品,他們都是衝着魏霸來的。
“將……將軍,那些木樁,打得夠……夠深嗎?”
夏侯霸強忍着笑,他雖然和馬鈞接觸了大半年了,對馬鈞的技術也很敬佩,可是一聽到馬鈞結結巴巴的說話,他還是忍不住想笑。
靳東流看了,有些不忍,連忙接上去說道:“博士放心,我每一根都試過了,幾十個漢子一起用力也無法拔動。”
馬鈞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擡起頭,看着遠處的蜀軍水師大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夏侯霸向靳東流靠了靠,壓低聲音說道:“有馬博士這樣的奇才相助,我們能擋得住魏霸嗎?”
靳東流也壓低了聲音:“馬博士是奇才,可是,魏霸是天才。”
“又來了。”夏侯霸嗤的笑了一聲:“你還是忘不了替驃騎將軍遮羞啊。”
靳東流苦笑道:“是不是遮羞,你很快就會有所判別。”
夏侯霸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我的確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