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份殷潯的絕筆，名義上是寫給妖王紅鯉的，但實際上，從他詳細的描述來看，他這封信其實是送給人族宗門的。
因爲他寫得太詳細了，生怕別人看不懂，又把之前他跟水妖一族的交易內容講了一遍。
妙琴也不難理解殷潯的意圖。
他反正死了，哪管洪水滔天。
這封信被誰拿到了都不重要，只要不是龍逸拿到的，殷潯的目的就達到了。
不管是誰，看到了這裡面的內容，都無法淡定。
包括化龍宮的人。
要是化龍宮的人知道他們再怎麼努力修煉，也不可能突破合道，他們的內心難道就能平衡？
所有化龍宮的人，也不過是龍家奴役的奴才而已。
其他宗門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像妙琴，之所以沒繃住，就是因爲她想到自己也算是驚才絕豔之輩，可合道那一層膜，卻總是捅不開。
以前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幾千年來，這裡都沒出現合道，她沒有突破，也不奇怪。
幾千年來，這片土地上涌現的天才也不少，但也是到這個境界，便突破不了了。
向來如此，誰也沒有懷疑。
直到這一封信，信裡陳述了氣運之陣，妙琴才知道，一切都是人爲的。
氣運之說，飄渺卻不虛無。
有些人就是有好運道，走在路上能撿到寶，遇到危險能逢凶化吉。
但有些人坐船遇風浪，走路掉陷阱……
這就是氣運，難以觀察，卻又客觀存在。
龍家奪取了化龍宮的氣運，其他人再怎麼努力，都到不了合道境界。
很多人突破，都是靠的靈光一閃的頓悟。
沒了氣運，原本可以有的頓悟沒了，這還怎麼突破？
妙琴看到信的時候，心態都崩了，恨不得馬上乾死化龍宮，又恨不得馬上把消息公之於衆，讓所有人討伐化龍宮。
然而……
她很快冷靜了下來，她意識到了，這纔是殷潯真正的目的。
難怪那隻鳥會飛進議事大廳，它分明就是故意的。
殷潯在藉機挑動內鬥，讓龍家之外的所有人跟龍家鬥。
這也算是他復仇的方式，死了都不讓化龍宮安生。
可是，他死得太早了，不知道龍家和紫龍衛的厲害。
哪怕化龍宮的大部分人都叛變，加上聯盟其他人，都不太可能翻天。
這也是爲何，妙琴選擇將事情壓下來。
這事太大，要是暴露出來，難免龍逸不會直接開始血洗。
只要殺死所有的知情者，那這件事就等於不存在。
妙琴不敢去賭龍逸的道德，所以迅速決斷，毀掉了帛書，並且殺死了殷潯的那隻靈鳥，免得消息又傳播了出去。
這個消息一旦暴露，他們這些宗門就會被架到火上。
反抗吧，大概率是死。
不反抗吧，那就是臉都不要了。
聽完了前因後果，玄明和丹鶴兩個人都麻了。
妙琴做得對，消息沒有暴露，他們就還有操作的餘地，一旦人人皆知，事情就不好辦了。
這信裡面，也詳細描述了破壞氣運之陣的方法，那就是找到佈陣的陣眼將其破壞。
至少要破壞掉三分之二區域的陣眼，氣運之陣的效果纔會慢慢消散。
而這些陣眼的位置，正好就在聯盟九宗所在的地脈之下。
當初化龍宮組建了龍河聯盟，或許就是這個意圖。
讓這些大宗門匯聚在各個陣眼，然後匯聚成大陣，搜刮所有的氣運。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辣，所有宗門都被玩弄於鼓掌之中。
“化龍宮太狠了。”
玄明心中發涼，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陣眼在地脈，他們就算是知道了解法，還能去地脈上破壞陣眼不成？
地脈脆弱，要是破壞陣法的同時破壞了地脈，那此地的靈氣也會動亂，誰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也是宗門被毀，換個地方再建山頭。
壞的結果，便是靈氣暴動，暴動之後又枯竭，沒了靈氣，這一片的修煉者都不用修煉了，直接迎接末法時代。
想要修行，只能換個地方。
如果說破壞氣運之陣需要將三分之二個陣眼破壞，問題也還不大。
但這個要求的是三分之二的覆蓋範圍。
也就是說，除了天音閣，其他宗門的祖地，都得拆毀，這樣才能恢復破壞氣運之陣。
但這麼大張旗鼓地搞破壞，龍逸一定會知道。
破壞完了又如何？
人家已經是合道的強者，不會因爲氣運之陣沒了，實力就開始倒退。
真要這麼做了，龍逸能放過他們？
就算龍逸放過他們，他們的宗門也毀掉了。
地脈受損，至少要數百年才能恢復過來。
他們固然是毀掉了龍家數千年的陰謀，卻也不會有任何好處。
相反，這件事的壞處肉眼可見。
宗門駐地沒了靈氣，他們不得不舉宗搬遷。
可天地之大，哪裡容得下一支外來的勢力？
這纔是化龍宮的極致陽謀，他們是綁架了整個龍河聯盟的宗門，就算這個計劃敗露，這些被綁架了的宗門也無可奈何。
他們敢反抗嗎？
反抗的代價，就是都得死，但不包括化龍宮。
他們只是斷了傳承，有龍逸在，他們依然會是最頂尖的一方勢力。
守住龍首峰不是問題。
而這些被綁架的宗門，可能會丟掉性命，丟掉家園。
化龍宮的氣運之陣已經持續了數千年，他們這些宗門也發展了幾千年。
祖宗基業，難道就要在這一代斷送？
分析權衡了利弊之後，玄明和丹鶴兩位真人都自閉了。
這真相還不如不知道呢，知道了如果不改變，內心會憋屈，感覺自己像一條被吸血的肉豬。
因爲沒有他們這些宗門發展，龍河這地方根本就不會有能夠支撐龍家掠奪的氣運。
到頭來，他們全成了給龍家打工的人，自身的奮鬥和拼搏的上限都被鎖死了。
不只是他們這一代，他們的先輩，他們的後輩，都是如此。
不反抗，就是世世代代給龍家打工。
而反抗的慘烈後果，肉眼可見。
“幹他孃的，龍家是真該死啊！”
丹鶴真人怒罵一聲，對這個情況卻也給不出任何建議。
事情很簡單，問題不復雜，很容易分析出其中的利弊得失。
正因爲如此，所以讓人絕望。
他們沒有任何正確的道路可以走，只能想選擇跪着生，或者站着死。
所以說，知道真相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殷潯這傢伙，不安好心啊！”
玄明越想越氣。
化龍宮出來的都是老陰比。
殷潯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反正是死了，管你們活着的人難受不難受。
他就是要讓人難受，難受就對了。
“其實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自閉三人組中，妙琴已經自閉了一下午，現在算是精神狀態最好的。
心態調整好了，她思路自然也打開了。
“可能這就是天意，龍逸活不長了。”
妙琴在無數的絕望的選擇中，發現了一線生機。
他們這一代，或許是最有機會打破龍家壟斷的一代。
以往的龍家人，從來沒有像龍逸這樣受過這麼嚴重的傷。
而且這一代的龍家傳人特別正直善良。
她單純得可愛，正是能夠利用的地方。
“龍逸這種老狐狸是指望不上了，但龍嫣這種單純善良的人，內心未必會願意接受這種結果，再加上張池也是正義赤誠之人。
如果我們能拉攏他們，獲得他們的支持，等龍逸死後，這化龍宮不是他們說了算？”
“對噢！”
玄明頓時振奮起來。
比起龍逸這樣的老狐狸，他們更喜歡張池和龍嫣這樣善良正義的人。
“這麼說來，我們什麼都不用做，等龍逸死就行？”
“不，我們要想辦法拉攏張池，通過張池把龍嫣拉到我們這邊。”
如果沒有殷潯這檔子事，他們拉攏張池也就足夠了。
但想着龍逸死的時候可能會把張池也帶走，他們尋思着還是讓龍嫣站在他們這邊更好，也算是多一道保險。
“那就這樣吧，先從支援劍宗重建開始，讓張池變成我們的人！”
玄明和丹鶴都同意了這個計劃。
支援劍宗重建的難度並不大，提供一些武力支持和財物支持就行了。
“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龍逸時日無多，我們未必沒有談判的機會。
而這一切，都有個前提，就是不能讓龍嫣進入神通境。”
只有到了神通境才能進階合道，這是常識。
只要他們卡住龍嫣的修煉進度，到時候龍逸時日無多，龍嫣又無法繼承龍家的地位，到時候他們再出面和龍逸談判，也許可以不發生衝突就解決問題。
上游地界還挺大的，摧毀其他地方的地脈，然後讓所有宗門暫時遷到上游，這也不失爲解決之策。
百年之後再讓他們搬回去，問題就解決了。
這也是他們三人想要達成的目的。
天音閣如果不是忌憚化龍宮的報復，倒是可以直接動手，反正地脈影響不到天音閣這邊來。
妙琴也在心下暗惱，要是早知道有這種事，她也就勾結水妖一起造反了。
水妖把那些陣眼破壞了，龍家也怪不到天音閣頭上。
只可惜，這些水妖不中用啊……
不過，他們還有一個妖王活下來了，說不定能利用起來。
但這個備選計劃，妙琴就沒有和別人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