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靈桑就像幽靈一樣,不緊不慢的跟着蘭勒吉,他們之間距離剛剛好,在他找到獵物的時候,總有一支箭會從他的身後躥出,箭指的目標是和他一樣的。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蘭勒吉堪堪獵到了五隻獵物,而秦靈桑獵到的獵物有九隻,當然,其中有一半是從他手裡搶過去的。
蘭勒吉從被秦靈桑救了以後,就奉她爲他的目標和女神。怎知她還有如此“惡劣”的一面。
他說:“殿下,古有言:君子成人之美。”
秦靈桑摸了摸懷裡剛剛獵到的紅狐的耳朵,聳聳肩,笑道:“侯爺,本殿是女子,不是君子。”
“殿下……”
“打獵這種事情,各憑本事。”秦靈桑一本正經地說道,“有時候還可以投機取巧一下。”
蘭勒吉咬着牙,坐正了身體,繼續四處張望。
打獵的時間不多了,蘭勒吉有些急躁,把他上戰場時的氣勢都激發了出來,每一箭都比之前一箭更加凌厲。
秦靈桑笑笑,沒再搶,只是在後面靜靜地看着他。
他對這個賜婚真的很認真!
蘭勒吉鬆了一口氣,秦靈桑有十一隻獵物,而他有十五隻。
他想:這道聖旨他是一定會拿到的!
果不其然,蘭勒吉是這次秋獵的大贏家。他得意地向秦靈桑挑了挑眉,他身側的蘭勒敬皺着眉,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訓斥了他幾句。
司儀正在做秋獵結束的最後事宜,有一個圍場的侍衛,匆匆地從林子裡跑出來,跪到地上。
“殿下,四皇子的侍從讓卑職來報告,四皇子墜馬了!”
在秋獵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有人不想讓她好過。秦靈桑沉着臉,冷冷的瞥了一眼秦安裕,喊道:“太醫,太醫呢?”
秦安裕不以爲然地看着秦靈桑,在暗處微微的勾起嘴角。
四皇子躺在地上,他的狐裘大衣攤在地上,墊在他身下,毛領和衣面上沾滿了灰。他的袍子被撩起了一角,人們可以清晰的看到腿部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臉上沒了任何血色,一臉痛苦的蜷縮着。
隨身侍衛跪在他的身側,驚慌地看着他,但是又不敢出手動他。
太醫急步走過去,把醫箱往地上一擱,曲着一條腿跪在地上,開始檢查他的傷口。
地上有一灘血跡,滲進了土壤裡,變成了深褐色。溼潤的土壤上還留着一節被拖拽的痕跡,應該是他被馬拽着跑,不過現在四周都沒有馬的影子。
秦靈桑寒着臉,問那個侍衛:“發生了什麼?”
侍衛顯然是被嚇得六神無主了,說起話來也是結結巴巴的:“殿…殿下,是,是有人傷了四皇子的馬…然後…然後馬受驚了,開始發狂,卑職怎…怎麼也攔不住……”
“馬呢?”
“馬?”侍衛的瞳孔稍稍有些聚焦,說着:“馬跑了……她摔下四皇子就跑了,往林子裡跑了。”
秦靈桑瞟了一眼侍衛指着的方向,轉頭問太醫:“怎麼樣?”
“不是很好。”太醫的身體有些顫抖,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
秦靈桑折了一下身,對着最近的圍場侍衛說:“你找幾個人一起,查看一下週圍,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是。”
剛剛過來就一直守在四皇子旁邊的秦安新,突然擡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秦靈桑。要不是她安排的不到位,圍場裡怎麼會有人暗處傷人?都是她的錯!
他這個親弟弟雖然是個不成器的,但也只能他自己一個人欺負,哪能輪得到別人!
“秦靈桑,要是我弟弟有個什麼意外,我跟你沒完!”
秦靈桑看了一眼秦安新,擡手揉了揉眉心,問太醫四皇子現在能不能移動。
太醫說:“等臣把四皇子的腿固定一下,就可以移動了。”
“嗯。”秦靈聲音大了一些,“秋獵就到這裡吧,出了點意外,本殿就不送各位大人出去了。”
這次秋獵很是不愉快。這是秦靈桑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大事,偏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太醫那邊還在處理,雲妃娘娘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嚷嚷着,伏在板着臉的大皇子的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靈桑坐在偏殿裡,頭十分的疼。
圍場那邊的侍衛來報,找到了隱藏在樹杈間的□□筒,還有身上中了□□的馬的屍體。□□就是那個傷馬的兇器了,上面還塗了毒,所幸只是射到了馬的身上。
這樣一來,查也查不到什麼東西了。
這邊的事情還沒歇,那邊易北的送信人就到了皇宮,他把關於秦安瀾的事實都告訴了秦靈桑。
聽後,秦靈桑面色更加沉重了些。
太醫從四皇子的寢殿裡走了出來,告知秦靈桑,四皇子只是摔斷了腿和兩根肋骨,沒傷到根基,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了。
秦靈桑起身,去找了雲妃娘娘。
雲妃是文貴妃黨派的,個她向來不和,現下四皇子又是在秋獵上出的事情,她自然而然就把一切過錯都歸結到秦靈桑的身上。
秦靈桑去看她,不過是勸慰幾句,走個過場。況且四皇子是在秋獵上艾特的事,總歸她是有責任的,雲妃說得那些不好聽的話,她受着了。說了幾句,她轉身,離開了四皇子的住處,直奔重合宮而去。
皇上裹着大氅,重重的咳了幾聲,然後用比之前更加滄桑的聲音問道:“安陽墜馬了?”
“是事先藏好的□□傷了馬,就算查,也不一定能追究得到藏□□的人。”
皇上額頭上的皺紋愈發深刻,眼睛變得有些渾濁,“是誰,靈桑是知道的吧……”
秦靈桑輕輕地笑着,說:“皇上不是一直都很信任他的嗎?”
“靈桑……”
“是誰,兒臣心裡很清楚,皇上就別多想了。”
怔忡了片刻,皇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秦靈桑的臉色變得凝重,說:“還有一事,兒臣要告知皇上。”
“說。”
“易北那邊剛剛傳來消息,三皇兄……”秦靈桑頓住了,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三皇兄醒了。”
皇上臉上的皺紋化開了一些,眉眼間染上了點點笑意。
“但是三皇兄的腿……廢了。”
笑還沒來得及展開,然後硬生生的凝固在了臉上,皇上說話的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靈桑,你再……再說一遍!安瀾怎麼了!”
秦靈桑嘆了一口氣,沒忍心重複,只淡淡地說了句:“三皇兄現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說完,秦靈桑不再看頹然的皇上,退出了重合宮。
待她回到平臨宮的時候,蘭貴妃已經坐在偏殿裡了,盼着她回去。
在秦靈桑去重合宮之前,她有讓人通知蘭貴妃,來平臨宮一趟。
即使內心很急,但是良好的教養不許她外露謝謝情緒。等到秦靈桑坐好,蘭貴妃纔開口問:“殿下,可是有瀾兒的消息了?”
秦靈桑看着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話的語氣還是和往常一樣的蘭貴妃,緩聲說道:“本殿告訴貴妃娘娘,但是娘娘一定不要激動。”
“嗯。”
“娘娘,三皇兄醒了,但是,他的腿廢了。”
饒是裝得再好,蘭貴妃還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悄悄地嚥了一口口水,潤溼了乾澀的喉嚨,她用微啞的聲音,平靜地問道:“殿下說瀾兒怎麼了?”
秦靈桑聽着她毫無波瀾的音調,擡眼便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眶,自然的別開了視線,說:“娘娘,三皇兄的腿……”
蘭貴妃打斷了她,沒讓她繼續說。而後站起身,理平了有褶皺的衣服,沒有再留下去的意思。
“殿下,本宮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了。”
秦靈桑點頭,“隨娘娘的意思。”
“殿下,本宮宮裡的婢女少,還想請殿下能撥一些人去青蓮宮打掃一下灰塵,免得瀾兒回來沒得住。”蘭貴妃垂下眼簾,眼角微微下耷。
“娘娘放心。”
蘭貴妃回到她的宮殿,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整個人一下子被卸了力,站都站不穩了。
她還沒緩過來,外面的守門宮女就通傳,雲妃來拜訪她。
蘭貴妃勾起嘴角,嘲諷一笑。呵呵,她的消息怎麼就那麼快?
一見到蘭貴妃,雲妃就紅了眼眶,用絹帕揩拭去溢出眼角的眼淚,說着:“姐姐,我們都是命苦的人啊!你說怎麼就……”
說着,她就獨自咽嗚了起來。
“妹妹別憂心,太醫一定能治好四皇子的。”蘭貴妃安慰着她。
雲妃蹙着眉,滿是擔憂地說:“姐姐我的兒子都成了那個樣子,真的能好嗎?那些庸醫會不會是騙我的。”
“騙你作甚?太醫們還沒那個膽子。”
“嗯。”
雲妃話頭一轉,說:“姐姐,三皇子怎樣了?”
聞言,蘭貴妃沉默地看着她,沒有言語。
雲妃急急地解釋道:“姐姐,我真的只是關心一下三皇子,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沒什麼。”蘭貴妃無力地笑了笑,“我也不能確切的知道,等瀾兒回來了再說吧。”
雲妃的臉上劃過一抹狠毒,說着:“姐姐,別怪妹妹多言。我覺得都是那個秦靈桑的錯,有可能就是她搞的鬼。你想想我們兒子受傷,誰受益最大?還不是她!單說這次秋獵,圍場的一切事宜都是她操辦的,不是她還能是誰?”
原來在這裡等着她呢!
蘭貴妃皺着眉,說了句:“你怎可這樣私下裡誹論公主殿下,你可知道她一句話就能讓你不得翻身。”
聽她這個意思,她是聽進去了,雲妃覺得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又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直到雲妃的背影離開了蘭貴妃的視野範圍,她輕笑出聲,臉上沒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