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修離開了房間,房間裡靜悄悄的,可以聽到人呼吸的聲音。
“多久了?”莫錦陽淡淡的問道。
聞言,秦臨淵有些呆愣,沒反應過來。
秦靈桑輕輕地笑出了聲,慢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停下。
她擡手,輕巧地撥弄着窗前花盆裡檀芷樹的枝葉,一下一下的,不緊不慢,“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瞞不了大哥。大概是在我回來之後,沒過幾天。”
莫錦陽的手搭在桌子邊上,手指有些僵:“阿九,嚴重麼?”
秦靈桑不覺有些好笑,說:“不嚴重的話,大哥看到的就不是這樣的我了。”
搭在桌邊的手慢慢聚攏,握成了一個拳頭,指關節處泛着慘白。
秦臨淵看着秦靈桑那單薄的身影,不自知的眉頭微皺,嘴巴微張:“疼,會很疼,在夜裡。阿姐疼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
“給我看看你吃的藥。”聲音低沉又沙啞,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秦靈桑走到梳妝檯邊,打開儲物盒的手很白,近乎透明的白。
她從儲物盒的最底下的暗層裡,取出了藥。
莫錦陽接過藥瓶,打開白玉瓶的瓶塞,嗅了嗅。眸子微微亮:“途沽樹汁。”
“嗯。但是這個藥只可以暫時壓制,不可以解毒。”秦臨淵聲音微沉的說道,說着說着,他的眼角微微收斂,眼中閃着毫不遮掩的恨意。
莫錦陽把藥瓶子蓋好,還給了秦靈桑。
莫錦陽點點頭,說:“是好藥,但不全對。”
“莫大人能解了這毒?”
聞言,莫錦陽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看着秦靈桑,說:“阿九,我給你診一下脈。”
秦靈桑伸手,將手臂伸到了他的眼前。她的手臂很白,很細膩,皮膚上連汗毛都幾乎沒有。
莫錦陽輕輕地移開視線,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然後將自己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比看到的更細膩,更柔軟。
沒多久,莫錦陽收了手,手快速的收回了袖子裡,袖子被帶得抖了抖。
秦靈桑嘴角微勾,原本上揚的眼角更加上挑了一點,說話的語氣淡淡的,彷彿事不關己:“大哥,太疼了,太折磨人。”
莫錦陽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表情,太快,就連秦靈桑都沒來得及看清。而後,就見他的手向上擡起一個極小的高度,僵在那裡許久,最後無力地垂了下去,衣袖擺出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他臉部輕動,扯出一抹看似十分自然的微笑:“等我些許時候,等解藥吃了,就不疼了。”
秦臨淵顯然比秦靈桑更興奮,整個人都煥發着光芒:“那就有勞莫大人了!”
莫錦陽笑了笑,像春日裡的一團暖陽。
秦靈桑伸手敲了一下秦臨淵的頭,說:“叫大哥。”
“嗯?”秦臨淵笑的有些不自然,叫了聲,“大哥。”
終究是沒忍住,莫錦陽擡手摸了摸秦靈桑的頭,就像以前一樣。
雖然,身份不符,於禮不合。
手心裡有她身上的溫度,莫錦陽緊了緊手指,將它緊緊的握在手裡。
他的嘴角掛着溫潤清淺的笑,說:“阿九,你這個樣子,會讓別人覺得我是個土匪。”
秦靈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眉毛和眼角的尾部都微微的上揚,一笑起來就很勾人了。一身溫文儒雅的氣息,談吐很是斯文。
“哼。大哥本來就是土匪頭頭。”
莫錦陽看見秦靈桑的耳朵有些泛紅,心情愉悅的笑了。
過了一會兒,莫錦陽告辭了。
這時,秦臨淵轉過頭來,眸光微閃,問道:“阿姐,大哥爲什麼喚你‘阿九’?”
秦靈桑被問得一愣,想了想,答道:“我的字是九歌。”
“阿姐的小字呀!”
秦靈桑的身體微僵,耳朵紅的像黎明時的紅光。
*
是夜,秋風瑟瑟。
秋天的風總是夾着一股子冷意,特別是夜晚的風,好像可以把冷意吹到人的骨子裡去。
微風捲着地上枯黃的葉子,帶着它揚起,葉子在空中盤了一個圓,然後又蕭條的落到了地上,了無生機。
從元宮的宮燈早早地就熄了,只有主院的窗戶閃着瑩瑩的暖黃色的光。
暖黃色的燈光,爲微涼的夜添了些許的溫暖。
“明日,你就要離京了。”秦靈桑爲秦臨淵理了理額前散亂的碎髮,仔細看,她的手指是顫抖着的。
秦臨淵的聲音有些哽咽,混着些沙啞:“阿姐……”
秦靈桑定定的看着秦臨淵,但是瞳仁在緩慢的擴大,沒有一個焦距,“易北不比京都,那裡的環境不好,你要照顧好自己。”
“阿姐,沒事的,沒幾年,等一切塵埃落定,就什麼都好了。”
秦靈桑的眼簾半闔着,濃密的睫毛在下眼瞼上映出了一條淡淡的,綿長的灰影。
倏地一下,秦靈桑擡眼,眼中滿是複雜:“是我自私,臨淵,對不起。”
秦臨淵對着秦靈桑搖搖頭,說:“阿姐是最好的,不自私。若是沒有阿姐,臨淵早就死在了這個宮裡。”
“你不怪阿姐就好。”
突然,秦靈桑面色微沉:“易北三面環山,北接密真。一直以來都是三皇子秦安瀾守着。不知道他是敵,還是友。”
“秦安瀾……應該是友吧……”秦臨淵猶豫了一下,“聽說他性子剛硬,爲人正直,我想他應該不屑於那羣小人爲伍。”
“難說。”秦靈桑不放心的拍了拍秦臨淵的肩膀,“萬事小心。去了易北,你就是孤身一人了。”
秦臨淵笑了笑:“我等阿姐召我回京,那時候……”
“你呀,想得真多。”秦靈桑輕輕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頭,“你只需專心於守邊,等我的消息,其他的無需操心。你的母親會不會被迎回宮,以尊貴的身份,就看你的功績了。”
秦臨淵的眼眶開始發紅,聲音低了幾分:“讓阿姐費心了。”
“費什麼心?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我的母后已經離世,我和安炎還希望你不要嫌棄呢。”
“阿姐……”
一位嫡出的公主,說要認一位身份地微的宮女作母親,這讓秦臨淵如何不感動?
他欠她太多太多了!從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疼惜,她對他的恩,他就已經還不清了。
“到了易北,莫急,先試探試探秦安瀾,看清楚他站的陣營。然後再摸索一下秦安裕的眼,都摸出來了,再一起拔掉。”
秦臨淵點頭,道:“這些我都知曉,阿姐放心。”
秦靈桑蹙了一下眉毛,說:“不管他是敵是友,你切不可急於與他交往過密。近幾日,我會尋個機會見一下蘭貴妃,你等我消息。”
“嗯,臨淵知曉。”